可这两点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宋辙就是那个和孟渡一直有联系的人。他出于某种原因,也想杀叶巍,然后和当时有共同目的孟渡合谋,通过权力接触上了在公检法系统的周炜—— 余棠抱着段汀栖接的热开水,静静垂了会儿睫毛。 她记得很清楚,在孟羡舒刚跟宋端在一起的时候,那一年的寒假没有回家,留在了棣花陪她过年。而过年前一天就是宋端的生日兼母亲的忌日,在以往将近二十年,宋端这一天都是一个人待着的,可能在墓园,也可能在某个角落,一般没有人去找她,也找不到。那次的孟羡舒上上下下辗转了很久,最后陪她在宋母的坟前坐了一晚上,那时候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还冻了脚。 之后每年的这一天,孟羡舒不管生活和工作上有多大的事,都会全部空出来,安安静静地搂着宋端一起过。不管她想待在哪儿,也不管她是想坐坟头还是想吃一碗面。 那是对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疼爱,无论如何是装不出来的。 绿色眼睛的机器人闹钟一点一点地走着格,余棠在段汀栖怀里看着秒针滴答走过四点后,从枕头边摸起了手机。 半个小时后,家里卧室的灯依然亮着,两个人却化成了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跃进了宋端家里的阳台—— 半夜没睡的糖豆顿时一转绿豆眼,冲她们打量了一会儿后,脑袋一歪,开心地大声唱:“你来啦!你来啦!么么哒!!么么哒!!” “么么哒”是江鲤那天现教给她的,这小家伙还学得挺快。 宋端弹了下它的脑袋,示意它闭嘴。糖豆不听话,扑棱着就往余棠怀里滚……然后被段汀栖转手给捞了起来,扔进了两个花盆的缝隙里。 “坏人!坏人……” 客厅依然没有亮灯,被叫醒的孟羡舒却已经坐在凳子上,看完了宋端手机里的消息。 出乎意料的是,她脸上的表情竟然非常平静。 段汀栖眼风一扫,却注意到的是沙发上的毛毯枕头……觉着没眼看地转开了。 余棠莫名觉着有些不好说话,四个人相顾无言地安静了几分钟后,才坐到了孟羡舒面前,开口问:“你们当初分手的原因到底是……” 孟羡舒表情不太好地把宋端的手机扔到了一边,坦然回视余棠:“我是被分手的一方,怎么知道。” 余棠立马回看宋端:“……” 分手连个原因也不给的,难怪江鲤这些年既骂傻逼又骂渣。 宋端却冷脸看了看余棠,又用余光扫了眼孟羡舒的侧脸:“是你不想知道。” “说了也是随便编个理由搪塞我,有什么好知道的。”孟羡舒面无表情地低头喝了口水。 她确实是那种并不介怀宋端并没有坚持到底的理由是什么的人,她是讨厌屈服本身。所以宋端提出分手的时候,她只问了句“是认真的吗”,然后干脆利落地就收拾了东西就走。 那年冬天的寒冷历历在目,宋端慢慢把脸撇到了窗外。 被段汀栖塞到花盆缝隙中的糖豆带着一身自己蹂/躏过的杂毛飞了出来,不高兴地轻啄了一下段汀栖的头发后,跳进了孟羡舒怀里,低头偷喝她杯里的水。 孟羡舒摸摸它的脑袋,把它捞出来:“所以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先跟我具体解释一下?” 余棠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糖,看了看宋端后,剥开糖纸,详尽又简略地从十年前的爆炸案开始说起,然后说到毒品链条,说到棣花的保护伞,说到川岚山,最后说到孟渡这个关键性的人物……和他的多重身份。 孟羡舒听完后沉默了很久,却很轻易地挑出重点,抬眼轻声问:“所以我有嫌疑的原因是什么?” “我没有怀疑过你。”宋端很认真地凝视着她,“可是八年前,我见过你和宋辙见过一次面,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余棠和段汀栖也一齐看向孟羡舒的眼睛。 孟羡舒却很显然回忆了几秒,表情才不太好地回视宋端:“我说过了,什么都没谈。” 宋端对着她,紧紧蹙起了眉—— 孟羡舒确实说过了,因为那一天,看到宋辙和孟羡舒在餐厅见面之后,她直接了当地就在晚上问了这件事,当时的她是害怕宋辙给孟羡舒为难,难堪,甚至威逼利诱……可孟羡舒的态度非常不配合,甚至就是堪称敷衍的一句:“什么都没说。”
宋端今天才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敷衍,也并不是掩饰,而是真的,确实什么都没说。 因为宋辙的目的只是让她看到自己和孟羡舒见面,他设了一个很简单的障眼法,又了然于心地抓住了宋端的性格,这样挑拨离间她们。 而对于孟羡舒而言,听话听音,宋辙那天只是很简单又绵柔地跟她聊了些深入浅出的话题,她却心里明白,如果处理不好两个人的家里同时施压,她和宋端以后就会很难,至少会受到三无不时地骚扰,这样一天两天没什么,时间长了任何感情都遭受不住。 所以刚好在那个时间点,孟羡舒处理了自己家里的施压,彻彻底底断了联系。但在她的概念和意识里,这件事不是因为宋辙的话起的作用,而是自己这么考虑的结果。 但在宋端眼里—— 孟羡舒忽然心里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我那段时间不是在……”冷落你。 她最后三个字在喉咙里徘徊了一圈后,还是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宋端脸色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余棠一时间没说话地起身,给她们两个一人倒了杯热水,把糖豆偷喝的那个杯子换了出来。 其实在那天书房谈话的时候,除了前面故意让卢为录下来的一部分,她们后面还说了一些东西,是宋端从来没有跟被人宣出于口的。包括宋辙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余棠记得她的答案是:查了很多年,但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却查了很多年—— 这本身对于跟宋辙最亲近的人来说,就是莫大的怀疑……和直觉。 更何况,还有那枚“二选一”的窃听器。 “所以为了帮‘于铮’假死,买通法医,宋辙选了同在公检法系统、又和当年恰好在市公安局工作的涉事法医是同学的周炜——周炜热衷官场,而一个有意往上爬的人,是逃不过老狐狸的眼睛的,很容易就会露出某种端倪被相中。” 余棠说:“而宋辙许诺给他的,是帮忙做了这件事情,用权势保他之后仕途高升,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周炜非常平庸,这么多年却晋升得非常快。” “那就涉及到另外一些东西了,普通人可能意识不到,身处其中的人却是心里有数的。”段汀栖抬头说:“在官场中,过度提携一个人不可能没有理由,单纯用‘欣赏’不仅说不过去,还很可能会引起一些使绊子选手的怀疑——而用提携自己女婿的这个身份就很合理了。” 所以宋辙当年刚好拆开宋端和孟羡舒,一举两得。 而让宋端跟周炜结婚,肯定是有原因的,大概率是用孟羡舒威胁。余棠思索着偏头……宋端的脸色却已经不能看了。 她默默收回视线,回收了这个思绪。 所以最重要的——孟羡舒到底可能知道什么东西?让孟渡忌惮到要通过宋辙把她从宋端身边拆走? 又难怪孟羡舒总是受到威胁,孟渡却没有真的对她动过手。 余棠又想到这么一点—— 可问题是,孟渡当年离开家的时候,孟羡舒才八岁。她八岁之前能知道什么事情?知道了又怎么记得? 四个人一时安静无话地直直坐着,客厅还不能亮灯,只有四个手机在茶几上散发着幽幽的光线。 段汀栖也捧着热白开,点了一下刚刚暗下去的屏幕,让它重新亮了起来。 这种事情太天方夜谭了,在没有契机的情况下,她其实也几乎没抱什么希望—— 可是孟羡舒在片刻的垂眼后,却忽然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余棠……我可能见过你的父亲。”
第113章 余霁 穿过二十多年的重重迷雾后,终于有一点真相的苗头微弱地露了出来。 屋内的三个人一秒钟同时转头,视线定在了孟羡舒脸上。 孟羡舒一开口,思绪还没缓过来,有些慢地说:“那大概有……二十八/九年了,是我六岁的时候,刚上学没多久,一天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家里来了个很年轻的陌生男人。”她陷入回忆,缓慢说:“因为我家以前是在非常落后封闭的山里农村,平时基本不会有生人来,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他衣着非常考究,看起来气度很好,自称叫……季余。” “季余。”余棠轻声说:“应该是颠倒过后的假名字,所以他真名,是不是叫余季?” 孟羡舒却摇摇头,拿起手机,输了一个字给她看:“应该是这个‘霁’,余霁。” 余棠暂时没问她怎么知道的,目光只是轻轻在那两个单薄的字上巡梭了几遍,然后抬头问:“他是去干什么的?” “什么都没有干,只是在我家住了大半年。”孟羡舒回视她,“因为当年,似乎外面有人在追杀他,他是来我们家这个偏僻的山里避难的。” 宋端好像很难理解“避难”这两个字,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当年的孟家村,其实就是一处只有小肠小道才能进去的半山腰古村落,零零星星生活着数十户人家,外人确实很难找到那里去。 可关键是,余棠的父亲……也就是余霁,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追杀?又会什么会避到孟家村那个地方? “他去的时候,受伤了没有?”余棠轻轻撑着额头想了会儿,问。 “这个我已经记不得了……”孟羡舒也闭了闭眼,“可能有,但那时候已经是十月份,刚刚变冷,穿的衣服已经看不到手脚。我只记着他非常高,声音很柔和,脸上永远带着笑,明明长得很年轻,举手投足却非常稳重——我当时家里条件不好,他应该是给了我父母一笔钱,所以我家才暂时收留了他……” 孟羡舒说到这儿,慢慢睁开眼:“那时候没有多余和单独的房子,所以他那大半年,一直是跟我二……跟孟渡住在一个房间。” 段汀栖脑中忽然一闪而过地飞过了一个念头,余棠睫毛却轻轻动了动,只是用平板打开了一张西三省的地图,低头拉到了最大。 在西三省中,云水位居中间,左右分别是滨海和云安,面积和纬度都差不多—— 一个毒枭家族,似乎很容易因为权力的争斗和交替发生某种内乱…… 宋端低眼看了会儿那张地图,心里其实已经有个模糊的概念了,但抬眼看了看余棠,没有说出口。 很短的半分钟后,余棠抬起头,继续问孟羡舒:“那大半年的时间,有没有人找到过他?” “应该没有。”孟羡舒摇头,“那大半年很平静,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而且季……而且你父亲是个很低调的人,平时和白天都不太出门招摇,大多数时候都在帮我们家劈柴和在山上割猪草,经常勤快地补屋顶和烧火做饭,我小时候学的很多东西,也都是他手把手交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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