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棠静静听着。 “他应该很喜欢孩子。”孟羡舒抬头,说:“余棠,你父亲是个很温柔和很招人喜欢的人。” 段汀栖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人,轻轻搂了搂她,问孟羡舒:“之后呢,在你们家住了大半年后,是他自己提出要走的,还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不是自己要走的——”孟羡舒手撑着太阳穴,揉了揉,有些低声地说:“是第二年盛夏的时候,我们村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起了些风言风语,我父母隐隐听说他来历不明,留在家里会招致危险,所以明里暗里就让他走了。” “但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概过了两年,也就是孟渡十八岁的时候,我记着他应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知道了余叔叔当年不是自己要走的,所以跟我爸妈吵了非常激烈的一场架,之后当晚就收拾了东西,从家里离开了。” 孟羡舒很慢地说:“我记得很清楚,他走之前告诉我,要去离家里最近的大城市找季叔叔了,而且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所以我之后上大学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选的棣花。” 宋端忽然匪夷所思地古怪问:“你是说——他要去找余棠的父亲?” 什么情况下……你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家去找一个人? 孟羡舒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怎么说,皱着眉思量了一下。 余棠面无表情地低声问:“他们关系好吗?” 孟羡舒看看她,认真沉吟道:“……非常好,孟渡对他应该是有些仰慕,崇拜,那时候正是十五六岁的时候,非常喜欢整天跟在他身边跑上跑下……”她最后一句在嘴里囫囵地转了很久,还是负责任地没有说出来。 毫不犹豫地追逐,对余棠莫名其妙的接触和关注,不翼而飞的尸骨…… 孟渡这个人非常奇怪,他出于一种诡异的情感,先是要去茫茫人海找余霁,余霁没了,这么多年就一直待在余棠身边,而之后整个金色鲤鱼家族的洗牌和接手,恐怕也是他一直在漫长的岁月中,在给余霁报仇。 屋内的气氛忽然间吊诡起来,几个了然通透的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余棠才垂眼关掉了平板,问孟羡舒:“你们家的房子还在吗?” 孟羡舒顿了一下,沉声说:“我们那个村子的人这些年都逐渐搬没了,因为那个地方的水电和通信都很难通进去,生活非常不方便,但十几年前,有一个人出面,以在那里承包果园为由,把我们家那四间房子全须全尾地买下来了,而且除了柜子里的衣服存款,别的一些生活用品都没准带走,哪怕是一个茶杯。” 余棠轻轻垂了垂眼,忽然问段汀栖:“你当初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装修我们的家,而不是重新搬一套现成的?” 段汀栖转头跟她对视:“……因为那是我们两个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住的地方。” 所以那个偏僻山坳里的四间土瓦房,也是孟渡和余霁最开始认识和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他是想留下和余霁生活过的全部痕迹。 一直安静靠在旁边,假装能听懂的糖豆歪头眨了下眼,见很久没人说话后,没意思地扑着翅膀飞走了。 微风吹起了波浪线的窗帘,缝隙涌动间,第一缕晨光骤然射了进来。 天亮了。 宋端左右看看,打破了寂静:“那现在……” “楼底下还有人,你们没问题的话,今天白天还是先正常上班。”余棠看了看宋端和孟羡舒两个人,“等天黑下来我们再走。” 等天黑下来,去一趟云安,那个蜿蜒群山间的村子。 宋端低头看着她。 “其实比我预想中要好。”余棠平静地说。 宋端没说什么了,开了灯,和孟羡舒正常洗漱后下了楼。余棠没有离开她这里,而是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好像在皱眉思考什么。 段汀栖挠了挠她的下巴:“那我让成誉去我们那里送早餐。” “……嗯。”余棠抬头看看她,从沙发上起来,拉开冰箱,“我先做……” 她视线落在唯一的一只大花蟹上看了会儿,转而摸起手机:“我让江鲤买吃的过来。” 半个小时后,余棠和段汀栖家里的灯光照常亮起,成誉从一帮盯梢的人车前悠闲走过,提着两人份的豪华早餐,自己坐老板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吃了。 走之前还不忘浇了浇花。 同一时间,江鲤提着大饼油条和豆浆,从宋端这破烂小区的侧楼摇身翻了进来。 “怎么回事啊我去?”她把糖豆往怀里一接,狂亲了两下,抬头问:“我就睡了个觉,又发生了啥?” 糖豆可爱地踊跃发言:“在一起,在一起!” “……啥?”江鲤低头摸它,“谁跟谁在一起了?吓死人了。”她又抬头问面前的两个人:“嗯嗯?” 但是没有人理她。 段汀栖挑剔地把豆浆倒进了杯子里,假装高级地插了半片柠檬,还不问自取地从冰箱取了盒蓝莓,搭配着吃了。 余棠只吃了半个饼,把另外半个掰给了段汀栖,但是在段汀栖的胁迫下,又多吃了半根油条。 江鲤生气地看了她们俩一眼,刚准备口出不逊,余棠放下勺子说:“你帮我找一下陆老头,问一件事情。” 江鲤很认真地问:“那我用什么送礼?” “……”余棠这次竟然没看小段总,直接递给了她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的造型和之前那些青铜的一模一样,但材质却是白玉的,非常薄透,放在阳光下转动角度时,里面会有光影浮动,好像清泉在缓慢细流,灵气非凡。 段汀栖的高脚杯豆浆立马就不喝了,目光凝视到了那只手上——仿佛江鲤敢接,她就要把江鲤的爪子给剁了。 “……”余棠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地偏了下头,先握了下她的手哄了哄,转头跟江鲤嘱咐好正事,才端详着小段总的脸色问:“……我还有一枚,也不是青铜的,你想要吗?” 可是段汀栖竟然说:“不要。” “……”余棠觉着小段总又有点傲娇了。 段汀栖若无其事地收拾着碗筷,走到了厨房门口,才忽然倒退回来:“余棠,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余棠其实一开始只想到宋端送给孟羡舒戒指的事情,没有想很多,但反应了一下后,才抬眼说:“不是。” 尽管想想这样挺好的,但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下,这么随便。 她想了想,又问:“是的话,怎么样?” “那还能怎么样。”段汀栖端着盘子进了厨房,“勉为其难要了吧。” 余棠忍俊不禁地盖着脸笑了会儿。 小段总大概是没好气,这会儿没搭理她,片刻后才端着又一盘洗好的蓝莓走了出来,低头吃了一颗,才用眼角扫了扫余棠问:“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戴上?” “……我努力努力。”余棠眼里泛起笑意,包着她的手低头亲了几下后,仰头细细端详了段汀栖一会儿,轻声问:“我平时是不是都没太关心你?”
“你还知道。”小段总给风就起,“我也觉着,我平时都对你太客气了。” 余棠:“……” 段汀栖嘴角勾了勾,故意撩开了她的衣摆。 余棠眉梢顿时细细挑了一下。 段汀栖在面前不动声色地乐:“挑得真好看,再给我挑一个。” 余棠阖眼缓了一口气,手上扣上了她的风纪扣,她人轻轻往外一推:“滚吧。” 段汀栖笑着亲了她一下,不闹了,抻长了双腿靠旁边沙发背上,低头遥控给陆老头儿送礼的事。 时间无声流逝,太阳很快转过一轮,从东到西,降下了地平线。 宋端傍晚吃完饭再回来的时候,余棠正安静地窝在飘窗下,侧身皱着眉在安静思考着什么,手上还拿了一根马克笔,在手边小碎花的浅色墙纸上列了很多日期事件线—— 三十年前,余霁从云水川岚山避难到云安山村,认识孟渡。 二十九年前,余霁离开云安到棣花。 二十八年前,余棠出生。 二十七年前,余霁托孤给叶巍,然后去世。 二十六年前,孟渡离开云安,去云水,知道余霁死后整容,首次杀人(可能)。 二十五年前,孟渡第一次来棣花,接触不到叶巍后,返回云水,拜雀楼名下,练出功夫。 二十二年前,孟渡从雀楼出师,第二次来棣花,留在余棠身边。 十年前,孟渡设计化工厂爆炸案,杀死叶巍,制出新式毒品,假死,换身份,入主川岚山。 …… 宋端看完自己密密麻麻的墙,低头瞥了余棠一眼,旁边吃蓝莓的段汀栖立马把装修费放到了桌子上。 宋端的眼风转而又跑到了她手上—— 一冰箱蓝莓,也吃完了一半儿,段汀栖没说话,很快又电话遥购了一箱。 宋端收回视线,没问题了。 既然没问题……余棠目光落在墙上凝视了一会儿后,从飘窗上站起来,穿好大衣说:“那就走吧。”
第114章 云安 屋内的灯还亮着,桌上的蓝莓被洗劫一空,糖豆站在阳台鸟架上,歪头悄然目送四道人影从阳台的窗户一闪而逝,纷纷跳走了。 仰仗于小段总的高科技,四个人滑翔到隔壁楼后,光明正大地下了楼梯,从后门走了出去。 拐过两条街后,一辆熟悉的悍马已经低调等在了街角树下,余棠让宋端和孟羡舒上了后座,然后自己和段汀栖先回了家里。 楼底下蹲守的几个喽啰正在吃饭,看到楼上的灯灭后,连忙放下了碗,紧盯向了门口。果然,两分钟后,段汀栖和余棠一左一右地并排走了出来,从他们面前的花坛走过。 接着一辆悍马滑到了雨花石路口,司机从车上下来,把钥匙递给了段汀栖。可是碍于视线的遮挡和原车的改装,车内的情况完全看不清,几个喽啰谨慎地等了一会儿,等拉开距离后,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上去,同时跟另一波人通了个气儿,交换了一波信息。 另一边从孟羡舒楼下挪窝到宋端楼下的人连忙抬头,下意识确认了一眼灯光还亮着,但是以防万一,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派了一个人上去贴窗看一眼。 这个人大蜘蛛似的,四爪扒墙地就偷偷往上爬,爬得悄无声息的。但在最后抬头的时候,却忽然对上了阳台上的一双绿豆眼。 糖豆也不知道悄悄参观了这个异类多久,双眼皮一眨,跳起来冲他热情喊了声:“hello?hello!” 大蜘蛛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手脚刚一麻,一把碎雨似的暗器就扑头盖脸地浇了下来!他哗啦啦往下一跳,狼狈地挂到一户人家的棚伞上后,才伸手一看……是一把麦子。 虽然没有看清脸,但他还是放下了心,蹑手蹑脚地爬了下去,上车说:“人还在,没有异常。” 江鲤端着一碗冰淇淋,奖励地给糖豆尝了一点后,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转身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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