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如果叶巍留下的U盘能找到…… 陆钦河携着孟渡的专机飞上高空的时候,余棠在床上醒了过来,眼睛并没有哭过后的干巴巴,是被温柔擦过了。 她睁眼后想了很久,在阳光中偏过头:“你昨天……” “嗯。”段汀栖翻身抱住她,“昨天偷偷亲了你很久,也没个回应。” “小段总?睡醒了就下来吃饭。” 成誉的脸出现在了卧室的管家系统屏幕上,身上还系着围裙,穿蝴蝶结拖鞋:“另外车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是个大晴天,外面的雪晒了一早上,已经化了。” 余棠忽然发现,段汀栖这个助理,职权范围太广了,他几乎包办完了段汀栖的生活,而这些事,他一个人显然做不到。这就说明,段汀栖身后几乎有一整个团队在为她的生活服务,成誉只是直接跟她接触负责的那个人,名副其实的大内总管。 余棠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却说不清,抓不住,只是低头看了段汀栖很久:“你是不是——” “是。”段汀栖环住她的腰,往她怀里窝了窝,“我从十岁开始,就有很轻的应激创伤——在连续几年的干预之后。” 余棠心里一凉,感觉有很细的风吹过。 段汀栖又眯了一会儿后:“我总觉着我爸妈,他们是为保护我而死,所以心里非常抗拒再跟人同住,产生亲密的联系,成年后就搬出去住也是这个原因,老头儿心里其实非常清楚,又不敢多干预,为我操碎了心。” “那你……” “我以前,其实很怕跟人相处。”段汀栖却忽然隔着睡衣亲了她一下,“但自己也觉着这样下去不行,有过强行矫正的意思,所以想试着跟你领证,把你接到一个屋檐下生活着试试,但是刚开始还是不习惯,所以又趁机休了一个月的假。” 余棠:“……” 难怪刚开始领证三天,就没人影了。 “爷爷就没有查——” “没有。”段汀栖在她怀里长长伸了个懒腰,终于把眼睛给彻底睁开了,“因为没有千日防贼的,我第二次被绑架后,老头儿就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了,他只想要我的安全。” 余棠穿过腋窝,把她抱起来,很轻地拥了拥:“爷爷疼你。” “嗯,老头儿疼我。” 就是因为有段老爷子和叶巍,才让余棠长在开明的环境,让段汀栖活在宠爱里长大,所以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遭遇这世上的形形色色,都不冷漠刻薄,也不尖锐偏执,通透又赤子着。 段汀栖没骨头似的在她肩上趴了会儿,“所以我也没什么要查的执念,没有意思,毕竟他们都回不来了。”她安静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就是可能有一点后悔。” 余棠心里一动,却感觉段汀栖不是要说机关选择的事情。 果然在漫长的回忆里又走过一遍后,段汀栖开口:“后悔小时候嫌他们身上药味重,所以没跟他们睡过几次。我妈以前老半夜偷偷把我往他们床上抱,我还老跑。” 可是啊,往事不可追,人永远只能过好现在。 吃过饭后,段汀栖给余棠背上抹了一种清清凉凉的药膏,然后带着她开车去了灵隐寺的绿化坡,看漫山遍野的菊花。 花丝上的落雪都刚化,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彩,吸引了大量出门的人踏青,四下蜿蜒的小路到处都是人。 最开心的就是二弥了,在入山口支了个大摊子,兜售新春福袋,一个666。 段汀栖这次却一下买了十个,都用一种特殊的打结方式串在了一起:“给我家宝贝转转运,从今以后顺顺利利。” 余棠看了她一会儿,也掏钱买了十个:“你也是。” 段汀栖搂着她眉开眼笑。 两人叠加消费,二弥快乐上天。 “你们快去我师父那里讨茶喝吧,他昨天刚炒好的,特地赶回来摘的新春第一尖,要多香有多香!” “汇源大师回来了?”段汀栖一挑眉,“那正好。” 她牵着余棠拐向了后院,边剥开垂藤边说:“我爸妈一点零星的骨灰其实都祭在灵隐寺,墓园立的都是衣冠冢,因为我那几年老偷偷往那里跑,老头儿后来故意迁过来的。” 余棠有些意外:“骨灰坛?” “嗯,我妈从小耳濡目染,刚好信佛教。”段汀栖拉着人忽然在门口站定,透过砂纸的小轩窗抬头看了一会儿后,才轻轻推开门。 她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却再没有年少时候的愧疚痛苦,很平静。 一个老和尚在里面擦着桌子,特意在段汀栖脸上端详了片刻,才欣慰地给她们两个倒了茶:“来给你爸妈看媳妇儿的,还是自己来看菊花的?” 段汀栖冲他瞧了眼,把两个小气的半杯都推回去,自己拉过茶壶才说:“菊花本来就是我给他们种的,两个都要看,是你去年给我铲了。” 汇源笑而不语,正要装神,段汀栖毫不客气地说:“灵隐寺的后坡都被我买下了,你喜欢喇叭花,自己在院子种,再铲我的菊花,赔钱。” “……”社会如此现实。 老和尚装神的表情裂开一半儿后,若无其事地转向余棠:“你师父当年也来看过他们,今天你也来了,真是缘分。” 余棠却立即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忽然转向了旁边高处的骨灰坛,问:“我师父——来看过他们?” 汇源不知道她想起什么了,还没应声—— 余棠已经从长条凳子上站了起来,目光落在那两个骨灰坛上,缓慢地走到跟前,仰起了头。 汇源不明所以,段汀栖却心领神会地跟着动了动神色后,也跟了过去。 余棠短暂转身,跟她对视了一眼,段汀栖点头。 一秒后,余棠翻上了高约一层楼的立柜,双手同时摸索进了两个骨灰坛的细边棱沿里—— 骨灰坛里,果然放了一枚黑色的U盘! 可是叶巍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放在这里? 这里面装了什么? 是跟段汀栖的父母有关吗? 余棠的心里忽然卷起了惊疑的暴风雪,她老感觉自己就快想到什么了,却又总是在脑海里一闪即逝……那说明她想起的东西很重要,很可能只是偶然,但却根本没有意识到的一瞥。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余棠,先下来!” 段汀栖立马联系了成誉准备电脑,同时伸手,稳稳去接余棠。 “这个U盘放了很多年了,现在大概率没法儿直接读取,要技术修复……”余棠摇了下头,紧紧攥着手,从上面跳下来的时候,忽然有意识闭了一下眼睛—— 耳边的风声急速呼啸,她在落地的一瞬间,猛然睁眼:“段汀栖,我好像见过……见过那个三向平衡的机关模型!” 段汀栖心里忽然一突。 “我和江鲤小时候……去给宋端过生日那次,宋辙之所以忽然从楼梯下来,脸色阴郁,不是因为见不得宋端过生日,而是——”余棠转向段汀栖,“而是江鲤无意推开了他的‘收藏室’,看到了那些东西。” 阳光猛烈,万物显形。 半分钟后,一直负责盯梢宋辙的特组人员电话忽然被拨响——
“应该还在!今天周日,昨天开始休假,人已经一天一夜没出来了,但阳台上不时有人影一直走来走去!” 调查员:“蠢货,人早跑了!” 盯梢的人脸色一变,立即冲上楼破门而入,果然已经人去楼空,一直在阳台上走动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机关牵线木偶! 宋辙确定潜逃。 “他是一个性格很古怪的人,不光对别人,对我也是这样,我小时候——” 孟渡已经抓捕归案,宋端一夜未眠,在沙发边面对已经没有理由再住下来的孟羡舒,考虑了很久,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只是说:“所以他以前跟你说的话,你都不用在意。” “我知道你小时候都是怎么过的,他对你不怎么好,江鲤跟我说过一些。”孟羡舒把文件装进包里,收拾着东西,看了她一眼。 宋端一愣:“她跟你说过这些?” “嗯,刚分开的时候,找我给你说过好话。”孟羡舒拉上拉链,又说:“余棠也找过我。” “什么时候。” “前段时间。” 前段时间……那大概就是还在医院的时候。 难怪那天差点把苹果皮甩到她脸上,第二天还愿意再来。 宋端隔了很久,才轻轻嗯了声:“她们两个都喜欢你。” 孟羡舒面无表情地看她,有些蹙眉:“你自己呢。” 宋端喉咙微微一动,知道她这句不是问句,所以没有轻易开口。 孟羡舒忽然偏头看向窗外:“宋端,如果不是我自己卷进了走马帮那些违法生意的事情,你其实根本并没有再跟我有交集的打算,对不对。” 宋端沉默了很久:“……是你不想见我。” “是。”安静了几秒后,孟羡舒非常坦然地点头:“我确实是真的不想见你,也不想再要你了——去年在箭竹山上的时候,我心里就想过,我是有多没出息,还跟这样的一个人再有交集。” 宋端嘴角很细地提了提,没说什么。 孟羡舒轻轻出了一口气,目光落下:“那就这样吧,我现在其实,连怎么跟你说话都不自然了,以后就不考虑……” 她话音未落,宋端低头看了眼手机,侧脸很细地绷直后,起身把水壶提到了阳台,往下看了眼。 “好,我先送你下楼上班吧,剩下的东西,我明天会都收拾好,给你送过去。”宋端低头帮她提起包,拿起钥匙,“走吧。” 孟羡舒手上利落地一空,顿时蹙眉看了她一眼。 “……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知道了,不考虑我了。”宋端忽然抿出一个笑,然后抬手仰头,紧紧按了下眼睛,“孟羡舒,从来没有人像你以前那么对过我,我知道你那几年对我好,疼过我……还有这段时间还能再回来住一次,我知足了,以后不耽搁你了,走吧。” 她说着自顾自地拉开了门,但是电梯忽然响了一下,楼下的人已经上来了,毫不遮掩地说:“宋副局,跟我们走一趟吧。” 宋端站在门口,那些人分毫不让。 对峙了两秒后,宋端转身拦住走上前的孟羡舒,把包和车钥匙都取下来,放到她手心,低头轻声叮嘱:“那就自己下楼吧,一会儿开车小心点儿。” 孟羡舒从门口那些人身上收回视线:“宋端……” “别再关心我的事情了,真的不小了,多为自己操操心。”宋端柔声打断她,忽然抬手在她头上摸了下,“冰箱里的蓝莓,零食,吃的,都是给你买的,走的时候都装走吧。” 孟羡舒抿唇。 “衣服我都洗过了,干了的叠在柜子里了,有些没干,你自己收一下,别忘记了——” 宋端想了想:“外面有监控,钥匙留在门梁上就行,交给江鲤也可以。” 她说完,又低头想了很久,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最后看了孟羡舒一眼,当先出门,走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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