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她走到墙下,仔细观察墙面,从左墙根观察到右墙根,再从右墙根观察到左墙根,最后选定位置。 就这了,她拍拍墙中央,发现这一区域的砖头码得或凹陷或凸起,多么明目张胆的豆腐渣工程呀。 话不多说,翻出这面墙再说。她撩开袍角,抬脚踩上凸起,三两下骑上墙头。 恰逢一阵微风吹来。 她晕霭的眼眸霎时重获清明,一串问题在脑海里蹦哒出来——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再一低头…… 靠,我怎么爬这么高的!? 慕轻尘自幼恐高,儿时,小伙伴们爬树掏鸟窝总是不带她,理由是她一上树就哆哆嗦嗦腿发软,像只树袋熊一样,抱住树干好半天才挪一寸。 “淑……淑儿……”慕轻尘吓坏了,趴下身子,双手死死扣住墙沿。 “淑儿,你在吗……” 该死的,为何眼下一个人也没有,平日里明明一大堆宫人跟屁虫似的黏着她不放。 “有没有人呐,救命呀!” 总是神气活现的慕轻尘,此刻像一只抖抖瑟瑟的小猫咪,缩成一团,嘤嘤的呼救。 “再不来人,本驸马就要被风干啦!!” 常淑闻言,从睡梦中醒来,一抬眉便瞧见慕轻尘不见了,未做犹豫,欲要出门去寻。因为身子起得太急,眼前染上几片黑醫,眨眼的功夫又尽数褪去。 她缓步向前,来到廊芜下,咦?墙头上好似趴着个大耗子! “淑儿,你可来了,我叫你许久,你怎的不理我!”慕轻尘双唇惨白,一脸幽怨。 原来是慕轻尘。常淑放下心。真要是个这么大的耗子,估计也是成精的,她可应付不来。 “你爬那么高做甚?”不是恐高吗。 不愿低下高贵头颅的慕轻尘撒谎道:“我……上来抓耗子!” 常淑:“……” 果然,慕轻尘的嘴,骗人鬼! “那你抓住了吗?” “还……还没……” “行,我回房接着睡,你继续抓。”常淑转身往回走。 “别别别!淑儿!好淑儿!” 常淑顿住脚,云淡风轻地问:“还有何事?” “你帮我找把梯子来吧……我要下墙来。” “耗子都没抓到一只,你有脸下来吗?” “……有……”慕轻尘弱弱道。 常淑:“……”
第45章 番外·相识(2) 常淑近来心情烦闷, 一连几日都未见笑颜, 也闷闷的不爱出呼兰殿。- 除了每天去枫和宫向太后晨昏定省外,她哪都不再去,缺了弘文馆的功课也不在乎。 宫人们个个如惊弓之鸟, 伺候起她来格外小心。 初月姑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公主, 院内的小雏菊一夜间全开了, 您不去看看?” 常淑安坐在书案后, 捧一本《诗经》恹恹地读,读来读去连页都没翻……而且书还拿倒了。 “不看。”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音色微不可闻,甚至不带一丝起伏。 初月姑姑庆幸自己还没到眼花耳聋的地步,否则是万万听不见的。 “听说梨园又出了新曲儿, 还有新舞, 奴婢把她们招来, 给您解解闷子吧?” “不闷。” 初月姑姑:“……” 一脸的生无可恋,还叫不闷? “那便吃点东西吧, 尚食局刚送来的糕点, 厨娘们手巧得很, 甚是好看……”她朝捧着食盒的宫婢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将食盘取出来一一搁好。 “不吃。”常淑把手里的书往上抬了抬, 遮住眉眼。 初月姑姑晓得,那是她心烦意乱时才有的小动作。 哎,罢了罢了,不吃就不吃吧。 她叹息一声,将食盘挨个拾掇好, 尽数搁回食盒,携宫婢退了下去。 翌日,常鸢一边甩着披帛一边蹦跶到常淑跟前,彼时,其正在花圃边,执一葫芦瓢给小雏菊浇水,目光所及之处,黄澄澄一片,明亮又醒目。 “皇姐?”常淑歪起脑袋喊她,见她不应,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常淑涣散的眸心恢复清明,惊讶常鸢不知何时来的。 “皇姐……你怎的了?” “没事。”她还是惜字如金着。 常鸢嘴角往上一斜,指指脚下道:“你一桶水全浇在这处了,还叫没事?这朵小雏菊都快淹死了!” 常淑低头看过去,呀,还真是。 常鸢嘿嘿一笑,故意顿了一顿:“皇姐,你……是不是病了?” “没病。” “你肯定是病了!宫里的人都在说!” 都在说?常淑收回迈出的脚步,回身看着她。 “说本宫什么?” “说你……”常鸢跳开几许,拔高声音道,“得你相思病!” “你!”常淑又恼又羞,她堂堂长公主居然被扣了这么大顶帽子,女儿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鸢儿,看我不缝上你的嘴!”她把葫芦瓢扔进木桶,擀上袖子去抓常鸢。 常鸢见势不好,跳进花圃,兔子似地窜远了,抵达到对岸还不忘回头吐舌头。- 直气得常淑脑仁疼。 相思病? 笑话! 她怎会思念一个欺i辱她的混蛋,光想想都能生出一肚子气,竟敢拿棍子抽她,还骂她是野猪,简直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她何故日日低迷,还不是受此大辱无从宣泄。 找,必须找到这混蛋,然后将她丢进刑部,受那千刀万剐抽筋剥皮碎尸万段之苦,再株连她九族! * 阿嚏。 慕轻尘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位于学堂上首的夫子被迫停下,愠怒地瞪她,下一刻,堂内响起他浑厚的嗓音:“慕轻尘,你对老夫的讲授有何异议呀?” 慕轻尘:“……” 我课都没听,能有啥异议。 “老夫问你话呢!”他把教尺狠狠砸在案角。 学子们皆浑身一震,视线全凝在慕轻尘一人身上,偶有两声嘲弄。 慕轻尘没辙,咂咂嘴,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站起来,余光往右瞥了瞥,想问问亦小白夫子讲到哪里了,却见其藏在书后的脑袋一磕一磕的,嘴边还挂有两滴亮晶晶的口水。 可恶,关键时刻总是打瞌睡! 慕轻尘:“……” 夫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怒上心头,牙齿咯咯响,拍案而起:“亦小白!” 亦小白猛地弹起身,打出个大大的呵欠:“嗯?下课了?” “下你个头!”饱读圣贤书的夫子话一出口便愣了,天哪,他洁身自好多年,从没口无遮拦说些污言秽语……呜呜呜,今日算是晚节不保了呀。 “你们两个……”他整个人抖若筛糠,“你们……你们……” 他一口气噎在咽喉,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皇姐,听说了吗,国子监的康夫子被气晕了。”常鸢在御花园里荡起秋千。 “谁气的他?” “慕国公家的小女慕轻尘,听说向来桀骜。” “嗯,十六岁破格入太学院那个,略有耳闻。”常淑云淡风清,一笔一笔的勾勒画像。 “坊间传闻她长相极好,比子珺还要美上几分,父皇赏识她,外朝都在议论,猜测父皇要让她尚主,慕国公为此推了好几门说亲……咦,皇姐,你说她尚的主,会不会是你?” 常淑笔尖一滞,凝眉沉吟。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父皇共有五位公主,她最年长,已至适婚的年纪了。 “呀,”常鸢跳下秋千,“如此一来,向子屹可如何是好……” “他与本宫何干?”她打断常鸢的话。 “皇姐你可真绝情,向子屹倾慕你多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况你不也赠他荷包了吗?” “那是他捡到不肯还我!” 她不想提及烦心事,话头一转,让常鸢来瞧她的画:“像不像?” 常淑糊里糊涂的:“皇姐,你画得谁呀,我好像在哪见过?” “笨,在骊山被我教训的那人。” “是她?皇姐你画她做甚,想交给京兆府去找人。我看算了吧,她欺负你,你不都欺负回去了嘛。” 正说得起劲时,她们的母妃惠翼笑颜如花的来了,她摆摆手免了她们礼,拉住常淑的手说:“淑儿,你父皇召你,快些去吧。” “父皇有说何事吗?您竟这般开心?” “你呀,鬼机灵,”惠翼点她的鼻子,“那慕轻尘可听过?她气倒了国子监的康夫子,你父皇正传她问罪呢。” “问她罪,牵扯我去做甚。” “哪能真问她的罪,不过做做样子,你父皇呀一直想让你俩见上一见。” 常鸢惊喜道:“我就猜到她会是皇姐的驸马!” 常淑一记眼刀杀向她:“闭嘴!” 常鸢嘟起嘴:“呜,母后,皇姐凶我……” * 太极宫分前朝、中朝和内朝,各有主殿,华帝下了早朝便会前往内朝的宣笙殿批阅奏章。 慕轻尘由人领着,上到那数十条台阶之上,再怀揣忐忑的心情跨进殿内,绕过富丽的前殿,来到富丽的中殿,终见到了穿得已无法用富丽来形容的华帝。 她跪身叩拜,良久都未得他一句“平身”。 无所谓,跪就跪着呗,只要不挨罚不挨骂,怎样都行。再说了,地毡子厚实,膝盖一点也不疼。 不过四周围太静了,惹人紧张,只有华帝哗啦哗啦翻奏折的窸窣声。 常淑是从偏门进的殿,小太监竖起食指,向她比出一噤声的手势,在一镂空的八折屏风后停下,小声道:“是皇上特意吩咐的,让您从屏后看看那慕轻尘可还入眼。” 常淑恍然大悟,却也无奈,心道,就当是走走过场吧,于是缓步上前凑近屏风。 借着大大小小的洞口向左瞧去,看见她那正襟危坐的父皇伏案埋首着。 他似是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偷偷从奏章里抬起脸,冲她挤挤眼。 真是……老顽童。 常淑转开脸,瞧向另一边…… 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这人……不就是欺i辱她的那个混蛋吗? “她……她是?” 小太监恭敬地答:“是国子监学生慕轻尘,父亲是慕国公。” 常淑耳中嗡嗡作响,一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琥珀似的眸子闪烁起狡黠的光:“快去给本宫找些小石子来,越多越好!” 小太监没多问,乖巧的应下,一炷香后捧了整整一大盘回来,俱都小巧,比豆粒大不了多少。 常淑捏上一颗,在掌心掂量一息,再置于拇指与中指相衔之处,气沉丹田,暗暗运劲…… 咻—— 小石子弹飞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狠狠打在慕轻尘腰侧。 “阿呀!”慕轻尘猝不及防,因吃疼而惊呼,仓促后仰。 华帝应声抬头,见她龇牙咧嘴地捂住腰,嘴巴紧抿成一条线,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他眨眨眼,满腹疑惑,刚刚好似看到什么暗器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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