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里的张皇失措也悄然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晶莹剔透。 “这模样如何?”她问初月姑姑, 得来铿锵有力的回答。 “完美!” 花厅里,慕轻尘坐在上首。常鸢和亦小白坐于右侧, 手边的小几中央各放有一盏茶和一漆木攒盒。亦小白随手抓过几粒花生, 抛到半空, 用嘴去接。 常鸢叠起双腿, 足尖朝向她, 踢了踢她的膝弯,眼里写着“注意场合,严肃认真”。 再示意她看看跪在不远处的林渊和老太监,以及身后跟来的众奴才。 真是的,满屋子都是人,要讲究分寸,一点当主子的觉悟都没有。 亦小白悻悻地抓了抓脸,瞥了眼端着茶杯吹浮茶的慕轻尘,氤氲水汽中,俊秀的脸庞半遮半隐,从容光洁。 整个人好似被一口仙气儿提着。 亦小白受到了启发,屁股往凳子里挪了挪,挺胸抬头,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学到一半,门外通传尖声尖气地高喊说,长公主驾到。 终于把长公主盼来了!老太监高兴得热泪盈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俺的长公主殿下哟,您可回来救命了。 却见常淑在看到他后神色淡淡:“这人……是谁?” 老太监:“……” 他差点忘了,长公主殿下在旁人眼中是从没到过宝风阁的,又怎会认识他呢。 “林渊怎的也在?出什么事了,非要命人催本宫回来,和塔珊正糊纸鸢呢。” 慕轻尘胸有成竹地抬眉打量她,手指在扶手处敲点:“你把桃花扇坠赏给林渊了?” “有吗?”她回身问林渊,眉心轻皱,像是被某道难题给难住一般。 初月姑姑站出来配合她:“公主您忘啦,那日太后命太医们来为驸马瞧病,您事后体谅林太医的尽心尽职,特地吩咐奴婢,将扇坠子给林渊送去,感念他的劳苦。” 主子们给点赏赐不是稀奇事,初月姑姑这话说得通。 林渊颤栗着:“是,慕驸马……您看,的确是长公主殿下赏于微臣的。” “是吗?”慕轻尘把话音拖长,眼梢尽是玩味,“那你说说,这桃花扇坠雕有几篇花瓣呀?” 常淑的心猛一咯噔。果然,慕轻尘就是人精儿! 长公主失了方寸,怕慕轻尘入骨的林渊就更好不到哪里去,冷汗不断涌出,一层层浸透内衣。 他行医数年,对生老病死有种天生的敏感,直觉告诉他,今日他怕是要交代在慕轻尘手里了。 但曝尸河岸的鱼都要在生死线上扑腾两下子,他活生生一人,也得扑腾扑腾…… 一般的桃花萼片有几片来着……好像是五片。 林渊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颤抖着举起手,张开五指:“五……” 常淑:完了,上当了。 当年她与慕轻尘成亲不久,便逢父皇的万寿节,按礼制,宗世亲贵和中央大员要向父皇献贡。南疆节度使献了一块桃花石,是和田玉的一种,光泽亮丽,圆润通透,重要的是白中透粉。 父皇有心,命玉匠借其雕刻出三枚桃花坠子赠予她。当时她唤随侍的太监向玉匠传话,叮嘱说桃花萼片一般为五,但她要双数,寓意双宿双飞,是以桃花坠子的花瓣有六瓣。 慕轻尘摆明挖坑给林渊跳,林渊一答错,势必暴露出她在包庇他,连着老太监也逃脱不了干系。 高,实在是高! 一个问题,干翻一船人! 常淑肠子都毁青了,赏老太监什么不好,非赏扇坠子。 “一派胡言!”慕·机智·轻尘面色一沉,跟着似笑非笑地由下而上审视常淑,好似在告诫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但常淑从来不是认命的主:“好你个林渊,如此敷衍本宫所赏之物,该当何罪!” 林渊:咋滴,您是要把我给出卖啊!过河拆桥嘛这不是。 “微臣……知罪。” “此乃以下犯上!”常淑眼风扫过慕轻尘,柔下话语,“不过本宫念在你近日为驸马奔波劳碌的份上,准你功过相抵。” “驸马”一词她说得重,意为提醒慕轻尘,林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打慕轻尘雷劈不死醒来后,常淑总是三天两头传召林渊入内廷。宫内的人都以为慕轻尘伤得厉害,一直在调养身体。 功过相抵这理由很妥当,不勉强。顺便还能显显她的宽容性子。 自家媳妇儿改走宽容路线是好事,慕轻尘无论心里多不痛快,都不能在奴才面前伤她的脸面。 一这样想,沉静的面容缓缓渗出了笑意。 “既然如此,淑儿你不妨好人做到底,把老太监也赏给林渊吧。” 有雷轰了林渊和老太监的顶。 “好呀好呀,黄昏恋也有春天,老情人终成眷属!”亦小白应和道,巴掌拍得啪啪响。 常鸢也默认地点了点头。 常淑有一种玩脱缰的感觉。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遇到这么个驸马。她念想起一句唱词: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 更郁闷的是,这驸马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催促:“赶紧的吧,天赐良缘!” 林渊和老太监嘴唇惨白,紧张地看着常淑,目光里满是担忧。彼此都无法想象余生要对着对方那张干巴巴的老脸过日子。 “本宫……例来不过问后宫之事,更无权干涉,此事容本宫奏明母妃再议吧。” 奏明母妃? 两个老男人的爱情故事……别把她老人家吓出病来。 常淑骑虎难下,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往后拖,许多事,拖着拖着就不会了了之…… “驸马意下如何?”她倔强的与慕轻尘对视,眼带幽怨,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猫咪。 慕轻尘最受不了她用这招,好似自个儿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似的。 “……淑儿所言甚是,是我欠了考虑。”她呷了口茶,又装模作样的训斥了林渊一通,说他和老太监为爱痴狂,罔顾宫规,不遵祖宗礼制。羞得他们的老脸跟猴屁股一样,恨不得当场解下腰带悬梁自尽。 幸亏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刻钟后,慕轻尘累了,懒洋洋地摆摆手,撵他们走人。 最后,还非常不要脸的来了一句:“一天天的,太磋磨人了!” 常淑:“……” 是你磋磨老娘吧。 回到寝殿,常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慕·没人性·轻尘的授意下,寻了块敞亮的地皮蹲着。 没错,是蹲着。 慕轻尘坐在床边的脚踏上,与她平视,刁难道:“是你主动坦白呢,还是我一句一句问呐?” 常淑果断选择后者,狡辩道:“方才在花厅……不都说……清楚了嘛。” “你再跟我嘴犟一个试试!”慕轻尘呵斥她,“长公主殿下,我是在外头给你留脸面了吧!真当我好糊弄啊!奇了怪了,你驸马我是个什么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哼,好凶! 常淑鼻尖酸酸的、红红的,两瓣红唇直往上撅。 眼睫轻轻一颤,偷瞄慕轻尘。这不可一世的语气,以及拽得跟二五八万的气质……一点不像孱弱的病秧子…… “轻尘……你清醒啦?”常淑犹豫地问。 “我要不清醒,能在这训妻吗……蹲好!” 常淑瞬间忧伤了。早不清醒晚不清醒,偏偏这个时候清醒,根据以往挨训的经验来看,少说也要被慕轻尘念叨得耳朵生茧,然后……就是对身体的蹂i躏……足足一个时辰。 要换了平时,她还有些许小期待,无奈今时不同往日。她怀孕了。需拼死护住清白才行。 慕轻尘把她小白兔般的惊恐看进眼里,十分受用,一脸惬意地往后靠了靠:“咱们先把今日之事掰扯清楚,再算算听房之夜,你污蔑我不举的事!” 后半句,慕轻尘咬字相当清晰,一字一顿的。 弄得常淑心跳如擂鼓。 “小尘尘~” “别跟我撒娇!”慕轻尘严厉批评道。 美人计宣告失败。常淑失落地低下头,独自思忖着,要不……迷途知返,把怀孕的事说给慕轻尘吧,免得一会被惨无人道的□□时,孩子不保。 “轻尘,给你说件事!” “我不听!”美人计没能蛊惑我,又想换法子拖延时间是吧,偏不让你得逞。 “你必须听。”常淑心意已决,上前捧住她的脸。 “你竖起耳朵听好了!” “我……怀孕了!”
第74章 幸福驸马 常淑在静静等待, 想要从慕轻尘的脸上看到喜悦、欢欣。 就像初春时节的第一场春雨在等待嫩芽破土而出。 然而,事与愿违。 慕轻尘不但毫无笑意, 且还向她翻出一大大的白眼,不屑一顾地骂她:“你个毒妇!” 常淑:“……” “为了逃避我的蹂i躏,连怀孕的破招都想得出来,良心何在!” 常淑:你丧尽天良还有有脸问别人良心何在。 “真怀孕了~”她软软道。啄吻慕轻尘的唇角。 慕轻尘顺势搂住她压进怀抱的腰身。好软好香呀。内心不由的窜起小火苗, 说起来得有半个月没开过荤了。 她勾住常淑的膝弯, 卯足力气抱她上榻, 像即将品尝盘中美味似的搓了搓手。常淑见势不妙, 拼命的挣扎,可慕轻尘的手臂就像神话传说里的捆仙索, 越是挣扎捆得越紧。 “轻尘,”常淑求饶, “真怀了, 再过几日就两个月了, 你可别乱来!” 她双眼水汪汪的, 剧烈运动后, 白皙的肌肤透出粉红, 宛若饱满的红樱桃, 香腻气息呼之欲出。 赤i裸裸的勾人犯罪。 “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常淑滚进床里, 拉开与慕轻尘的距离,“我每日喝的药根本不是解表化湿的,是安胎药!” 慕轻尘碰到她衣襟的手,猛地缩回:“安胎药?”
“药渣就在小厨房, 你若不相信,可立刻请人查验。”常淑捂住肚子靠上床头。好险,差点孩子就一命呜呼了,“还有,你可以查尚寝局的听房记录,七月十五你我行过房,按照时间推算,孩子应该是那时候怀上的。” 有人证有物证,她看慕轻尘信不信。 “你不是……一直有吃避子药吗?”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把避子药都扔了,”常淑有几许不高兴,“你怀疑我骗你。” “根据你以往的恶行,不是没可能!”慕轻尘盘腿而坐,掰起手指数数,“在我遭雷劈之前,你至少骗过我五次。” 常淑黯然垂眸,往前挪了挪,把她的衣摆搅了一圈又一圈:“对不起嘛。人家都跟你道过歉了呀。” 慕轻尘抓过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捧住,大方道:“没关系,自从我被雷劈之后,简直醍醐灌顶。你不想生孩子,我亦不再勉强。以前总让你迁就我,想一想我来迁就你也未尝不可,这孩子……打掉也无妨。” 她言罢,常淑脸色顿然一变,眉毛拧在一起,整个人黄昏一样阴沉,眸光则是惶恐不安。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7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