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见着楚王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对着天上的月亮发愣,便提着莲花灯走近,“阿郎不去放河灯,这乞巧也不去么?刘主薄说供奉的磨合罗原来叫化生,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可以求得多子多福,祈佑吉祥安乐圆满。” 楚王轻撇头,看着小六子手里提着的荷花苞儿,抻了抻衣袖将其拿过,自言自语道:“并蒂莲啊,也不知道姐姐收到东西了没有...” “魏县令,魏县令!”衙役从东角门进入衙门的大堂院子,匆匆跑到楚王跟前,“驿馆来人了,说有您的家书!” 她便将手中的荷花苞顺势塞回小六子怀中,提着裙摆匆匆从西角门走出,屏墙前站着一个打扮的像官差的年轻男子。 “尊驾可是魏潜魏县令?” “我是。” “小的是奉大娘子之命来给县令送家书的。” 小六子随着她出来,笑眯眯道:“大娘子可真有心,赶巧在七夕的夜晚送来。”旋即走近接过书信,又拿出了一锭银子,“辛苦。” “小的还怕误了时辰,县令会怪罪呢,何敢言辛苦。” 小六子将信转呈给楚王。 拿了信的人喜出望外,“我先回去了,你陪他们吧。” “是。” 楚王接过书信,先前的惆怅一扫而空,一路跑回了后衙,不一会儿后,后衙的书斋亮起了灯火。 “刚刚是什么人来了,竟能让魏县令如此?” “哦,是我家大娘子寄了家书。” ———————————— 东宫的庭院里也搭建了一个极高的彩山,里面摆着磨喝乐、花瓜、针线,以及女子的刺绣,内侍们点燃香火。
太子与太子妃依次叩拜,太子跪在供奉的磨喝乐前,祈祷道:“天地感而万物化生,祈佑东宫,子嗣衍绵。”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楚王府差人来了,说是楚王妃有东西要送给太子妃殿下。” 太子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子妃,旋即走向良娣。 陈良娣便顺势拉着太子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殿下,你看,他踢我了。” “哦,是吗?”太子便拉着良娣走到一旁坐下,蹲在腿旁小心翼翼的俯在身侧,“这小子劲儿可真大!” 太子妃随着宫人出去接见楚王府的来使。 见女使抱着一个精致的红纱碧笼子,问道:“这对磨合罗是旧城城南那位姓袁的名匠所制的吧?” “是,殿下的眼光真是锐利,竟只一眼就看出来了。” “化生...”太子妃招招手,示意宫人接下,“告诉楚王妃,东西我收下了,让她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到东宫来做客。” “是。” “明明知道楚王妃与东宫的关系,你还与那人走的这般近?” “朝堂是朝堂,内宅是内宅…” 陈良娣看着太子妃身后的宫人抱着一个红纱碧笼子,里面还有两个精巧生动的泥娃娃,“这是袁匠人塑的磨合罗?” 太子妃点头,“楚王妃送的。” 泥娃娃雕塑的十分喜人,陈良娣皱着眉头满脸不悦,“难怪今日让他们去买没有买到,原来竞价的是她!” 良娣摸着自己的肚子,又朝太子妃道:“妾听说磨合罗又名化生,供奉后可以祈祷生育男孩,东京城内又以袁匠人制的最为灵验,太子妃殿下您也用不着这个,不如…” 太子妃朝宫人轻轻抬手,“既然良娣喜欢,就送给良娣吧。” —————— 从东宫回来,喜春走到萧幼清身边。 “太子妃殿下收了么?” 喜春点头,“收了。” “说了什么?” “只说了姑娘怎的送这般贵重的东西,让姑娘改日得空去东宫做客,不过...”喜春轻轻抬头,“殿下初看到那对磨喝乐时道了化生两个字。” “化生...” 李翁匆匆走入庭院,“王妃,外头来了一个从西京驿站来的驿夫,要见您,小人已让他在中堂等候了。” “这么晚了谁还送东西来王府?”喜春侧抬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便瞪着眼睛道:“今日七夕该不会是姑爷送来的吧?” “西京来的?”萧幼清将撑着头的手拿下,坐转身连忙道:“快让他过来!” “是。” 驿夫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气喘吁吁的站在中堂内等候。 “我家王妃有请,请随我来吧。” 驿夫随着李总管穿过王府的大小长廊与庭院,最后才来到搭建了乞巧楼的院子。 “下官参见楚王妃。” 驿夫的怀里抱着一个盒子,萧幼清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从凤翔府送来的,说是一个姓魏的县令送的,下官也不知,交差的人只说要送到楚王府亲手交给楚王妃。” “这个时辰,城门早就落锁了。”喜春候在萧幼清身侧警惕道。 驿夫便解释道:“其实一早就到了,只是换班的人交代了,须得今日七夕入夜才能交到王妃手中,下官怕有贵重的东西便不敢走得太急,所以就晚了一些。” 见萧幼清点头,喜春便走上前接过木盒,似乎还挺沉的。 今日七夕,所以搭建乞巧楼的庭院里站了许多人,不但喜春好奇,整个庭院内的女使与厮儿们也都十分好奇的盯着这个盒子。 “姑娘...” “就在这儿打开吧。”她知道楚王心思缜密,必然不会将机密当做家书传回。 喜春看了一眼周围,走至萧幼清身旁将盒子轻轻放置在石桌上,“是。” 喜春在她身侧小声道:“奴接过盒子的时候貌似闻到了一股香味,极像胭脂里的麝香。”说罢,喜春退开一步将钥匙递上。 萧幼清便微微躬腰将匣子打开,打开的一瞬间,果然有一股甘甜的香味扑出,温润浓郁似麝香。 “难怪姑爷让他等到今夜才送来...原来是磨喝乐呀!”喜春用着惊艳的目光看道。 萧幼清拾起其中一只小娃娃,上面还有一股淡淡气腥味,微微睁眼道:“龙涎香...” 匣子里盛放的是一对用龙延佛手香雕成的小佛像,荷叶半臂衣裙,手持荷叶,雕刻得很是精致。 “竟然是龙涎香雕刻的磨合罗,奴记得上等的龙涎香在京城的售价每两可不下一百五十贯,就是广州的市值每两也不下百千贯,连次等的也要五六十千呢!” 一旁站着的李翁也笑眯眯道:“修内司每年七夕前都会进三百个磨合罗到大内,也有用龙延佛手雕刻的,但因为太过名贵便极少见到,六王选这个送给您,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这一对磨合罗可不下千金吧?”喜秋疑惑的看着,“龙涎香出自海上,姑爷人在西边,这是从哪儿弄到的呢?” 喜春便一把将她扯过,小声道:“主子的事,你瞎操什么心!” 萧幼清并未在意,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尊小人儿,雕刻的端正细腻、嗔眉笑眼,喜人的很,浅浅笑道:“我想,官人并不是因为它名贵才送的吧!” 喜春不解道:“今日是七夕,送龙涎香雕刻的磨喝乐难道还有别的意思么?” 萧幼清抬头看向黑夜里挂着的那一轮弯月,月光下,温柔的双眸微微颤动,“因为它有,与日月共长久的意思啊!”
第86章 克定厥家 楚王回到书房,将房中的蜡烛点亮,直到房门闭紧后才走到书桌旁坐下,既迫切又小心翼翼的将书信拆开。 信笺折叠齐整,只有寥寥五十个字,尚不满半张纸,不过与出门时那封写满密密麻麻而笔力不足的字相比,这封信的字力道要稳了不少。 见字如人,想起离别时的前夕,她既心疼又自责,拿信的手颤抖着,凝神看道,“天上低昂似旧,人间儿女成狂,夜来处处试新妆,却是人间天上。不觉新凉似水,相思两鬓如霜。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 信笺打开时用青丝与红绳绾成的同心结便顺着纸张的倾斜滑落到她的手上。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她将信放下又将同心结收入怀中,抹了一把眼睛问道:“怎么了?” “刘主薄家的小娘子做了宵夜,差人来问阿郎要不要过去一起吃?” “不用了,你要是饿了你就去吧。” 小六子将门关紧,走到楚王身后,俯身小声道:“京城那边的眼睛来消息了!”他将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又看不懂的纸条交到楚王手中。 楚王看过后将其放在烛台上点燃焚毁,“京中有他的眼线盯着楚王府,我如今困在这儿哪也去不了,让他们行事谨慎小心些。” “是。” 建平八年九月,东宫戒备,皇帝诏尚食局,翰林医官院负责东宫良娣的医食。 桌子上的磨合罗放置了将近一月,香气一直未散,萧幼清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盯了它们许久。 ——咚咚!—— “姑娘。” 女使的敲门才让她回过神来,“进来吧。” 喜春轻轻推开门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近,“姑娘,今日我与他们去庄子的时候有个农夫塞了一块物事给奴。” 喜春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块烂布拿出,“奴查探了,四周没有外人,而且那个农夫的手根本不像是种地的,至于这个...” 萧幼清将其摊开,大惊道:“这不是大宋的疆域图么...一个农夫手里怎会有?” “奴也不知道,觉着很是奇怪,便立马赶忙回来告诉您了。” 绢布绘制的地图除了边边角破烂不堪,那地图的中间还破了两个洞,萧幼清低头凝着,“这两个缺处...”旋即起身走到柜子里开锁找出了一副完好的地图。 将那破烂的绢布放上,喜春看着绢布上的缺口,又看着完好的地图,与之对上,指着其中一处道:“这个地方是江陵吧,还有这边是大名府。” 萧幼清凝神思索,“江陵府与大名府...” 喜春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哦对了,那个农夫走的时候还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喜春回忆着白日在城郊时的对话,“前一句好像是什么圣贤...什么没,后一句有个歧...” “是,圣贤共沦没,临歧胡咄嗟?”萧幼清挑眉道。 “对对对,他反反覆覆念了好几次呢,但奴当时并未在意。” 地图上圈记的地方是江陵府与大名府,萧幼清皱着眉头道:“这是诗仙所作,三季分战国,七雄乱成麻...”连忙低头看着绢布上残缺的两块地方,“七国…江陵的前身是郢城,楚国国都。” 喜春便看向另外一个标记,“那大名呢...” “邯郸!” 建平八年九月中旬,翰林医官使孙鸿达接替杨术之职,不仅为皇帝后妃请脉,也为三位皇子请平安脉。 是夜,赵王府的正房内,赵王伸手侧躺在榻上。 烛火轻轻摆动,赵王看着还不到五十岁的翰林医官使,问道:“听说孙太医的祖籍是山阴?” 孙鸿达将手枕从赵王的手腕下拿开,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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