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或粗略体会些许宝钗之苦。 越如此,却越是有些悔当日并没有好好与宝钗道个歉,又或伴宝钗说说笑,替她排遣些怅闷。但想来又觉以彼时之情形,她与宝钗实是已无话可说。 今既觉那日从梨香院回来时误解了宝钗,黛玉则不免又要思忆过往与宝钗其余相处,更觉宝钗入住梨香院后,实则也经常来陪自己说话消遣。 尤其是她那日身体不适,贾家三位姑娘都没有过来的,唯独宝钗来看了她,她竟还怀疑宝钗心内藏奸,只故意做给别人看,要全自己美名…… 悔意渐生后,黛玉就愿快些到初二,好让她去荣国府,也和宝钗见见面了。 那日分别时场面略微尴尬,她多少有些担心宝钗心里作恼,只是既然自己有错,她又哪有不肯认错的道理? “菱姐姐,宝姐姐她……真的对你那般好么?” 香菱笑道:“在薛家时,我在宝姑娘身边才得些自在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爆竹声渐渐少了,应当是一些要玩爆竹的小孩子也被大人们赶去睡觉了,大人们还有更多消遣,也放够爆竹了,该让要歇息的人先睡觉去。 黛玉也就渐渐合了眼。 香菱见她已完全睡着了,轻唤了两声,听不得回答,方替她熄了灯,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再低声嘱托了上夜的婆子两句,这才也回去休息了。 却说荣国府那头,初二一大早就打发人过来,要接表姑娘和表少爷过去。 林如海早有准备,并不让他们多等,就带着黛玉姐弟去荣府了。 紫鹃本是那家里出来的,今日也要回去看望姐妹。香菱则是新近跟在黛玉身边,也打算借这机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事,因此也跟着过去。如此已带了两人,黛玉就不准备多带了。 雪雁拍手笑道:“今日我可要在家里玩爆竹了!” 她素来有些淘气,听得爆竹声,早想玩了。只因家里都不愿爆竹声多惊扰黛玉,并不让她们多玩。黛玉出门,她们更自由些。 霜帘嘲她:“你可莫要向上回那样,扔了个爆竹出去,等着不见响,又想走过去看,反而被炸了个灰头土脸呢!” 雪雁嘻嘻笑着:“这有什么?不过我看现在还是雪地多,便是再来一次,也该弄我一身雪才对!” 徐忠家的素来掌管内宅大小事务,因大过年的,也不要拘束这些小丫头,便只叮嘱了两三个婆子,让她们好生照看着,莫让她们玩出了什么事故。 黛玉等人出了门,到得荣国府中,老太君先搂了外孙女,亲亲热热地让在身旁坐了。 林如海带着崇玉拜见过了贾母,便去前院和男客们相处。 黛玉因不见薛家母女,就问贾母。 老太君笑道:“你二舅母和她们去王府了,连你宝玉哥哥都去了。宝玉这两日里正惦记着你,你今儿好歹在家里住一夜再回去,若可以的,多住几夜更好。你房间还给你留着。” 来时林如海已和黛玉说过,若贾母要留,也可在荣府住上一夜,黛玉因此也就应了下来,喜得贾老太君连忙又要下人再去给林姑娘收拾一下屋子,免得还有什么东西是缺的,又叮嘱屋内的炕定然要早些暖上,好让黛玉进屋后就是暖的。 吩咐完了,贾母才看着香菱笑道:“薛姨妈与我说,她记挂着你家去后无甚人作伴,便让香菱跟了你。这丫头着实不错,倒是她有心了。” 黛玉自不会与贾母说如何从薛家讨得香菱之事,兼之终究要薛家乐意,才能让香菱到她身边,她也就任薛家占去这功劳。 而林如海,带着崇玉见过了贾政,略说了会儿话,便问起贾赦来。 贾政脸色微变。
第35章 终究并无甚外人在,林如海这妹婿算不得旁人,贾政话中不免带着些埋怨。 “昨夜大哥院子里热闹得很,玩到了将近四更才散了,大哥今早就身体发倦,只在房里歇着。” 贾政素知贾赦贪恋美色,屋里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素日里就爱和小老婆们一起喝酒,今年节热闹,更是任得莺莺燕燕环绕。 贾赦姬妾中不乏能唱动听小曲之人,酒乐作伴,美人如花,闹得荒唐了,又有素日不保养之过,今早自然乏力。 此等事不须旁人细说,贾政再懒理家务事,于自家大哥的事也不会一无所知。只消听闻贾赦院子四更才消停,今早又见贾赦眼下青黑加重,神色愈见萎靡,也就知道了。 林如海也知道贾赦是什么样人,哪有不会意的? 他略想了想,又问:“只不知宁府那边昨夜如何?” 贾政沉吟一番,才答:“有敬大哥在,想必他们不敢胡闹。” 贾敬平素里就在郊外的玄真观中与道士们混在一起,烧丹炼汞,不问外事,只过年时回家里来,于除夕夜负责宗祠主祭,又要拜贾母等,到底要在家中过了元宵节,再准备去道观的事。 而这段时日,已然为宁府难得的清净时间。 任贾珍往常怎么在家高乐,聚了一干人设宴治酒,再赌酒东,邀些优伶娈童作伴,他亦不敢在贾敬在家时如此胡来,只得正经宴请宾客罢了。 因而,贾敬在家,宁府倒无往日乱气。 贾政这回答,亦在林如海意料之中。 他含笑让贾政这边的下人带崇玉去找贾兰等人玩,书房里只剩他和贾政,他方沉声问: “二哥前些时日也该考察过宝玉功课了,只不知对此有何打算?二哥也莫说宝玉年纪尚小,能等他长大些再做管教。二哥且看我家崇玉,非是弟故意在兄长面前炫耀,而是子女管教之事,宜早不宜迟。” 林如海犹记得贾敏生前多少有些让黛玉与宝玉将来成就婚事的打算。只是贾敏生前随他在外,竟不得回京与宝玉见上一面,只从书信往来中得知宝玉情形,又有得宠溺孙儿的贾母夸赞宝玉,贾敏才对宝玉印象极佳。 贾敏临终前,又曾提过此时,为此,林如海多少有些不愿逆了妻子遗愿。 只是女儿终身大事,哪能如何敷衍定下? 若那宝玉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也罢了,偏身上并不缺纨绔习气,纵不如那些荒唐的世家子弟胡作非为,亦自有一番顽劣。且有老太太、太太的溺爱,更因此荒失学业,如何能在这世道中撑起一个家? 林如海并不放心宝玉,可思及宝玉到底年幼,或许尚有改正机会,若能见宝玉成器,林如海倒也希望亲上加亲,好全贾敏遗愿。 贾政听得林如海这般问,更为怅惘,淡淡道:“他既要与秦家的秦钟到家学读书,那也只由家学里的先生管着他罢了。” 宝玉抓周时抓了些脂粉钗环,他虽恼火,只觉这儿子大了怕也会如贾赦般耽于酒色,但彼时贾珠尚且在世,又已进了学,未来可期,贾政也就不大在意宝玉的管教,只让他跟在贾母身边,又由元春替其开蒙,而非早早寻来先生教学。 谁知人有旦夕祸福,贾珠竟在李纨有着身孕期间病倒,不等胎儿诞生就夭亡。幸得李纨生下的是男丁,才让贾珠不至绝后。 贾政也因此先紧了紧对宝玉的管教,为其请了先生授课。 然而宝玉跟着元春识字念书是乖巧,到了先生跟前,却顽劣异常,极恶读书,不知让先生生了多少回气。 又因宝玉深得老太太宠爱,先生也不敢如何教训他,只能由他胡为,尽力让他多读几本书罢了。既如此学习,哪有成效大的?但老太太不拘着宝玉看些杂书,贾政纵然说过几回,也曾要动过棍棒,却始终被王夫人和贾母拦着,奈何不得宝玉多少。 去年为宝玉请的先生说家中有事,执意回去了,虽当时说明年就回来,但贾政明白,实是先生觉得宝玉顽劣,教不下去了,才要回家。 他有意为宝玉再找授业之师,却找了好些时日,依旧不得找到。 且宝玉如今已去家学读书了,他索性将这念头灭了。 林如海笑着摇头:“二哥,你可有多久不曾到你们贾家家学去了?” 贾政怔了怔,细细一想,才道:“这……我匆忙间竟也想不起了。大概在我凭祖荫有了官职后,再也没有去过。” 当初去家学读书,为的是考科举,时常牵挂着课业,只恐考不上,便把书读了又读。 而后无需考试,他一度欢喜,后却在位上愈加迷茫。 在科举考生眼中,像他们这般得官的人,是要低上一等的。世袭的官儿,与考来的官儿,乃泾渭分明的两派。唯独如林如海这般,祖上袭过爵,又凭实力科举出身,方最被认可,两派都能说得上话。 “二哥,时至今日,我也不瞒你了。”林如海渐渐敛了笑意,“我怕也只今日才得空和你说这些话,因此纵是觉得不该年节才与你商量这些事,但到底找不到更合适的时间。” “虽说今年开印的日期定在十九,还有十多日,但我也有许多同僚需周旋应酬的,又不知你有多少家宴席要赴。再者,纵等到十九将近再与你说这些话,那也到底是正月里头。” “且若这事定下的时间迟了,不知可否会横生波折,倒不如早与你说个清楚,让你先做打算。” 他郑重其辞,贾政更不敢怠慢,忙问何事。 两人这一说话,竟就说了大半天,还是要吃午饭了,下人来传话,这才中止。 从贾政书房出来是,林如海自是一贯的风轻云淡、仪态潇洒,贾政却先踉跄了一下,放回了神,渐渐恢复常态。 下人们看着,暗自惊讶,却也不知两人究竟说了什么。 饭后不久,林如海就准备带崇玉家去。 贾母要留黛玉,他应了,原要明日就来接的,因贾母说该让她们姐妹正月这样的闲月里聚着玩闹,既联络了感情,又好打发时间,他也就答允了初七再来接。
贾母情知再留不久,也只得如此了。 王夫人带着宝玉、熙凤,并薛家母女,乃入了夜,在王家用过了晚饭才回来。方抵家中,立刻来拜见贾母。 五人连同簇拥的丫头婆子进来,浩浩荡荡好一群人。 宝玉才到家已听说林姑娘一大早就来了,悔得不清,心内直叹今日不该到王家去的,乏味得紧,怎如和林妹妹玩闹有意思? 偏母亲在旁,也不好表露出来,亦不敢抛下母亲等人就先去见黛玉,唯有姑且忍耐着,好不容易给贾母行礼毕,连见客的衣服都未曾换下,就要往贾母身上猴去,目光实则要看贾母身旁的黛玉。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王夫人要喝他,贾母已慈爱地将他搂住,摩挲了下,才催着他去换衣。 宝玉有些不舍,但一直穿着这些衣服也不舒服,自是离了贾母身边,换衣服去了。 宝玉这一走,王熙凤也忙笑道:“难得林妹妹今儿也在,我可不知多想留在在老太太身边凑趣,也好能和林妹妹顽一顽。只今日外出一日,家中还不知有什么事的,到底需得去看看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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