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忽见远处奔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便是那多日不见的王寺丞,而跟在他身后的,却是一位一身玄甲头戴玄盔的四品将军。 马成大眼中一亮,心中暗叹,终于来了! * 王寺丞与那将军翻身下马,那名将军抱拳行礼道:“末将镇远军中郎将段武,拜见钦差大人!” 王珹大惊,顿时慌乱,竟拔出腰间弯刀指向马成大,问道:“马大人!你这是何意!我骁骑卫之事何时轮到镇远军插手!” 不待马成大开口,段武身后的镇远军士兵已跃步上前,纷纷拔出腰刀,指向王珹,远处还有士兵骑在马上,已弯弓搭箭。王珹身后的亲兵见状,也纷纷举刀相向。 一时间,双方已是剑拔弩张。 马成大被王珹刀刃所指却毫无惧色。面色冷凝,从王寺丞手中接过那枚腰牌,高高举起,厉声喝道:“陛下亲赐本官这枚腰牌,见此如见陛下,王珹,你可是要抗旨不成!” 王珹顿时脸色惨白,手中弯刀掉落,腿一软,跌跪在地,“卑职不敢,请钦差大人发落。”
他身后那些亲兵也皆扔掉兵刃,跪伏在地。 马成大扫视一眼,冷冷开口:“段将军,将这王珹及一干随从拿下,即刻起,河西府骁骑卫由镇远军暂管,随同本官查案!” 段武抱拳应下:“末将遵命!”他此次带来二百镇远军,除了身后这一队,其余已先行安排去河西骁骑卫驻地接管营防。当下便命身后兵士将王珹拿下,并围了他的府邸,入内搜查。 * 顾子湛正在医馆,守在邢康身边。 邢康失血过多,始终昏迷不醒,但好在他身体底子不错,腹部的伤口也不是很深,加上后来被前去寻人的大理寺官差敷了止血的药物,倒并无性命之忧。 看着邢康已被大夫安顿好,顾子湛心急如焚,留下几个官差守着邢康,便急急向王珹的府邸奔去。 到了地方,顾子湛看着周围把守的镇远军士兵,大为诧异。顾不上多想,急忙冲进院子,直奔马成大而去。 马成大此时正与段武、王寺丞等人议事,听到外面传报顾子湛求见,马成大心知她要说什么,命人直接将她叫进来。 一见到马成大,顾子湛匆匆行礼,顾不得旁边几人,径直开口道:“大人,下官请求去寻找傅友和王书礼!” 马成大没有片刻停顿,直接答她:“准了!”见顾子湛扭头就向外面跑,又在后面喊道:“你自己注意安全!先前段将军已派出一队镇远军前去搜救,你直接赶去汇合便可!” 眼见顾子湛脚下生风,转眼便没了踪影,马成大知道她与傅、王二人交情甚笃又都是表亲,明白她心中焦急,只摇头轻叹。顾子湛和傅友、王书礼三人性格迥异,但遇事踏实肯干,公务繁忙也从不喊累,是他欣赏的年轻人。况且确如王珹所说,傅、王二人皆出身国公府,身份非同一般,若是真出了意外,他也难以心安,不禁眉头锁的更紧。 段武看着顾子湛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 顾子湛拉过一匹马,翻身而上便快马向城外奔去。她脑中一片混乱,皆是往日三人相处时的画面。傅友与她自不必说,即便二人整日里互相打趣,但却是她真心相交的朋友。而王书礼虽然先前接触不多,但与她算是表亲,更随着一同进入大理寺相熟了起来,也慢慢发现在他牙尖嘴利的表象之下,是恣意洒脱的少年心性。 此次一同出京查案,一路上三人之间的友谊更深了许多,顾子湛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发生危险。 不自觉间,顾子湛手中马鞭挥的更快,恨不得立刻便奔至那处山崖。 到了那里,果然见到有二三十个镇远军士兵正在各处搜查,只是那山崖很高,士兵们腰间系了长绳,也依然到不了最深处的崖底。顾子湛心中焦急,上前从一个士兵手中接过长绳,又对另一人说道:“再取一条绳子来。” 那士兵连忙阻止:“大人,已经是将三条绳子系在一起了,若是再长,绳子该不牢靠了。” 顾子湛摇头:“无妨,本官身负武艺,你不必担心,速速取来。” 待到腰间系好长绳,顾子湛将绳子放松握在右手,背对山崖而立,身子猛地向后一倒,纵身跃入悬崖。 ********** 此时的傅友,正抱着王书礼,靠在崖底石壁上。 距离他们坠崖已过去了一天一夜。在下落山崖的时候,傅友身上被树木枝干划出不少血口子,但因为体积较大,滚落途中被崖壁上的老树绊了几次,虽被撞得头晕眼花,可好歹起到了缓冲作用。 但王书礼却没这么好运了。 他从山崖跌落,径直便摔了下去,一开始,便被崖壁上一块突出的大石撞断了腿。傅友几次伸手去拉他都拉了空,好不容易扯住他的衣角,傅友横挂在一个枯树干上,挣扎着想把王书礼拉上来。 王书礼腿骨被撞断,钻心的疼痛让他面白如纸,被划破的伤口血流如注,却还强忍着不出声叫痛。 傅友急的满脸都是泪,大叫道:“王自华,你给爷爷坚持住!” 偏偏王书礼双腿使不上力气,没法爬上树去。眼见衣袖已经传了丝帛开裂的声音,傅友伸出另一只手也去拉人,却始终无法与王书礼伸出的手握住。 就在二人挣扎间,王书礼的袖子破了,身子猛然向下坠落。而傅友身下的老树,也随之断裂。 好在此时距离崖底也不算太高,傅友滚落下去,浑身如散架,仰面喘了许久的粗气,才慢慢缓过来。他努力坐起身来,后背疼的厉害,依旧第一时间向四周看去,寻找王书礼的身影。 王书礼正躺在不远处,双目紧闭,脑后缓缓渗出鲜血。 傅友大叫的扑过去,抱起王书礼的头,一边哭一边慌乱地替他包扎。他心如死灰,好在王书礼鼻尖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此时天已大亮,傅友心中的阴霾,却愈发浓重。 **********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友只觉得怀中冰凉,整个人正半昏半醒间,忽然看到顾子湛正极速向他们奔来。 远远的,顾子湛已经看到他们二人,王书礼的两腿扭曲的垂在地上,身上脸上全是污血;傅友也是满身满脸的血口子,正双眼无神地看着她。 顾不得口中因极速奔跑而泛起腥甜,顾子湛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二人脚边。 傅友却好似已经呆傻,只两眼空洞地看着她。 顾子湛扑过去,抬手拍向傅友的脸,大叫道:“阿友!阿友!你看看我,我来了,我来救你们了!”手滑到王书礼身上的瞬间,顾子湛便呆住。 冰冷。 顾子湛猛地探上王书礼的手腕,心中恍如瞬间被冰水淹没,透不上气来。 王书礼,已死去多时了。 顾子湛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第三十六章 其树惹纷乱,其叶性命还 少年的脸庞,擦尽血污之后,嘴角含笑,彷如沉睡般安详。 看着这样一张青涩俊秀的面孔,顾子湛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傅友却依旧无知无觉般呆坐在一旁,脸上泪痕还在,眼泪却早已流尽,只留红肿的双目,心神俱散。 顾子湛看的难受,轻轻拍拍傅友的肩,缓缓叹道:“阿友,回去吧。”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大理寺众人暂住的院子。王书礼的身体已被安置好,也被换上了干净衣衫。马成大已向京城传去书信,明日就将安排人送他回家。 傅友却一如先前,外界的一切都无法传入他的脑中,他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 顾子湛心中悲恸,好在经过大夫诊治,傅友腑脏并无大碍,只手臂骨折,其余的皮外伤也被上药包扎。但他始终这般无声无响地守在王书礼身侧,也令人担忧。 强行将傅友拉起,顾子湛让几个官差将他抱回寝屋。 顾子湛把他在床榻上安顿好,心中悲痛难忍,眼里也酸胀的厉害。强忍住对他说道:“阿友,你睡一觉吧。你身上伤也很重,要好好休养。” 又见他如木偶般被人安置也不动一下,忍不住又颤声说道:“你莫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听话,好吗?若是、若是自华有知,他也一定不愿你这样的。” 傅友脖子缓缓转动,躺在床上,侧头看向蹲在榻边的顾子湛。 见他依旧双目无神,顾子湛实在忍不住,落下泪来。 傅友看到她的眼泪,眼中慢慢凝起一丝光亮,随即,似又想起先前发生的事,那光亮便一点一点的重新消散。 顾子湛再忍不住,泪流满面,转身,便要离开。 傅友却突然在此时开口。 “他,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 当时,邢康被山匪刺中腹部,眼看便向崖边滚去,傅友离他最近,下意识地便去拉他。那些山匪逮到空处,立刻便向傅友围攻过来。傅友一边躲闪,一边挥刀抵挡。但他只是有些蛮力,又如何是那些山匪的对手,很快,身上便被划出几道伤口。心里一慌,脚下打了滑,也向着山崖滚去。 王书礼与他不同,君子六艺都很能拿得出手,对着那些山匪也能抵挡一二。但他见傅友遇险,情急之下便猛地跃起,想去阻拦正往崖边滚去的傅友。 偏偏傅友身子重,王书礼不光没有能拉住他,反而也被他带着,一齐跌落山崖。 “他最后,我知道,他是在我怀里咽气的。他临走,他还在跟我笑,他说、他说,叫我别抱他那么紧,他又不是我媳妇儿,不想跟我搞断袖......他个王八蛋......”傅友用手捂住脸,终于嚎哭起来。 声音断断续续从他指缝中溢出,“我忍不住哭,他还骂我,说我是豆腐渣擦屁股——没完没了,让我屎壳郎搬家——滚、滚远点......他、他还说,男子汉大丈夫,死了也要堂堂正正的把脸朝着天,让老天爷知道,他这辈子虽短,却也无愧于天地......是我没用,是我连累了他啊......” 顾子湛心被揪的生疼,狠狠将眼泪逼回,目眦欲裂。狠咬着牙,“不怪你的,不怪你的,我一定会给他报仇!我会把害你们的凶手,全杀干净!” 许久,傅友哭声停止,人也昏了过去。 * 两日后,载着王书礼的灵车启程回京。 傅友不顾阻拦,撑着身子硬要陪着回去,马成大为此还发了火。顾子湛力排众议,叫了大夫同行,又把李岱留在傅友身边,护送他们回京。 将他们送出城外,对上马成大阴沉的脸,顾子湛开口道:“大人,下官要审王珹。” 马成大被她气笑,骂道:“你好大的口气!本官亲自审了两天他都没有开口,你来逞什么强!你给我回去好好待着,休息够了两天,再回来办案!”他知道王书礼的死对顾子湛打击很大,对她也实在有些不放心。 顾子湛却强犟着脖子,直视回去,“下官要审王珹!请大人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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