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想来,皇帝向来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牺牲的棋子的,无论是当初的扶持,还是后来的频频示好,都不过是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所做的决定罢了。
自始至终,只有乐蕴自个儿清楚,谁动了意思,谁没动那个意思。
皇帝稳坐皇位之后,乐蕴也成了炙手可热的第一权臣,皇帝待她也自然与从前不同,不仅冷落了那尚书家的三公子,频频夜召她入宫作伴,甚至还在一次酒醉后扯着她的手说:“将来你给我的孩子做太傅吧……”这便是将辅政大臣之职提前许了她。
可乐蕴偏偏信了,且信得坚定不移。
--------------------
冒个泡!
第4章 臣得罪的人太多了
是以她对皇帝,不可谓不用心,以至于柳崇徽出现时,乐蕴其实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半分。
柳崇徽,小字阿棠,母亲乃山阴郡主,祖父官拜中书令,是了,正是那位与乐蕴同样位列三公的中书令柳成儒。
她那门第已是这世上少有的显赫,出生在这样的门阀里,纵然是头驴也要比外头的千里马金贵,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可偏偏柳崇徽为人恭谨沉静,在学宫时便有美名,人更兼得端庄娴静,风雅温藉,是举世里难得的好声名。
她头一回见到柳崇徽时,恰似在某一年殿试,柳崇徽是殿下学子,她则与皇帝坐殿上主考。
那一回殿试,这些士子也不知怎的,文章做的比老牛下田还慢,直接耽搁了皇帝用午膳的时候,一直到了晚膳,老太监怕皇帝损了御体,却又不敢劝,只得偷偷托了乐蕴过来劝。
乐蕴便道:“皇上去用膳吧,臣在这儿替皇上看着。”
这话原不是她第一回 说,皇帝从前听了,允或不允都有,是以乐蕴也不觉得哪里僭越。
谁料那一回皇帝虽应允了,却在离去时依依望了一眼场下学子,而柳崇徽恰巧在此时抬了头。
后来想想,自古殿试由天子主考,乐蕴说出这话来,无论有心无意,都是十足十的僭越。
也难怪那时柳崇徽便觉得她是权臣祸害,会舍身取义地过来帮着皇帝拉她下马。
可这也不能怪乐蕴,人若在那个位置久了,能看到能听到的自然也不同了,何况这一切最初,都是皇帝答允甚至央求她来的。
殿试后不久,柳崇徽顺利进了御史台,也成了位侍御史。那时御史台官员攀结乐蕴,请她到御史台见一见这些后辈,乐蕴便也答应了。
宴席上,柳崇徽一身青衫,坐的并不显眼,但容貌气度出挑不俗,堪称一种绝色。
是以乐蕴也不禁多看了两眼,可也就只那两眼而已。
后来的日子漫随流水,她与皇帝万事依旧,与柳崇徽更是无半分交集,直到那一回乐蕴在街头遇刺。
那一日究竟是什么光景,乐蕴自己也记不大清,只记得她一早从皇帝的大内出来,两人抬的青呢轿子方过了桂花巷,到天津桥上,忽而便被祖孙两个一老一少当街拦住鸣冤。
乐蕴自诩为官为民,这样敢拦她轿子的人,势必受了天大的冤屈。于是她当即命人停轿,刚欲下轿,一旁的扈从唐沈然便道:“乐相,您还是回去听吧。”
此人从前是皇帝御前行走的侍卫,因乐蕴权高势大,皇帝恐她出事,因而将唐沈然指派来护卫自己的安危。但这唐高手显然对乐蕴颇有微词,又碍君令,因此千不甘万不愿,只等着乐蕴自己受不了了,到皇帝那里告状,好叫她再回御前。
乐蕴听罢,反笑道:“哪有坐在轿子里听状子的官?”于是也挟着两分薄怒下了轿子,那一老一少跪在她眼前,乐蕴抬手扶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那老翁从袖管里拔了刀来,唐沈然寒光出鞘,一剑斩断了那老翁的右手。乐蕴被那血光晃得晕眩,却还是定住心神,道:“是何人叫你来刺杀朝廷命官?”
那老翁在地上嚎叫打滚,乐蕴方对左右道:“将他拿了,到京兆府衙门……”
“乐相当心!”
唐沈然不曾料到,拿了老了,这小的更是个麻烦,只在一刹那的倏忽,那小的竟也掏出刀来,直直向乐蕴捅去。乐蕴听得唐沈然这一句,虽立即躲开,却还是叫那匕首划破了小臂。
周遭的护卫已将那一老一少拿下,为断他们自尽的念头,唐沈然当即命人敲碎了他们一口牙齿。乐蕴看着,便觉得牙酸,手臂倒也不是那么疼了。
唐沈然却没她这份好心思,她受皇帝指派护卫乐蕴,却让人当街刺伤了这人,若有什么好歹,她在皇帝那里便再无颜以对了。
唐沈然立即将她塞进轿子里,命轿夫往最近的医馆送,留了两个护卫在此处等候京兆府的差役,自己则跟在轿子后头跑,生怕耽搁……
医馆的郎中哪里见过这场面,给乐蕴看伤时的手也抖个不停,好在匕首五毒,唐沈然这才松了口气。
郎中草草包扎,乐蕴便又被唐沈然塞进轿子里,一路抬回了府邸。府医再度检查了一番,这才给出无碍二字的论断,只嘱咐近日伤口不得沾水,饮食宜清淡,少辛辣。
乐蕴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划痕,想想我一个月十两银子养的府医原来就这点本事,还用他说,再晚回来些我这伤就要好了……
恰在此时,外头家人进来通传,皇上驾到。
乐蕴刚欲起身接驾,皇帝的声音便已登堂:“乐相不必起身了。”然而来不及,乐蕴已跪下来了。
皇帝命太监将她扶起,随后往案上摆出一排瓶瓶罐罐,末了才叫宫中过来的御医上前诊治。
于是乎,乐蕴便坐在那榻上,又交出手臂给这老御医细看。
结果自然与前者一致,皇帝听罢,眉目间才终于得见一二笑意,眼见得老御医包扎伤口,仍不忘不时开口:“赵卿,轻些。”
她一开口,老御医额上的汗就多一层,乐蕴实在不忍看着须发斑白的老郎中遭这份儿罪,开口道:“已不大疼了,先生尽管用药。”
这老御医却半分松泛下来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出了更多的汗。乐蕴暗暗叹息,算了,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乐蕴只远远望着堂外飞来飞去的燕子,她这堂便名啄春堂,梁间自有许多燕子巢,年年这个时候飞来飞去,甚至连人也不怕。
忽然,她在堂外回廊下瞧见一抹湖色,那身影纤细,只远观便可遐思其清姿,必然是这世间少有的风雅人物……
会是谁呢。
好容易上药包扎完毕,皇帝命人在堂上支起屏风,屏退众人后,便在六扇画屏后坐在了乐蕴身旁。
“皇上……”
“阿乐。”皇帝关切道,“你可知沈然派人禀朕时,朕有多悬心。”
乐蕴垂眸:“臣该死。”
皇帝叹道:“你可知那是些什么人?”
乐蕴思忖道:“臣不知。”后又轻轻一笑,微有倦色,“臣得罪的人太多了,想杀臣的……自然也不少。”
--------------------
背景设定沿用上一本
男女都可以为帝,当官,科考,经商
没问题,什么都没问题
第5章 臣福大命大
“你这个样子,叫朕怎么放心得下。”皇帝叹息。
乐蕴垂眸道:“臣知错了。”
“罢了。”皇帝道,“好在那刺客归了案,朕打算将那一老一少交与你来审理。”
乐蕴诧然:“臣?”
“怎么?”皇帝道,“有何不妥吗?”
“臣不敢。”乐蕴道,“只是臣……并不通晓刑部司法道之事。”
“不通可以学。”皇帝笑道,“朕打算在你审出眉目后,就将刑部交由你掌管。你也不必担忧,刑部侍郎周侦办事妥当,朕会让他从旁协助。”
事已至此,乐蕴也只能应下。
皇帝又道:“如今国库尚在追缴之中,虽抿了林氏,不妨还有几个宗室倚仗祖荫生事,平阳县主的丈夫裴虚已上个月花了五千两为他娘子打了一副冠子,听说叫什么莲花冠,朕倒是想一睹了。”
乐蕴怔怔听罢,不禁深深吸了口气:“臣省得皇上的意思了。”
“朕一向都只信你。”皇帝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她已将皇帝这种施恩与求报的姿态做得如鱼得水,是以轻易就能掌握乐蕴的心,驱使她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
皇帝临行前,乐蕴依旧起身相送,皇帝亦未加阻拦。直到皇帝登上步辇的那一刻,乐蕴嗫喏着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欲言又止。
送走了皇帝,过来照料乐蕴的下人阿萝不禁问:“大人,您是伤口痛吗?”
乐蕴摇了摇头。
“那您怎么倦得很呢?”阿萝道,“奴婢服侍您去歇一歇吧。”
“不必了。”乐蕴揉了揉眉心,“你去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粥菜过来吧,闹了大半日,我也饿了。”
“好。”阿萝笑道,“奴婢这就去。”
乐蕴见阿萝出了门,这才忍不住扶着额头,似是惋惜似是感慨的自言道:“连阿萝都知道,可她怎么不问我痛不痛呢……”
但这种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至少对于当时的乐蕴来说,这是连问都不能问出口的。那些事,那些疑惑,一如皇帝对她的态度,都是无法深究的,是以乐蕴向来不会多想。
但那一回,她却还是很想听皇帝问一句,哪怕只是轻轻一句,你痛不痛。
三日后,乐蕴作为主审官来到刑部,此前素有铁面阎罗之称的刑部侍郎周侦已将那一老一少二人拷打了一番,但尚不曾问出什么,如今乐蕴一到,那两个囚犯便被洗涮干净压到堂上来,那二人早没了满口银牙,老者更是断了手臂,虽大概洗出来一个人的模样,但也是脱了形如死尸般。
那日乐蕴身着紫袍,腰缠金绶,她虽年轻,身量又瘦,却眉沉目敛,不曾叫这官袍压住,反而被这一水儿的金紫衬得贵气,甫摘了官帽,更露出一双寒潭般沉静的眼,那二人见她安然无恙,皆不禁露出一抹天要亡我的颜色。
周侦道:“乐相,可以开始了。”
乐蕴颔首:“那就开始吧。”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