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常三步就当然要救。 可若有一件事,危险大于回报,她则不太愿意去做。 只听危兰道:“他比我多练了三十年的功夫,武功自然要比我强。不过……现在也并不能确定凶手便是郁思,更不能确定郁渊是否会阻拦我的行动,我不想恶意揣测于他。但你说的情况,若真的发生——” 她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说出的话却断然决然,毫无回转余地:“那我也当尽力而为。” 方灵轻目不转睛端详着她,道:“我还一直不曾问过你,你这么努力查这件案子,是想当烈文堂主吗?” 危兰摇首道:“从前我只是觉得,行侠仗义是我的本分。” 正如出身书香世家的男子,自幼就被长辈们教导要读书上进,早日登科及第,进入仕途为官,光宗耀祖——这就是他们的本分。 “行侠仗义”则就是武林世家子弟的本分。 然而她此时停顿微时,却又接着道:“可是,现在我是想,为郁无言讨一个公道。” 方灵轻道:“有危险,你也觉得值?” 危兰道:“值。” 方灵轻笑道:“我觉得不是太值。但你之前说,值与不值,不在别人怎么看,只在自己怎么想。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啦。而我嘛,帮你几个忙,交你一个朋友,我倒是觉得挺值的。” 危兰又笑了。 每当她彻底舒展眉眼,真正开怀一笑的时候,便宛如风吹散烟雾,原本雾中朦胧的花儿终于露出她明艳的颜色。 她郑重道:“谢谢。” 两人付了酒钱,离开酒肆。长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不断,她们是分开走的。 分两个方向走的。 危兰径直前往了永宁大街的郁宅。 不同于街市的繁华热闹,一进郁家的大门,一切喧嚣鼎沸就再听不见,仅有几声脆生生的鸟鸣,以及微风中传来的刀剑争鸣之声,传到危兰的耳内。她询问门口的守卫:“十一公子这会儿在何处?”那守卫手指的方向,正是刀剑声的来源方向。 却原来是郁思与另一名郁家子弟正在前院里比试武艺。 危兰的轻功不错,走路的脚步便极轻,那两人专注比武,一开始并没能发现得了她。直到其中一人一个转身,忽地睹见伫立于梨花树旁的绿裳女郎,只觉被惊了一个艳,不由得一怔,郁思手中长剑已经刺去,见对方竟突然在此刻发起了呆,只得慌忙收招。 可他收得了剑,却很难收得了剑风。 一个轻柔的语音瞬间响起:“苍龙盘岭。” 那人自然而然地将手中长刀一挥,使出一招“苍龙盘岭”。 挡住了郁思的剑。 两人这才同时从容不迫地收了刀剑,随而立刻一同走到了危兰面前,向危兰道谢。“多谢危师姐提醒。”郁思笑道,“不然我差点伤了人。” 危兰道:“我是旁观者,所以看得较为清楚而已。两位的武艺都很好啊。我是学剑的,可是最近已有许久不曾与人比试剑招,一直担心荒废了剑法,方才看两位过招,不觉心痒,我也能和十一公子比一比吗? 郁思“啊”了一声,显然对危兰的提议感到有些意外,但想了想,没有拒绝的理由,遂道:“这……好,还请危师姐多多赐教。” 危兰也一拱手,但她的剑还在她的剑鞘中。 剑鞘在依然在她腰间。 她并不拔剑。 郁思道:“我先出招吗?” 危兰道:“这个比试是我的提议,自然应当我后出招。” 郁思知晓这位危家师姐虽只不过比自己大两岁,却是侠道盟年轻一辈里有名的“五大天才”之一,武功确实比自己出色很多,他也就不再跟她客气,长剑银光一闪,一招“风里翻花”,直接刺了过去! 这时候,他看见了危兰的剑。 危兰的剑后出。 剑光却竟先至! 这是郁思第一次见识危兰的武功。无论是谁,第一次见识到危兰的武功,都不会不感到惊讶:这样一个漂亮又优雅的小姑娘,出招为何会这般快,这般狠,这般凌厉不留情?郁思只能够一边避,一边守,一边想办法寻找合适的机会再出攻招。 可他找不到机会。 他的身体转向何方,对面长剑的剑芒就追向何方,如影随形。 于是不过片刻时间的打斗,他额上薄汗已出,蓦然间只听“当”的一声。 郁思手中的剑落在地上。 危兰登时收招,回剑入鞘,将地上的剑捡了起来,双手递还给郁思,道了声抱歉。 郁思很看得开,笑道:“这比试嘛,肯定总有一个人赢,总有一个人输。危师姐的功夫果然是厉害。” 这夸赞听起来真心实意,一点也没有因为当众败在别人之手,所以觉得丢了面子的气恼或窘迫。 危兰道:“多谢谬赞。” 她的心中同时思索: ——刚才那样的打斗,若对方身上藏有书本一类的东西,定然会掉落下来。 ——看来折剑录必不在他的身上。 危兰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否错误,郁思与这桩案子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而她会有如此想法,不仅仅是因为没在郁思的身上发现折剑录,也是因为郁思的豁达敞亮,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她抬首望了一眼天穹里移动漂浮的白云。 ——轻轻该行动了。 “砰”! 青冥白日里,郁宅上空闪现一道红光。
第25章 明月深渊 红光一闪而过,郁思等人都吃了一惊。 这是一枚信号弹。 信号弹在江湖中有很多种,所代表的含义也各有不同,可以用来传递各种消息。前夜,方灵轻为救常三步,带人攻入庐州的郁家私牢,便有私牢守卫放了一枚信号弹求救,然而那时郁家高手尽在城郊大北山,待他们赶往城中大牢,方灵轻早已带着常三步走远。 这时却不同。 这时不但许多郁家高手都在庄内,亦有一位危门的少年高手可做外援。 危兰与郁思等人迅速赶往了信号弹的来源方向: ——东院。 远远的,除了东院之中参天茂盛的青松翠柏,与松柏绿叶之中隐约露出的飞檐翘角,他们第一眼看见的在院中房屋青瓦之上的一个轻盈的如风似云的身影。 尽管此人蒙着面,可从她窈窕的腰身,绰约的风姿,也能看出,她大概是一名女子。 尽管此人一身黑衣劲装,可她每一次身法转动,给人的感觉,都像是云端中的仙子。 众人方才明明看到是一枚表示有“外贼入侵”的信号弹,但此刻此刻,见此情景,差一点以为是天上仙子下凡来给他们跳一场舞的,那么缥缈、那么美妙的一场舞蹈。 直到瞬息之后,众人望见围在她身边的数名郁家青年子弟齐齐出掌出拳,抑或出刀出剑,尽皆向那她攻去,而她倏地翻出双掌,掌影千变万化,如梦如幻。 不过刹那,那数名郁家子弟均被打得后退数步。 众人这才发觉这不是仙,更像是妖。 要知东院住的本来就是郁家的年轻人们,而如郁渊等长辈高手的居所离此甚远,他们的轻功再好,估摸着也要再等一会儿才能赶到此地。屋顶之下的众人对视一眼,决定同时围上此人,肯定至少将她留下一阵子,只要等到郁家高手们的到来,那就万事无忧。 然而当此之时,危兰毫不犹豫,拔剑出鞘,人也如箭飞了过去! 这是锋锐与奇诡的对决。 但她们两个人的武功有一点相同。 ——快。 当雷霆闪电与云雪雨雾交战在一起,除非是绝顶高手的眼力,不然完全看不清她们之间一招一式的变化。 也因此,旁人根本没有插手她们之间战斗的机会。 几个弹指的时间,众人正眼花缭乱之际,忽见危兰轻飘飘落于地面,几片翠绿落叶也飘到她的足边,而那名蒙面的黑衣女子则跃出围墙,踏风远去,竟然不见了踪迹。 危兰垂下眼眸,道:“我放走了她。” 这句话不假,然而众人听罢,只会认为是她的武功不如那名黑衣人,才让其逃脱。尽管他们的心里有些不悦,但绝不能出声指责来给他们的客人——何况一见危兰神情里似乎带着歉意的模样,也没人忍心指责她。 危兰即刻又道:“我去追。” 话落,足尖点地,同样飞出墙外。 既然那黑衣人的武功如此之强,适才危兰便赢不了,此时又怎能让她独自涉险?是以在场诸人也纷纷施展轻功,欲要追去。郁思忽地拉住一个人,问道:“究竟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对方道:“我们刚才看见有人进了你的屋子,像是在你的屋中翻找什么,我们就和那人打起来了。谁知这人的武功——” 郁思讶道:“我的屋子?” 见对方朝着他点了点头,他脸色陡然一变,迅速转身。 也在此际,郁渊等人终于赶来东院,见院中乱糟糟的一片,询问之下方知刚才的变故,自然也都一掠出墙,只见地面留下几个暗号——是侠道盟内部特殊的交流暗号,标明了那黑衣贼人逃走的方向,应是危兰所留。 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危兰留下的信息。 于是乎,东院从静到闹,未几,遂再到静,唯有几株松柏与梧桐始终巍然不动,郁渊伫立在树边,沉思了须臾。 他没跟其余人一同去追,反在心中沉思: ——据众人所言,刚刚那黑衣贼人在郁思的房间里翻找半晌,难道是要偷什么东西不成? ——郁思的房间里又有什么值得她冒险来盗的? 这是一间相当有江湖气的屋子,空间宽阔,但除却墙上挂着的数柄宝剑宝刀,再无别的雅致布置。郁思径直走到青纱帐下的床边,在床板上拍了几拍,旋即一方木板被他轻易拿起,一个暗格霍然出现。 暗格里所放的十来本书,他立刻全部拿在手中,翻了一翻,这才登时长舒一口气,只听一个声音柔和响起:“这是折剑录吗?” 他心脏猛然一跳,大惊之下转头看去。 却原来是他房中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打开,窗外一名绝色少女正静静站着,身后映着湛蓝色的万里天穹,与几朵无暇白云,宛若一幅画图。 郁思握紧了他手中的书册,勉强笑了笑道:“危师姐?你说什么?你不是去追人了吗?” 危兰道:“我没有去追人。” 郁思闻言沉默有顷刻,知晓装傻也是无用,遂笑道:“刚才是你们联手演的一场戏,目的是为了让我——”他依然紧握着手里的册子,晃了一晃,“主动把它们拿出来?” 危兰点点头,又问:“郁无言是你杀的吗?” 之所以愿意承认这些册子是折剑录,只因证据确凿,否认是无济于事;然而要说是自己杀了郁无言,郁思不信危兰现在拿得出证据——不然她早就直接当众将她所知的一切言明,何必用计欺骗自己?正待郁思沉思如何反驳,又听一个沉沉的声音同样十分突兀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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