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过路人来避风雪的吗?”寒冬天,这种情况常有发生,老妇素来好客,打开了门便立即将这两位姑娘迎进了屋内。 危兰本提前准备了一番说辞,希望主人家能供她们在这里休息片刻,谁知对方竟如此热心,她连忙道了几声谢,又说:“我的朋友刚才受了点伤,劳烦大娘给我们送些热水可好?” 老妇听罢“哎呦”了一声,关切地看向方灵轻,道:“是小姑娘你受了伤?那儿前面有张小床,快躺着歇歇吧。可惜我这儿没有什么药,还是得赶紧找个大夫要紧。”言罢,即去烧水。 危兰再次说了声谢谢,扶着方灵轻到了床边坐下,微笑道:“您能给我们一个避雪的地方,我们已感激不尽。我们还有一位朋友,已去了药铺买药,应很快也会来此。” 方灵轻自然没有真在床上躺着,只是靠上床头,见老妇已离她们甚远,倏然低低笑了一声,道:“她胆子可真大,也不怕我们是强盗,就敢把我们放进来。” 这话自是对着危兰在说。 危兰侧首,当下看清了方灵轻眼中的怀疑与戒备。 对一切陌生人的怀疑戒备。 她从来如此。 危兰想了一想,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后背,也低声道:“看这位大娘的身形脚步,她定然不会武功。纵然真有意外,在我在这儿,你也无须担心。” 方灵轻道:“这屋子就她一个人住,你不觉得奇怪吗?” 危兰道:“有些奇怪,我们待会儿可以直接问她。不过,我看她面色和善,绝不似恶人。” 方灵轻道:“这世上可没有什么绝对。” 危兰道:“你说得对。所以在没有更明显的证据之前,我不习惯将人往坏处想。” 方灵轻道:“哦,你是认为我疑心太多了,对吗?” 危兰道:“有一些。但我们自幼生活环境不同,你的疑心重,本就是应该的,这没什么不对。”她给方灵轻整理了一下鬓边几缕发丝,看了看方灵轻脸上的苍白颜色,又缓缓道:“只是,你现在的伤势,不适合想太多的事。” 方灵轻闻言笑了笑,正要不服气地反驳,忽见危兰解开自己的佩囊,取出佩囊里那只绘着兰草的黑色陶埙。 “原本说好,我们见面之后,我教你吹埙,可惜这一路发生了太多的事……”危兰道,“你这会儿好好阖眼休息,我先吹埙给你听,好不好?” 方灵轻登时亮了亮眼睛,笑道:“好啊。” 宛若从天边传来的天籁,又一次传到了方灵轻的耳中,那浑厚雅正的音调自然而然让方灵轻的心宁静了不少。她阖着双目听完一曲,那老妇也终于烧好了热水,给她们端来。 方灵轻将碗里看了好一阵,才慢慢喝下。 危兰在这时问道:“大娘是一个人住吗?” 老妇笑道:“我家外子去世得早,我还有个儿子,这会儿山里打柴呢。这位姑娘是怎么受的伤啊?” 凛冬季节,稻田无法耕种,农人另找活儿干,确实极为正常。危兰点点头,随即便简单说了说方灵轻受伤的缘故。而汉中府本就遍地都是江湖人士,那老妇得知危兰的侠道盟成员身份,也一点都不惊讶,双方互相聊了会儿,只听门外的风声中隐约传来了说话之声。 危兰道:“我们的朋友应该也来了。” 巧得很,是买完药的楚秀,与抓完人的留影、留烟霞、杜铁镜在同一时间赶到了这茅屋附近。危兰刚去将门打开,楚秀便立刻跑了上来,将手中药材交给了她,忙忙问: “危姑娘,你看看这些药材都对吗?” 危兰低头瞧了瞧,颔首笑道:“你也辛苦了,歇一会儿吧,我去熬药。”她转头询问那老妇:“大娘,我能借你家后厨一用吗?” 老妇立刻道:“能,当然能。” 危兰匆匆去了后厨。 至于一旁的燕玉龙,她始终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倒是方灵轻下了床榻,独自走出,走到一张桌边坐下,托着腮观察了他良久,期间回应了几句杜铁镜与楚秀、留影对她的关心,忽问道:“你们就只抓了一个他?” 留烟霞正在犹豫是否也该关怀一下对方的伤势,突然听见对方此言,道:“还有一个人突然消失了。” 方灵轻道:“突然消失?” 留影道:“是,我们追到一片松树林,有一个人的足迹就突然消失不见。” 方灵轻沉思道:“这世上能够拥有踏雪无痕轻功的人,寥寥无几,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若那个人是其中之一,他又为何要留下一段路的足迹,才再施展轻功离去?那片松树林里必有蹊跷——”她悠悠叹了口气,“你们是应该停下来看一看的。” 留烟霞一呆,道:“你这是在批评我,这件事我没有做好?” 方灵轻笑道:“我只是遗憾罢了。” 留烟霞冷冷哼道:“那我也至少抓到了燕玉龙,总比你什么都没做到,还让自己受了伤强。” 这话甫一出口,知晓云青是为何而受伤的她立即后悔,偏又不想道歉,正踌躇间,忽见楚秀不满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几动,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她越发不悦,一转身,走去了窗边,背对众人。 杜铁镜见状沉吟少顷,正色道:“我也路过了那片松树林,我也发现了足迹的消失,但我当时也没有停下查看。” 方灵轻笑道:“可是我知道,杜大哥你是担心留烟霞和留影的安危,才决定先追人的。” 这是她第一次以“杜大哥”三字称呼杜铁镜。 她没有忘记在条幽暗的地下通道里,杜铁镜那一句郑重的“云姑娘也是我的朋友”。 那么她不介意,在除了危兰之外,她再多一个正道朋友。 留影忽道:“其实云姑娘说得不错,那片松树林或许真有蹊跷,我现在就去瞧瞧。” 方灵轻道:“那倒不忙。”她突然咳嗽了两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才接着慢悠悠地道:“现在既然已抓到了人,那就先审问他吧。”
第54章 活秘籍 燕玉龙什么都不肯说。 他好像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哑巴, 任凭众人如何逼问,他都始终闭口不言。 方灵轻右手轻轻一挥,两根玉似的手指拂过他身上天突穴, 燕玉龙顿觉浑身疼痛至极,似有无数只野兽在撕咬自己身体的每一处肌肉, 他面色惨白,只听方灵轻笑语盈盈地问他: “你还不肯说吗?” 燕玉龙的确仍是不说。 纵是他疼到想要在地上打滚,他也没发出一句声音。 方灵轻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 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男子, 心中暗自思索。这已经是她在审讯他人之时所使出来的最普通的手段,若不是念着目前在场的众人均是江湖正道, 她还有数十种能令燕玉龙更加生不如死的法子, 可以一一施展出来。于是正在她犹豫接下来究竟要不要使这些法子之际,突听杜铁镜笑道: “云姑娘的点穴功夫很不错!” 称赞的同时, 杜铁镜也霍然挥出右手, 拂过燕玉龙身前肩中俞穴。 燕玉龙只觉难以忍受的疼痛感终于瞬间消失, 松了口气。 方灵轻笑道:“杜大哥的解穴功夫不是更好么?” 杜铁镜道:“我只是内力比你强,点穴和解穴的手法却不如你。不过此人看来倒也真算得上一条硬汉子!依我看,不必再如此折辱他。” 方灵轻点点头。 她可以卖朋友一个面子。 “可是——”她问道, “那你准备怎么让他开口呢?” 杜铁镜道:“纵然他永远不开口,那也无妨,我们还可以通过别的线索调查。” 方灵轻想了想,未立即言语,手肘撑在桌上, 以手支颐, 缓缓阖上双目——毒素在她的体内, 虽被凝玉丹的药性压制, 暂时不曾蔓延,但终究是让她浑身都没力气,她干脆一边养神休息,一边徐徐道:“那么他已无作用,那就不如,杀了他。” 她知道这个提议,杜铁镜也绝对不会同意。 她说这句话,目的本来就只是为了吓一吓燕玉龙而已。 燕玉龙听罢却忽哈哈大笑,终于开口说了他被擒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你们杀了我吧,峰主会为我报仇的。” 方灵轻倏地睁开眼睛。 危兰虽一直守在后厨里的药炉边,可外边众人都说了些什么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她是早就猜出了造极峰教众前来汉中府的目的,因此当下猜出燕玉龙所说“峰主”指的乃是何人。 其余人闻言却都愣了一愣。 杜铁镜最先反应过来,奇道:“你莫不是说,造极峰的峰主权九寒?” 留烟霞大感震惊,登时快步从窗边走来,满脸皆是诧异之色,道:“权九寒不是失踪好几年了吗?” 燕玉龙冷冷哼了一声,又当起了他的哑巴。 留影皱眉道:“这件事,我们必须立刻回到留家堡,禀告堡主。” 倘若果真是失踪已经七年的权九寒重新出现于世间,那么对于整个江湖武林而言,都绝对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后厨里,危兰还在低首看着药炉下的微火。 只有她的睫毛闪动了两下。 随后,她才转身,缓步走了出来,对着众人道了一句:“留公子说得不错。” 杜铁镜道:“至少也应该等云姑娘服了解药,我们再一起离开。” 危兰道:“我会留在这里陪云姑娘。” 楚秀赶忙道:“我也留下来照顾云姑娘吧?” 方灵轻道:“不必,我没有病入膏肓,不需要那么多人照顾。有危兰姑娘陪我,就已经足够。” 危兰道:“杜大哥,你们回留家堡以前,倒可以再去一趟‘百炼钢’铁铺。” 杜铁镜道:“药炉里的药,或许是一条线索。” 危兰笑道:“是。” 大家商议妥定,杜铁镜与留烟霞、留影、楚秀四人遂押着燕玉龙离开了茅屋。而目下已到午时,老妇正在厨房忙着做饭,见状向危兰与方灵轻询问,他们是否还会回来。 方灵轻摇摇头,道:“你问这个干嘛?” 老妇笑道:“我要知道我今儿需要煮几个人的饭啊。” 方灵轻道:“你刚才也听见我们说话了,你不怕我们吗?” 老妇微有踌躇,但面上仍然浮现出了颇为和蔼的笑容,道:“本来是点怕,可是这位姑娘刚刚都跟我解释了,你们都不是坏人,我就不怕了。” 方灵轻道:“她说的话,你就信?” 老妇笑道:“像你们这么漂亮好看的小姑娘,又怎么会骗人?”她继续走进厨房,一边生起了火,一边在烟火里叹了口气,再乐呵呵地开口道:“不瞒两位姑娘,我原本生了两个孩子,可惜女儿早夭,只有儿子长大成人。我在庙里许过愿的,希望观音菩萨保佑我那个女儿转世投个好人家,如果……如果她真能转世投胎,她如今应该也和你们差不多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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