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城雪思索片刻,道:“此人之父可曾是我父老师?” 高夔一拍大腿:“啊对对对!就是他!我听二殿下提过,当年苏王爷还在宫中的时候,先皇曾指派这李直的父亲入宫当王爷的老师。加上那时候先皇有立苏王爷为太子的意思,早晚要加封为东宫太师。只可惜......” 高夔觑了一眼暮城雪,没再说下去,转而道:“但此人一向不站队,听闻早些时候你家王爷还曾亲自拜访过,此人居然闭门不见。不过是仗着一支笔杆子,小小文官居然如此狂傲,竟敢将苏王爷拒之门外......” 暮城雪淡道:“他一支笔杆子就能削减晁家羽翼。” 高夔噎了一下,暮城雪又道:“须得想个法子,早晚要拉拢此人。倒也不急,二殿下现在正是韬光养晦之时,不宜出头过早。” 高夔应了一声。 暮城雪打了个哈欠。 “你困了?你怎么又困了?” 高夔印象里,暮城雪好像总犯困。 “我喜欢睡觉。”暮城雪强提了提精神,又吃了一块桂花糕。 高夔哦了一声,伸手也想拿一块,暮城雪瞬间挪开那袋子,警惕地盯着他。 高夔瞪大眼睛:“不给我吃?前几日还在春欢楼里一掷千金,怎么到我这儿连个糕都不配?” 暮城雪慢慢道:“这是户衣排了两个时辰才等到的桂花糕,只此一袋,自然不能给你吃。” 高夔:“......” 怎么说也是当朝皇子第一贴身近卫的高大人赔着笑脸,非常不要身份地说:“如果我能帮你个忙,能不能给我一块桂花糕?” “我不觉得你能帮我什么忙。”暮城雪翘着腿说。 高夔一秒变脸,气成了个葫芦。 “我告诉你小丫头,可别瞧不起你高大爷,我能帮你的忙你绝对愿意用冠芳斋所有的桂花糕来换......” 暮城雪微笑:“二殿下好书,您该是无聊,可趁此时清梦安闲。” “啥意思?” “白日做梦。” 高夔抖着手指向她,颤颤巍巍怒吼道:“你——开战吧!”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暮城雪唇角略略一挑,脚尖踏地腾空跃起。她顺手在桌面上一拍,茶杯应势而起。暮城雪手掌一翻,茶杯里的茶水便直直朝高夔扑去。 高夔不避不闪,抄起茶盘一挥,茶水尽数飞回。暮城雪弯身后仰,漆黑的眸子里映出漂亮的浅茶色水花。 雪沫一扬,茶水落地,一滴也没有沾到她身上。 “小丫头片子,不给你尝点厉害的改改你这一抽疯就毒舌的臭毛病,大爷我就不姓高!好端端一个美貌的姑娘,一身武艺能砍人脑袋也就算了,嘴巴还这么毒,将来谁能受得了你啊!孤寡终生吧你!” 高夔气势磅礴地吼完,将盘子对着她甩过来。暮城雪宽袖一挥,茶盘直直飞出,撞碎在廊柱上。她脚尖点地轻飘飘飞起,从兵器架子上抽了两把剑,其中一把朝着高夔丢了过去,自己则提了另一把。 “诶???”高夔大惊失色,手上却下意识接了剑:“打架就打架,动什么刀啊剑啊的?” 暮城雪不答,剑光一甩便逼了过去。高夔手中剑来不及出鞘,匆忙抬起一架。暮城雪毫无手软的意思,步步紧逼,高夔不得已举剑抵挡。他惯用的武器是棍,此刻用剑甚是不顺,显得左支右拙,一时间连连后退。 暮城雪眸光微动,丢掉手中剑徒手与他拆解。高夔见状了也撇了剑,两人又打了七八十个回合,不分胜负。高夔没什么出身,但常年厮混街头巷尾,练就了一身极硬的本领,如今的地位也是靠自身武艺一步一步拼上来的。而暮城雪自幼习武,身法灵巧,一时间双方竟都讨不到什么便宜。 又过了几十招,高夔打过了瘾,停了手混不吝笑道:“行了行了,再打八百年估计也分不出胜负来,今儿就打到这儿,说正事儿吧。” 暮城雪翩然收势,坐下饮茶。 高夔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茶,抹抹嘴道:“我是想跟你说,之前你不是交代了我一件事吗?现在有些路子了,但还得再打听打听。下个月,城外峰山,去不去?” “峰山?你如何查到的?” “呃......你也知道我以前,就混京巷的,难免碰些灰色生意。”高夔不打自招,挺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可能是这些日子受彬彬君子暮广的熏陶,他竟觉得有些心虚。 暮城雪目光却转向了别处,睫毛敛下不让高夔看清眼神,眸子里带了点若有所思。 高夔一无所觉,又与她用了些茶点,暮城雪等了半日也不见人归,便打算告辞。高夔本来还兴高采烈地起身相送,忽见照壁外转过一位谪仙一样的人物,立时就垮了一张脸。 未见其人先见其姿,一截俊逸的青色袍子从容地落在门口。 高夔嘟囔了一声“还是回来了”,不大情愿似的走了过去,抬手行礼:“二殿下。” 对方一袭烟青色云纹长袍,袖口滚兰色花纹,佩素色腰带,玉冠束发,长裾雅步,如兰如竹。 见高夔过来行礼,暮广弯唇,点了点头,而后冲暮城雪微笑道:“长缨,好久不见。” 花市 楚京气候寒冷,不宜植物生长,花儿格外难养。这卖花的所在也就格外的少,城内只有一家,开在西市边上,做一个小小的花市。 物以稀为贵,又被一家垄断作大,楚京的花儿自然也就高不可攀。通常是王公贵族,公子小姐们才能来买上一买。 老板吹了声调戏般的口哨,笑道:“哟,花魁今儿个怎么还亲自过来啦?呀,还有阿香姑娘!” 水雨月荡着腰肢款款而至,后面跟着摇团扇的阿香。花魁伸手,在一棚子的鲜花中轻轻抚了抚香气,这才扬起大红色的口脂,笑着说:“托老板的福,今儿有兴致出来走走。” 水雨月向往自由,讨厌待在春欢楼里。但她更讨厌走在大街上,接受全城人的指指点点。 再怎么浸□□色场所,她也不能做到完全无视周围的声音。 “昨儿个又跟谁啦?”花市老板不怀好意地笑道。 水雨月面不改色地挑花儿。倒是阿香柳眉倒竖,上前一步就要开骂。水雨月伸手一拦,问她哪支花儿好看。 花市老板见她退避忍让更加得寸进尺,放肆地笑道:“听说那个陆公子,他癖好异于常人......霜霜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啊?哎呀,你看我这话说的,毕竟霜霜伺候过那么多个,肯定很熟练啊,什么样的客人都不在话下的吧?” 水雨月仿佛聋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阿香怒意沸腾,只是被她挡着也不好发作。 老板见她不还口,愈发肆无忌惮了:“霜霜见多识广,女人也伺候得了。前几日不是还接了位女客......话说那女人怎么样?” 一直毫无反应的水雨月却动了一下,慢慢转身看了他一眼。阿香心里一紧,立即转头寻找趁手的东西,还没等到她寻到武器,便见水雨月从容淡定地抄起旁边的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阿香寻东西的手在半空中僵住,慢慢挪回来捂住自己的脸,感同身受似的嘶了一声。 你说你惹谁不好,做什么惹她啊,还三番五次的挑话。说谁不好,又偏偏要说那暮城雪...... 阿香想到这里,倒怔住了,心里泛起不知名的滋味。 花市老板脑袋上挂着叶子和碎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花魁脖子上爆出两根青筋,又摔过去一个瓶子,扯着喉咙怒骂道:“谁他妈给你的胆子随便揣测我的生活——我一介青尘,日常起居不敢劳您费心,这花儿你就收下吧,老娘他妈不要了!” 老板始料未及,一时间两手抱头不住地嗷嗷叫唤。后面伙计听到声音赶紧跑了出来,见状上来要扯水雨月。阿香一惊,抄起手边花瓶朝对方额头上就是一砸,又一脚踹翻了花架子。一盆盆花砸了下去,在地上碎裂、绽开。伙计被阿香敲得头破血流,又被架子绊了一下,短暂丧失了行动能力。 花市不远处,路过的暮城雪忽然侧了侧头,十分精准地朝这个方向望过来。 她并不正对着花市,只能看到一个侧面,自然也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少主?”子衿见她立着不动了,上前一步问道。 暮城雪略提了提眼皮,道:“你可有听见......” 子衿竖耳去听,无奈周围人来人往,声音实在嘈杂:“少主听见了什么?” 暮城雪便没再说话,只是立着,也不走过去。 花市内,水雨月血红着眼睛骂着,砸着,疯狂地将手边一切能抓到的东西都丢过去。阿香瞧她情绪越来越不对,赶紧将人拽了出去。 和花市隔了一个坊,一条洒满阳光的大街上。 “阿水......阿水?”阿香担忧地唤道。 水雨月像在水下漂浮,耳边全是沉闷的声响。 白衣人立在拐角,不远不近地望着这边。她身后有名男子,稍稍凑近她说着什么。她却只是听,并不发一言,也不上前,也不离开。 “阿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水雨月迟迟没有动静,脸埋在膝盖里。白衣人长眉微皱,略忖了忖,便举步朝这边走来。 水雨月抬头,望见了阿香焦急的眉眼。 “我没事。”她干涩地说。 阿香松了一口气,抬手帮她摘掉刚刚在打斗中沾上的叶子和灰尘,又拿手帕为她擦脸。 白衣人脚步倏忽一顿,迈出去的腿僵停在半空中。 阿香极力在脑海中搜刮些开心事同她说,水雨月配合地弯弯唇,眼睛里却忽然淌下泪来。 阿香慌了手脚,转眼瞧见了一条无人的街角,赶紧将水雨月拉了过去。 花魁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 阿香也蹲下去,搂着她的肩膀安慰。 白衣人转了个方向,无事发生一般默默退了回去。依旧是不上前,也不离开,干涩地立着。 子衿疑惑道:“少主为何不上前安慰?” 白衣人摇摇头,没说话。她这一转,正巧就看到花市老板捂着头,扶着刀,气势汹汹地从棚里追了出来,正四下张望着。白衣人厌烦地皱起长眉,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她身后男子会意,迈步朝那花市老板走了过去。 “来,聊聊。”子衿嘻嘻笑道。 老板不认识他,一脸的疑惑:“聊聊?聊什么?不是你谁啊?” 子衿阳光灿烂地笑了起来,亲亲热热地勾着他肩膀,看着和好兄弟无异:“走嘛。” “不是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大概是花市老板声音太大,吵到那白衣人了,脸色显得不太好看,偏头往水雨月那边望了一下。子衿一看不好,赶紧连拖带拽地把人从少主的视野中清理掉。 白衣人拎了拎嘴角,眸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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