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送过来一筐鹅蛋,不由分说往她手里塞:“这些东西也不值钱,但殿下要娶妻,我们也不知道送些么好。姑娘也别介意,尽管拿回去吃,不够了再来拿。” 那人将鹅蛋塞进她手里,抓紧机会道:“姑娘啊,我们殿下平时不会说话,而且厨艺那叫一个吓人。但她心是好的,还望你多担待点......” 水雨月拿不下了,别人的地瓜土豆就塞到了暮城雪手里,话却是对着水雨月说的:“爱情啊就像这地瓜,别看它便宜得很,无论从前多么轰轰烈烈,两个人过日子最后还是要回归到细水长流的。这地瓜你们拿回去烤一烤,给对方剥的时候兴许就能体会到了......” 一袋干果被塞到暮城雪另一只手上:“路兴许不太好走,但日子还是你们两个人过的,别人说什么也不能代替你们的生活。长缨好久以前就和我们说过,她在那楚京有一心上之人......既是认定了你,那以后就好好过日子,慢慢度余生......” 水雨月脚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挤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的话像寒冬温水兜头浇下,顷刻间温暖全身。 暮城雪帮着接下礼物,人群慢慢散了。她转过头,望着水雨月,唇边温柔一弯。 “你瞧,他们都很喜欢你。” 水雨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暮城雪慌了神,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旁边卖酒的大姐喊了一句“快抱啊!”才按照指示揽住了水雨月的肩膀。 水雨月把脸埋在她身上,顷刻间哭湿了一片。 估酒的大姐靠在酒垆的柱子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继续指点:“擦眼泪啊!” 暮城雪翻出手帕,一手抱着水雨月,一手轻轻在她脸上沾了沾。不成想越沾越多,无济于事。 大姐赞叹道:“这美人儿哭起来都不一样啊,真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暮城雪求助一般地望了过去,和她隔空无声做口型:“如何是好?” 大姐翻了个白眼。 她说擦眼泪不是让暮城雪找手帕,女孩子的眼泪应该被吻掉而不是擦掉。抱不知道要抱,亲不知道要亲,好听的话也不会说,还怎么娶老婆? 大姐道:“哄啊!” 暮城雪如梦方醒,赶紧按照以前哄人的模式列了一二三:“......不哭了好不好?” 水雨月哭得更凶了。 暮城雪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问又问不出来,急得左顾右盼。 “先坐下好不好?”她拉着水雨月进了那家酒垆,哄她坐一会儿。老板娘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就在她这路边摊上坐下了,看热闹的心情顿时更高涨了。 水雨月坐了下来,渐渐止住了眼泪。暮城雪大松了一口气,起身去买酒。 “要最好的桂花酿。” 老板娘冲一旁的酒桶扬扬下巴:“这个就是,你......现在这种状况,你亲自打比较有诚意。” 暮城雪觉得有理,拿起了酒瓢。大概是早上护腕系得太紧,她便将其解了下来,又将袖子挽到臂弯扣好,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手臂。 水雨月盯着她看。暮城雪浑然不觉,舀起一瓢酒看看颜色,澄澈柔滑的金黄酒液在阳光下呈现出极其漂亮的光泽。 她立在酒垆前打酒,吸引了周围许多目光。正应了那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片刻,暮城雪扣好酒桶盖子,拿着那碗酒走到水雨月面前,垂眸看着她。 白衣女子,笑立春风,手捧一碗琥珀光。 她说道:“我年少的时候,最喜欢喝苏地的桂花酿。” 番外·暮渊(一) 天空将黄昏的外衣抛向大地。原野千里蒙蒙温光,黄金灿灿。 暮城雪正往前走,忽而听见后面软软娇声:“我走不动了......” 苏地集市不设禁制,二人便在七街八巷中逛了大半日。难得她兴致高昂,暮城雪便让子衿多带了点人跟在后面。水雨月看上什么她便买什么,拿不下的便后面那一队侍卫们抱着。如此花魁一身轻松,但毕竟富贵惯了,身子娇弱得很,逛久了终是难以支撑。天将晚时水雨月实在走不动了,狐狸眼一转计上心来。 “我走不动了......”花魁抿着嘴,状似委屈地提着裙摆,身子微微向前倾着。 暮城雪步子一停,向后偏了偏脸,漆黑的眼睛跟着动了动。她回头一瞧,刚还活蹦乱跳拉着她买这买那的人突然就步履蹒跚,脸上也委委屈屈的,一瞬显出从前那个千金大小姐与人撒娇时的影子来。 暮城雪挑了下眉,平素睥睨众生的凤目里露出些许无奈来,微微张了张唇,转过身瞧着水雨月。 水雨月站在原地,心里有点忐忑,刚想开口解释,暮城雪却已经走了过来,立在她面前望着她。 花魁想要说话,暮城雪却抬手,为她将额前散乱的发丝拨了一拨。 她这副样子迷人极了,面如美月,眸若冷星,冷星又只为一人流转迷离。瞳孔里千年万年时光沉寂,遇到她便再次滚滚向前。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双冷清的眸子烫起来的模样,白日里这人躺在草坪上,为她一人辗转炽热的模样,尽管极力克制,却还是难捱地不住喘息颤抖的模样...... 天有些暗了,为姑娘掩饰着微微红了的脸。水雨月把眼睛挪开了些,片刻又移了回去,悄悄看一看暮城雪。 像个年少羞涩的小姑娘一样。 暮城雪放下手,转身背对着她,矜持地蹲了下去。王女半敛着眸,右手撑在落下去的膝盖上。 她今日装束比较随性,穿衣懒懒散散的,看出来是真到自己家了。简单的银冠绑着高马尾,中间插了一根毫无装饰的银簪,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背上,此刻尽数落到水雨月面前。 水雨月怔了一怔,而后肩膀上抬,有点羞涩地偷偷笑一笑。她咬着唇侧头望向一边,也很矜持地伏到了白衣女子背后。 一双戴着银护腕的手臂托住了她,护腕的主人慢慢站起身,又将她往上托了一托。水雨月两只手环上暮城雪肩颈,在她颌下交叠扣好,脸搁在她肩头。 暮城雪颈上一热,长眉挑了挑,冲水雨月稍稍偏了偏脸,好像想看一看她似的。 正巧她背上那人也转了过来,她便撞上花魁一双狐狸眼里水波一样柔软的目光。 暮色四合,将落未落的夕阳笼罩下来,为水雨月脸上染上一片绯红。暮城雪抿了抿唇,漆黑如墨的眼底映着一小点微光。 她有点惊讶,背上姑娘脸颊的颜色红得不正常,不像是仅仅映着夕阳的光。 “你......” “哎呀,快走。”花魁受不了被她这么看着,赶紧把脸挪开,催促道。 小王女没再耽搁,敛下狭长的凤目,背着姑娘慢慢朝家走。 花魁很羞怯地偏着脑袋,抿唇偷偷地笑,不留神头顶的簪花就碰到了暮城雪的发冠,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儿。 暮城雪垂眸淡笑,慢慢背着轻飘飘的姑娘,踩着一地的夕阳往回走。 “晚上想吃什么?” “早都在集市里吃饱了,哪里还进得去饭。” “那些只是零嘴,算不得饭食。晚上便尝尝松鼠桂鱼,可好?” 水雨月笑起来,很开心道:“好啊。那安阳殿下,可要少吃一点。” 她暧昧地咬着字音,道:“免得吃不下宵夜。” 暮城雪的脸红了又红。 傍晚的天空总比白日迷人。像许多颜料一齐洒进水里,而后一层层缓缓晕染开,从浅淡到明艳,渐次铺开瑰丽的色彩。 暮城雪背着水雨月,两人朝染红大地的灿烂夕阳里走去。这里是暮城雪的家乡,也是水雨月初来便爱上的地方。这里有人世间的喧哗和明亮,有晚风吹过扑人一脸的草木香气,有心上之人浅淡却晴朗的笑容。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拖的很长。 “那是什么花呀?”路过山脚下一片红白相间的花海时,花魁问道。 暮城雪侧了侧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花海:“她叫彼岸花,原本不生长在此地,我遇到后将其种来。红色的也叫曼珠沙华,白色的叫曼陀罗华。” 彼岸花多生长于墓地。脚下的厚土是红,头顶的长天是蓝,她长长的花瓣弯曲得妩媚动人,轻轻摇动时便如青楼里的花魁般,展露着妖冶的弧度。 “你为何在这里种这个呀?”水雨月从她身上下来,蹲到花前端详。 “别人大概觉得不吉利,但我很喜欢。” 水雨月又看了看,笑道:“其实真的挺好看。” 暮城雪笑一笑,冲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还有更好看的。” 水雨月就看了过去。 天空沉了下去,山间便亮起盏盏金黄灯火,远远望去就像浩瀚繁星坠落人间,一片群星灿烂。 水雨月蹲在她膝旁看入了迷,伸手扯扯暮城雪的衣袖,抬眼看看她。 暮城雪就弯下腰来吻她。 *** 往回走的时候暮城雪忽然问,我送你的东西还在吗。 这话问得挺奇怪的,因为那镯子现在就在水雨月手腕上套着呢,机械鸟也随叫随到。 但水雨月明白,说在,都在呢。 暮城雪点点头,说那就好。 又走了一会儿,水雨月突然道:“我喜欢你。”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知道吧?” 她等着暮城雪的答案,心跳如擂鼓一般。一面欢喜,一面胆怯。 暮城雪笑起来,眼睛很明亮地吻她,说我也喜欢你。 你放心,不用怕,我不会走,我一直都在。 你也可以依赖我,不用什么都自己担着。 她的声音清澈干净,像夏日傍晚染着花草木香气的清风。 花魁脸上慢慢出现了笑容。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快乐,浮现在那张向来假面一戴就能游刃有余的脸上,渗透到每一个五官,每一根绒毛,挂在眼角眉梢上,显得有点傻。 她笑着笑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伏在暮城雪背上睡着了。 于是千灯有感,光影明灭。 *** 禁苑,紫宸殿。 暮渊又做梦了。 他近来时常做梦。梦中又总是关于少年时的伙伴们,他,水一方,诉兰,还有晁坤。 梦里的时光也总是好的,充满了少年人的无忧无虑和意气风发。 可今日却是不同,今日没有其他人。 今日只有晁坤。 那个脸色总是很苍白的晁坤。 *** 暮渊,番外一。 仿佛意识被抽离,他高高地飘了起来,在禁苑中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会儿,最后落入陈旧的东宫。 这殿已经很多年没开了。自从上一位太子殿下暮渊登基后,东宫就被封了,连洒扫的人都进不去。 暮渊也很多年没来看过了。这是封殿后的第一次,没想到是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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