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我?”吴恙冷冷一笑,“我不过是贱命一条,这些年的命都是偷来的,迟早要还的。” “我是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麻安然忽然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上,身子倾向吴恙,同她不过半臂的距离。 “你也想杀了我吗?”麻安然追问,但语气是温柔的。 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清晰听到呼吸声,吴恙不自觉地往后躲闪,她心虚,无从回答。 “还是说,你没得选?”麻安然用最温柔的语气,咄咄逼人。 吴恙的薄唇轻启,吐出一丝轻气,是长久以来的秘密,“如果我说是,你会信我吗?” 麻安然退回身姿,和她保持正常距离,还是那般轻柔的语气,“你可以先说说看,我再考虑要不要信你。” 吴恙犹豫片刻,伸手去拆手腕上的纱衣。 “你干嘛?”麻安然伸手去制止,却又被吴恙制止。 她一面拆着纱衣,一面同她说:“你不是想知道吗?这就是我的迫不得已,我没得选。” 止血的纱衣被拆开来,上面有一片晕开的鲜血,而吴恙的手腕上还残留血迹,但令人震惊的是她的伤口居然愈合了。 “这……?” 吴恙冷哼一声,“很奇怪,对吗?” 麻安然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再抓住她的手腕仔细检查。 伤口确实是愈合了,可这不合常理。明明几分钟之前,是新划的口子,她亲眼所见,亲自包扎的伤口,绝不会搞错。 “我都说了不用去医院,没用的。我的身体就是这样,不由我自己操控,即使受了伤也会很快愈合,就连我身上散发的花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吴恙再一次苦笑,转而意味深长地戳她痛处,语气还有些贱兮兮的。 “对了,你不是还想知道,你是怎么意乱心迷、鬼迷心窍,和我发生关系的吗?那是桃花油散发的香味,有扰乱心智,让人神魂颠倒的功效,也就是俗称的催情。” 麻安然似乎听懂了,果然那晚是刻意设计的,吴恙并不是真的喜欢她,想和她做那些事,是被逼无奈才选择这种方式,让她们的关系进一步。 她又没完全懂,为什么会这样? 是有另一个人在操控她的身体?还是,压根不是人?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麻安然问得小心翼翼,很怕听到不可思议的答案。 吴恙顿了顿,逐字逐字地说:“我是拍婴鬼。” “拍婴鬼?那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人,你是鬼?” 果然是不可思议且不知所以的答案,麻安然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抓着吴恙的身体翻来覆去地打量,恨不得直接拿来做研究。 吴恙无奈地摇摇头,“我有时候真的挺费解的!既然麻婆婆搞这么大阵仗,心甘情愿与其他蛊师为敌,明知道犯了众怒,明知道姐妹反目,明知道有人要至她于死地,随时都会有人要杀你们,怎么什么都不告诉你?你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她们掌握了什么绝招,会如何对付你了。你们怎么防的?一点准备都不做,在等死吗?” “我怎么知道?你要说就说,干嘛还数落我一番。” 这针锋相对的语气,竟然有些她们当初刚认识的时候的感觉,两个人心里八百个心眼子,但都是笨拙的,不是很高明。 “好好好。拍婴鬼是一种泰国蛊术,用还未出生的婴儿和人缔结契约,从此只要操控婴儿小鬼就是操控人,人只能无条件服从。” 麻安然的心思慌乱了一秒,暗暗摸着手上的银戒,故作镇定地问:“如何缔结契约?” 说到这里,吴恙明显有些不情愿,不愿意回忆往事,不愿意提及痛楚,但她又需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想在麻安然面前示弱,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可怜。 “每日给婴儿喂食鲜血,以血滋养一年,再将婴儿制作成小鬼,诵经念咒七七四十九日,变成小鬼后再炼出尸油,最后用小鬼的尸油每日涂抹在身上,直到操控小鬼,人会做出相应的反应,就是成功了。” 尽管吴恙说得比较轻巧,但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悲伤,麻安然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怎么会听不懂她的伪装呢?何况她们曾是那么亲密的人,她又如此真心实意地爱过她。 “什么时候的事?”麻安然问。 “忘了,十岁左右吧。那时候刚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就是你妈妈被杀的那天,其实我也在场。我只是一个小乞丐,搞不懂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可能老天爷觉得我命太硬了吧。因为目睹了你妈妈被杀的过程,他们本来是想杀了我灭口的,也许是妏姨觉得我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许是那时候就算好了,将来有一天会让我来骗你吧,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我被妏姨收养,带去了泰国,然后被做成拍婴鬼,之后回国读书,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再然后就被送到这里,为了遇见你。” 麻安然仔细琢磨她的话,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这么看来,吴恙确实是逼不得已,不仅没得选,而且很可怜。 “所以你中了血萤蛊却没有死,是因为拍婴鬼的关系?” “我猜是的,但我也不确定。之前妏姨说过,我的命在那只小鬼身上,只要它没事,我应该死不了,我只是一个肉身的傀儡。” 麻安然不停抚摸着银戒,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未曾想过吴恙一直在沼泽。 62-6 “那蝴蝶蛊是真的吗?”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吴恙的眼神里带着三分闪躲,三分犹豫。 还没等吴恙开口,麻安然立刻阻止,“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觉得自己很愚蠢。” 吴恙收起多余不必要的感情,用冰冷旁观者的视角陈述,“一开始是真的,为了让你帮我解蛊,我就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你身边,从而接近你。只不过蝴蝶蛊是妏姨给小鬼下的,我同样会有中蛊的迹象,你给我解蛊也是真的,一个星期就好了。” “可是,之后你还是复发了,不是吗?” 麻安然想起那时候,以为吴恙的蝴蝶蛊解了,没想到却突然复发,那种痛苦挣扎的样子是演不出来的。 “那是对我的提醒,也是对我的惩罚,为了让我铭记自己身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作,撕心裂肺,锥入骨髓之痛,我早已习惯了。”吴恙的苦笑,是无可奈何。 “为什么惩罚?” “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我迟迟没有行动,没有获取有用信息,能力不行呗!我本来就没什么过人之处,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选中,莫名其妙被推到这里,可能就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吧,培养百八十个人,总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 “那她们选对人了,这不是碰上了吗?” 吴恙语塞,不知道是对她的肯定,还是在讽刺。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吴恙以为她接下来要问桃花油的事,这是她最不想否认,又不得不否认的事。 “婆婆是怎么死的?” 迟早要说这个话题,是避免不了也无法糊弄过去的,吴恙早已做了心理建设,可当麻安然真的问出口时,她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是你动手的吗?”麻安然又问。 吴恙明白麻安然的言外之意,如果不是她亲自动手,麻安然或许还能原谅她,或者说对她手下留情,她们的关系还有挽回的余地。 “是。是我动的手。”吴恙的谎言,很是决绝。 麻安然看着她,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破绽,如同初次见她时那样,每一个细微的转变都不会错过。 本应是毫无破绽的博弈,而吴恙错就错在,她的表情,她的言语,像是要去赴死。麻安然换位思考,站在吴恙的角度去想,越是没有求生意志,越是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动手的?” 麻安然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吴恙的心里感到一丝慌乱,她用指甲在伤口划了一下,疼痛感立刻让她清醒地镇定。 “端午那日,我瞧你离开了,只剩麻婆婆一人,我便装作游客,好心送她回家。原本我是想送她到家后再动手的,可没想到她在路上就知晓了我的身份。” 时间拉回到那天,吴恙搀扶着麻婆婆,穿过热闹的景区,走到错综复杂的巷子里,所到之处的原住民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很是紧张,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这样盯着她看,是自己的身份败露了吗?她感觉自己的手脚在颤抖,不停吞咽着口水来缓解。 就在这时,麻婆婆突然说话了,“小姑娘,不要怕,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就没什么人了。” “啊?哦哦哦,好、好的。” 麻婆婆的脸上全是沟壑,深深浅浅的印子,看上去让人颤栗。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得很灿烂,像是一个和蔼的老者,不再是那位传说中的用蛊高手。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婆婆,我叫吴恙,别来无恙的那个恙。” “吴恙,吴恙,别来无恙,安然无恙,是个好名字。” 转过路口,果真如婆婆所言,又是另一番景象。这里不同景区的热闹非凡,也不似居民区的生活气息,是稍显荒凉的无人之境。 “你知道吗,恙其实是一种蛊虫,善食人心,她会悄无声息地钻进人体里,不仅可以吸食人血,还会吞噬人心。”麻婆婆莞尔一笑,继续平和地说:“这就是你来的目的吧。” 没想到麻婆婆一早便知晓她的身份,一路上还假装客气,和她有说有笑的。吴恙的心里慌得要死,自知不是对手,恨不得拔腿就跑。 正当她在东张西望想要逃跑之时,麻婆婆却反手挽住了她的胳膊。 这下好了,想逃也逃不掉了。 “既来之,则安之。”麻婆婆拍拍她的手背,像一个长辈对她的嘱咐。 吴恙强装镇定,一面继续被婆婆搀扶,一面四处寻找帮手。 麻婆婆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这个糟老婆子是活到头了,年轻的时候,心里执念很多,害死了太多人,也背负了许多妄念。我这一生只剩下孤独和忏悔,当初对阿妹下手太狠,才让她这么恨我,强行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阿怡,让她背负起麻家的使命,才会让她拼了命地想要离开我,连她最后一面,我都没来得及。” 吴恙只是默默听着,不敢也不知如何回应。 “阿妹,就是麻兰芝,应该是你的家主,对吧?” “嗯。我没见过,她很早便去世了,我的家主是她的女儿,麻佳妏,妏姨。听说她被蛊毒反噬,终生残疾,痛不欲生,是妏姨亲手送走了她。临终前,妏姨发誓,一定会让你偿命,拿回属于她们的一切。” “这一点,倒是随了她阿母,一样的性子烈,执念太深,有仇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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