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们俩居然还交流起来,吴恙好奇地问:“阿怡是您女儿吗?” “对,她叫麻家怡,是安然的阿母。你别看安然年纪轻轻当了家主,以为我对她很严格,其实她阿母小时候比她承受的多得多。那时候我树敌太多,太害怕有人来报复,只好逼她什么都学,她天资聪颖又能吃苦,学什么都很快,但我逼得太紧,总是不满意。后来,她爱上了一个伙子,突然变得很叛逆,说这些年备受折磨,不愿意做蛊师,也不想承担这些荒唐的家训,就和那个男人私奔了。没想到才过了几年,那个男人自己回来了,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于麻佳妏的蛊毒,还好我救下了安然,把她带了回来。” 麻佳妏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下得了手,又何况是素未谋面的姐妹呢? 她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从当初亲手了结自己的母亲开始,吴恙就特别怕她,觉得她有种变态的偏执。 或许是因为从小在母亲的苛责中长大,不断被灌输仇恨和权力,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从此变得非常扭曲。 后来,她把吴恙做成拍婴鬼,让吴恙的身体和精神长时间受到煎熬和折磨,有时候甚至变成她的一种恶趣味,这更是成为吴恙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妏姨之于吴恙,如同恶魔般的存在,是午夜梦回的常客,是这具人偶的扯线人。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吴恙于心有愧地问。 麻婆婆再次拍拍她的手,然后捏了捏她的手心,接着回答,“都说手软的人,心也软。你的手很软,和我们家安然一样,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否则刚刚在桥边,你就可以动手了。你们都是被命运选中的人,走到这一步也不过是一招棋而已,或许这一刻你们会觉得无比沉重和难以承受,但如果我们把时间拉长,在老天爷面前,其实我们都算不得什么。” 吴恙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还在回味其中蕴藏的深意,麻婆婆又意味深长地说:“我这一步棋就下到这里了,至于安然,她有自己路要走,我不是下棋人,我无权干涉她的人生。如果她问起,你就说道法自然,顺从本心。” 还没等吴恙反应过来,也没给她下手的机会,麻婆婆突然浑身散发着黑气,肉身迅速腐烂,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吸血食肉。 一眨眼的功夫,麻婆婆只剩一堆黑色骨头散落在地。 麻婆婆死了,死于自己的蛊毒。 事实便是如此,只不过在吴恙的陈述里,她成了下蛊害死麻婆婆的凶手。 吴恙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麻安然认定是她下的手,麻安然就不会对她手下留情,这样对她也好,对麻安然也好,对她们都好。 “道法自然,顺从本心?”麻安然重复着这句话,知其意却不明其理,准确来说是不明白婆婆的用意。于是,她又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吧?”她答。 “这么简单?”麻安然不敢相信,婆婆大费周章说这些,还自我了断,只是为了说这个?她自言自语地猜测,“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吴恙摇摇头,见麻安然一脸愁容,便直截了当地说:“会不会是你想得太复杂了?也许婆婆就是觉得你背负太多,想让你轻松点,诚实面对自己。” 麻安然眼神犀利地看向她,吴恙忽然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才想起此一时彼一时,她们不再是情人或朋友的关系,刚刚的语气有些冒犯,该不会惹恼她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多嘴了。”吴恙连忙解释了一句。 一阵沉默过后,麻安然慢条斯理地问:“你现在很怕我?” 63-7 吴恙心虚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逃避麻安然的目光,将眼神转向其他地方。 麻安然抓住她的双肩,用极其摄魂的语气,问:“婆婆真的是你杀的吗?” “是啊。”吴恙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带半点犹豫。 “那好,我问你,你是给婆婆下的什么蛊?你现在对我也下一遍。” 麻安然松开手,靠在床架边,不作任何防御的姿势,就这么定睛看着吴恙,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看看她是如何下蛊杀死婆婆。 吴恙一动不动,内心却已翻腾,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淌过一片血,腥得令她反胃作呕。 “动手啊,怎么不动手?不是会下蛊吗?不是承认自己杀死了婆婆吗?我现在给你机会,怎么不动手?”麻安然说着咄咄逼人的话,冰冷无情得像是半分情谊都荡然无存。 吴恙怎么下手?她压根不会下蛊。 “哦!我忘了,你想要人蛊的秘诀,所以现在不能杀了我。”麻安然停顿了几秒,接着说:“不如这样吧,我告诉你秘诀,你杀了我,你亲自动手杀了我。” 吴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从我跑去沪城找你的那一秒钟起,我就疯了。” 吴恙的心跳暂停了一拍,这个话题转弯来得过于突然和突兀,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想好对策。 “神经,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那我说得直白一点,透彻一点。” 吴恙不作任何反应,呆呆地坐在原地。 “我承认,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我故意把你留在我身边,只是想顺水推舟,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来杀我们,婆婆却从不肯告诉我是谁,或许她是想要我自己去找答案吧。” 麻安然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近,“你说我对你产生非分之想是因为桃花油,那么你呢?你也是因为桃花油吗?第一次是,第二次呢?” 第二次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让阿泰有机会逃走。这是事实,可吴恙说不出口。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呢?之后的每一次,都是不情愿的吗?” 吴恙咬着嘴唇,鲜血的味道再一次滑进喉咙。 “或许你是真的不情愿吧,但我不是。” 吴恙听到这里,忍不住泪光闪闪,她将头偏向一边,不让她看见她挣扎的样子。 “我不知道是她们完全按照我的喜好在培养你,还是真的有种命中注定的魔力,在第一次之前,我已经、已经动心了。所以那天醒来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开心,然后才是害怕,我怕你是不情愿的,会内心对我产生厌恶,于是我躲着你。” 麻安然说着说着,居然哽咽起来,这在吴恙的认知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直到你离开,我更加害怕了,我怕失去你,怕你不在我身边,我又变成一个人。” 吴恙强忍着泪水,嘶哑地反驳,“婆婆去世了,满满也不在,你害怕一个人,只是孤单寂寞罢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喜欢是一种错觉。” “错觉?” “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有爱人的能力吗?你从小在这深山里长大,终日与毒虫为伴,连人都没接触过几个,你不要以为我和你接触了几天,讲过几句知心的话,就把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交流定义为喜欢。” 吴恙一反常态,在这件事上突然变得很强势,或许这是她能给麻安然留下的最后的温柔,让她不要被这段虚假的爱情困住,不让自己成为她的软肋。 “你的意乱情迷是因为桃花油,你的害怕失去是因为内心空虚。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不要被这种情绪绑架,被感动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麻安然被吴恙说得哑口无言,看似一派胡言却又句句在理。 “自我感动?不是真的喜欢?一种错觉?”麻安然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陷入到自我怀疑的深渊里。 “你自己去想吧,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休息了。”吴恙毫不留情地说。 麻安然欲言又止,由于她被严重打击,心情不佳,导致她压根无法再做任何反驳,且本身发自内心的并不想为难吴恙,于是她就这样被硬生生地赶了出去,显得有些荒谬。 她站在昏暗的夜里,对着那扇紧闭的木门,轻声问,“真的不曾喜欢过我吗?一点点,都没有吗?” 喜欢奢侈,爱太沉重。 在这次深度对谈过后,两人又恢复了虚假而平静的生活。 吴恙的身体日渐好转,已经行动自如了,但麻安然仍是不放心,毕竟还有条小蛇在她体内支撑着,不知道召唤出来会不会有影响,她不敢轻易做这个决定。 她仍是每日在密室里捣鼓,一去便是大半日,为的就是找到救吴恙的法子。如今不但需要彻底解了这血萤蛊,还有更难的难题在等着她。 要想让吴恙不再受拍婴鬼的控制,她只能从零开始,系统学习泰国蛊术,可这种偏门秘术只会亲传,外人根本不得要领,何况是如此歹毒的邪术。 过年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龙满满和梁以乐回沪的日程已定,决定走之前四人再聚聚。 她们提着大包小包来的时候,麻安然还在密室里,吴恙则在厨房淘米煮饭。梁以乐见她还是病恹恹的样子,自然是不会让她动手,便揽下厨房的工作,让满满送她回房休息。 龙满满搀扶着吴恙回到卧室,特意将门关上并反锁。 吴恙听到那一声锁门声,便知晓她的用意,淡然自若地等对方先开口,亮出底牌。 龙满满也很是镇定,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素手一佛,“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关心。” “既然好多了,为何还赖在这里?” 吴恙会心一笑,“你倒是挺直接。” “我不像你,演技精湛,那么会装。安然说你是为了救她才中的血萤蛊,她那么单纯才会信了你的鬼话,你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吴恙反问道。 “露馅了吧!我就知道你来者不善,没那么简单。从我第一次在江边见到你,你就在暗中观察,就是为了接近她。明知道她是蛊师,别人都拒之千里,跑都来不及,你却恰恰相反,非但不跑不怕,还一直跟着她。麻婆婆是你杀的,我说的对吗?” 不说差点都忘了,端午那日,吴恙在等待时机之时,确实是见过龙满满,还交谈了一番,后来麻婆婆死了,也是龙满满一把将她拽走,还好心带回家让她休息,她这才等到了夜里,等到麻安然的出现。 吴恙也懒得装了,估计麻安然早就告诉过龙满满,她的真实身份。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小老板。不过,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啊?暗恋多年的仰慕者?还是冠冕堂皇的妹妹啊?” “别叫我小老板,我最讨厌你叫我小老板了,我们很熟吗?” 龙满满是个初入社会的愣头青,做事难免过于急功近利,特别是在麻安然的事上,尤为不冷静。本来只是想试探一番,炸一下,没想到吴恙承认得很爽快,搞得她措手不及,刺激到她硬着头皮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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