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如何忘记呢?” 那人开口说话,却并不是徐斌的声音,音色轻柔冷静,像极了—— 长公主? 江辞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那人径直向前走了几步,擅自掀开了红纱帐,凤目流转,朱唇如染,不就是长公主吗! “我问你,”李承霖再次询问,“你要我如何忘记?” 江辞一时怔在原地,平日里巧舌如簧,此时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李承霖仍不罢休,语气格外认真:“你纠缠了我一夜,我费了百般心思才讨你欢心,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我,会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结果现在却要我忘记?” 江辞先是被下了蒙汗药,紧接着又是什么欢什么情散,便是铁打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她如坠烟海,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哪里还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呢?只记得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个很舒爽的梦,不对,是很多个舒爽的梦。梦见在云里,在雨里,在水里…… 想到这里,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我以为你是徐斌,所以才那样说的,长公主,我……昨天晚上我们……有没有……”她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然而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李承霖并不忸怩,反问道:“你说呢?” 这可把江辞难住了,她实在记不清昨晚的具体内容了,但是仔细回味下昨晚的感受……也许,似乎,大概,可能…… “夜月花朝,蜂狂蝶乱。”李承霖淡然开口,打断了她的遐想。 江辞面红耳赤,垂下脑袋,紧紧拽着被角,羞赧之态可见一斑。 李承霖将一套男装扔到她面前,半真半假地开口:“我知道祺安一直意图对你不利,这次她偷偷出宫,我便悄悄跟着她,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你进入太守府后久久不见踪迹,后来徐斌又前往太守府,我估摸着情况不对,便拦住了他,扮作他的样子前往太守府,结果显而易见。昨夜你我都被下了药,实在是身不由己,未能征求你的意愿,是我之过。” 其实昨晚的茶她全吐了,并没有吞进肚中,不过凭着一腔情动罢了,然而她却不得不撒这个谎,仿佛有了药力做挡箭牌,这一切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江辞依旧埋着脑袋不说话,李承霖便继续开口:“然而正如你所说,这件事已然发生,多说无益。不过,我会对你负责。进士恩荣宴那日我就曾许诺,会守住你的身份,也必定守住你。如今我心依旧,你自是不用感慨‘欺君之罪无力回天’,别说是祺安,就算是皇兄知晓此事,你也不必害怕。” 她停顿了片刻,看着江辞妩媚的双肩和锁骨,像是立下了誓言:“我在,你在。” 江辞正为了李姝知晓她的身份而发愁,李承霖却言辞恳切地说了这段话,这不好比瞌睡送个枕头吗?她眼珠一转,送上门的黄金盾,不要白不要。 她徐徐抬首,脸颊微红,眼中含泪,像是试探又像是期盼,轻轻启齿:“殿下说的都是真的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如此,那阿辞此身、此生,都尽付与长公主了。”她低垂着眼帘,泪光闪闪,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沾着氤氲雾气,却更叫人怜爱了。 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李承霖悄摸调整着呼吸,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她的睫毛不停颤动,一时乱了方寸,慌忙合上帘帐背过身去,嘱咐道:“你且换好男装,不动声色地回到驿站,剩下的麻烦我会替你解决。” “多谢长公主。”江辞微微扬起嘴角,眼中掠过一丝狡黠。
第25章 六月, 又是荷花盛开的时候。且热了大半个月,太阳懒懒地躲在云层后,天色暗沉, 风雨欲来, 却没有将雨时的烦闷。相反,湖心亭四面环水, 荷风拂过,凉爽沁香。江辞与李承霖坐在亭中赏荷品茗,好不悠闲自在。 紫菀为二人添水后,站在一旁, 瞟了眼江辞,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承霖知晓她有话要说, 淡然道:“无妨,自己人。” 紫菀这才放心地开口:“殿下,过两日便是吕淑妃的生辰, 陛下决定好好操办, 咱们免不了要送上生辰礼, 然而具体要送些什么,还得请殿下拿主意。” “吕淑妃?”李承霖不解地问,“妃位向来多有悬空,这后宫之中怎么凭空冒出了个吕淑妃?” “回殿下, 是从前的吕昭仪。” 李承霖眉心微蹙, 嘟囔道:“竟然是她……既然皇兄看重她, 那就把库房里那只金蝉玉叶簪找出来, 送给她。” “殿下,那可是慈懿皇后的遗物……” “无妨。”李承霖打断了她, “母后已不在人世,徒留这些器物也无用,不过是触景伤情,更何况,金蝉玉叶簪所用的金玉都是最为上乘的,又由全国一等一的工匠打造,可谓是精妙无双,若只能在库房里蒙尘,倒有些可惜,不如送给吕淑妃,在她头上再现光辉也是美事一桩。” “奴婢领命。”紫菀说完后便识相地后退了一步。 江辞见李承霖言语豁达,眉间却愁云惨淡,便询问道:“长公主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李承霖点头,缓缓道:“这一年多以来,你身在嘉州,自是不了解宫中的情况,去年选秀,皇兄一眼便相中了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当即就封为婕妤,不到半年又升为昭仪,而今竟已是淑妃了。长此以往,皇后要退位让贤也未可知啊。” 江辞思索了一阵子,然后道:“长公主多虑了,皇后并无过错,无端废后只会惹天下人不满,纵使陛下一时宠爱吕淑妃,也是有分寸的。更何况,太子年岁渐长,陛下总要顾及太子的颜面,自是不会做出废后的荒唐之举。” 李承霖轻轻摇头,面容严肃道:“我担忧的并不是此事,我听闻吕淑妃尚在闺阁时,曾患过怪病,与我当年的病状一模一样,需得用北溟玄珠才能医治,然而北溟玄珠是何等难得?东越强盛时,北姜使臣来访,集全国之力也不过才奉上了一颗,吕伯言不过一个尚书,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本事?” “此事确实疑点重重,但也并不是无稽之谈。北溟虽属于北姜,但距离东越国都反而更近,吕尚书豪掷万金,有钱能使鬼推磨,总有人愿意卖命。” “吕尚书豪掷万金,可他几十年的俸禄,再加上皇兄赏赐给他的,也未必凑得齐黄金万两。” 江辞低头沉吟:“越是离谱,越是可疑。吕尚书清廉半生,怎会大张旗鼓地悬赏万两黄金,此事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也是如此认为。”李承霖皱眉道,“只是这病的确蹊跷,不知为何就染病上身,前期竟毫无察觉。” 江辞也觉得奇怪,低头斟酌。她想起小时候在江秋声书房里找到那张信纸,上面就写着“北溟玄珠”,信纸上的字迹不是江秋声的,不过从江秋声那么宝贝它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虞秋月写的。 多年前长公主病重,命悬一线,是虞山揭的皇榜,递上了一纸药方,长公主方才得救。 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向李承霖递了个炙热的眼神,李承霖会意,遣退了紫菀:“你先下去,本宫与驸马有要事商谈。” “是。” 待紫菀踏上窄桥后,江辞忙问道:“长公主可曾记得虞山?” “当然记得,当年若不是他递上了一纸药方,我只怕是没命坐在这里与你谈话了。” “不瞒长公主,虞山是臣的师父,亦是臣母的师兄。” 李承霖亦没有隐瞒:“这我知道。” “不知当年的药方现在何处?” 李承霖垂眸思索,而后道:“药方由太医院收下,定是有存档备份,但却不知原来的药方还在不在,若你需要,我便让太医院找找。” 江辞感激不已,行礼道:“多谢殿下。” 李承霖浅浅扫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片刻后,清冷开口:“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虚礼,你提到这纸药方,可是想到了什么?” 江辞坐回石凳上,回答:“小时候,我在父亲书房找到一张信纸,上头写着‘北溟玄珠’‘迷迭香’‘金线兰’等字样,起初我不解是何意,自从来到了京城,听闻了有关北溟玄珠的种种传说,这才反应过来,那张信纸,很有可能就是一纸药方。” “哦?我也隐隐记得,太医为我熬制的药汤里,的确有你说的这几样药材。” 江辞先前只是猜测,李承霖这句话彻底肯定了她的想法。 这么说来,当年师父揭了皇榜,递上去的药方实际上是娘亲研制的?可娘亲都没见过李承霖,怎么就知道她犯的是什么病?尚未望闻问切,又是如何对症下药的呢?这怪病来得突然,太医院群英荟萃都无计可施,为何娘亲却有解决之法? 除非在李承霖之前,就有人出现过与李承霖一模一样的病状,而娘亲恰好医治了这个病人,从那张信纸涂画的痕迹来看,定是斟酌了许久。 而且,既然娘亲能自己研制好药方,为什么要让她师兄去揭皇榜领这个功劳呢?难道娘亲当真淡泊名利?又或者是皇宫里有她不想见到的人? 娘亲已逝,过往亦不可查。江辞忽地想起在阎罗殿看到的场景:战火连连,遍地死尸,却还有不少人陷入昏迷,气若游丝,倒跟章太医描述的长公主的病状有些相像。她不禁感到害怕。 既然长公主和吕淑妃都得过这种怪病,难保不会有第三个受害者,若百姓大面积地染上此病,北溟玄珠难得,位高权重者尚还有一线生机,穷苦者岂不是只能等死了吗?江辞眼光长远,觉得现今还是把此病源头找出来,也好防患于未然。 忖量完毕,她慎重地道:“殿下,其实那纸药方是娘亲所研制,而娘亲和师父师出同门,巫医之术不相上下,师父又将毕生所学倾囊传授与臣,自是不在话下。巫医之术与正统的医术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娘亲作为巫医,既然给出了药方,说明殿下当年的怪病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病’,极有可能是中毒所致。师父常说万物相生相克,因此‘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有解药’,殿下和吕淑妃的怪病都必须用北溟玄珠才能医治,那么,导致殿下中毒患病的罪魁祸首想必就在北溟附近。” 她暂息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当然,以上仅是臣的猜测,信与不信,全在于殿下。” 李承霖神色黯了黯,斟酌良久,轻声道:“若我说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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