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提起师父一脸无奈的样子,李承霖也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看起来皇宫果然是个压抑的地方,离开了皇宫的江辞好像恢复了本性,变得更有生气了,言行举止间也愈发活泼可爱。 “你师父去哪里了?怎么半天没看见他人?” “他八成是上山采药去了,不过你放心,太阳落山之前他必定回来。”江辞顺势坐在李承霖旁边的小凳上,捡起地上的簸箕,为虞山剥着未剥完的莲蓬子。 她的手常年舞刀弄枪,掌心和指节都生着薄茧,但是手型格外好看,李承霖无事做,便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的手,瞧着她剥好一颗又一颗莲蓬子,再把它们丢进簸箕里。 日落西山,霞光万丈,一道人影忽地从门口投了进来,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脑袋看向门口,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立在竹帘旁,看到屋内的两个人后,他先是疑惑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不等她们回应,虞山随即认出了江辞,怔了一下,连背篓都没来得及放下,忙走上前去,先拾起她的手,轻轻握了握手腕,随即激动地摇着她的肩膀不停哭诉着:“你这臭丫头一声不吭地去哪里了?怎么还这副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吗?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你,我都怕我死后没脸去见你娘!” 他愁苦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格外滑稽,江辞被他摇得头晕,连忙制止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别摇了,长公主在这里呢,你注意点礼数。” “长公主怎么会来这里?”虞山松开江辞,把目光转向李承霖,见她通身气派果真贵不可言,便没有继续怀疑江辞话语的真假,匆促把脸上的泪水擦干,行礼道:“草民拜见长公主。” 李承霖连忙将他扶起:“快快请起,你既是阿辞的长辈,我又怎好受你如此大礼。” 虞山不解这话的其中之意,傻愣着脸看向江辞,希望她能解释一二。江辞见状,连忙道:“师父,这件事比较复杂,我长话短说。新太守杜松上任青阳郡后,百姓们苦不堪言,我便盗了苏昌的应试文牒,女扮男装参加科考,一举夺魁,使皇帝撤了杜松的职,机缘巧合之下,又成为了长公主的驸马。” 虞山大惊失色:“臭丫头,欺君罔上、代人科考,这可是夷灭三族的大罪!你怎么……” “所以我需要师父帮我隐瞒。”江辞打断了他,严肃道:“你只需记住,我现在姓苏名昌字子兴,是长公主的驸马,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与你今日才相识。” 虞山看了眼李承霖,料想江辞敢在她面前说出来,看来她们俩是一心的,如此也好有个照应,以是郑重地点了头,又向李承霖行礼:“阿辞自小没了娘,被我宠坏了,有时总会失了分寸,幸得长公主体谅,草民叩谢,往后还请长公主多多关照,草民感激不尽。” “快快请起。”李承霖再次将他扶起,“阿辞是我的驸马,我岂有不关心她的道理?此次来访夕清山,实在是事关阿辞性命安危,不得不烦扰师父。” “事关阿辞性命安危?”虞山困惑不解,“刚才我握她手腕时顺便替她把了个脉,脉象平稳,可见身体安泰,长公主何出此言?” 江辞只得把自己立了军令状的事情全盘托出,虞山听完后,脸上的表情异常沉重,缄默了片刻,方才嗟叹:“胡闹!当真是胡闹!当年你娘亲废寝忘食了两个月,才配出那纸药方,你倒好,一个月,还要配出更合适的药方,哪儿有那么容易。” “所以那纸药方真的是娘亲配的?” “这是自然。你娘亲的本领远在我之上,连她都说只能用北溟玄珠做药引,哪里还有其他的选择呢?” “可是,娘亲是怎么知道要用北溟玄珠做药引的呢?” 虞山沉思了良久,终于讲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我们的师父叫虞夕清,他是一个乐观善良的小老头,平日里的爱好就是下山捡小孩,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若不是师父给了我们一个居所,还给我们饭吃,还教给我们生存的本领,我们早就饿死在外面了。夕清山原来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宅子,里面住着我和我的师兄师姐们,虞思水只比我大三岁,却是孤儿中悟性最高的……” 原来虞山和虞秋月还有一个师兄,名叫虞思水,虞思水曾是虞夕清最得意的弟子。可是后来,虞夕清把一个失忆的小姑娘捡回了夕清山,给她取名为虞秋月。虞秋月很快展现出惊人的才能,短短的时间内便能将虞夕清所教授的内容融会贯通,甚至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虞思水发现,自从虞秋月来了夕清山,他的光芒渐渐被她掩盖,他再也不是虞夕清最得意的爱徒了。 最可怕的是,虞夕清居然把独门秘籍传给了虞秋月,而不是他。 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凭什么不是他?他是如此地爱戴师父,如此地刻苦肯学…… 为什么不是他! 强烈的嫉妒扭曲着他的心理,他迫切地想证明自己才是最适合继承虞夕清衣钵的人,以至于被北姜细作蛊惑,成为了北姜皇室的座上客。 即便成了北姜皇室的座上客,他也一直想证明自己比虞秋月本领更强,每日苦心钻研,终于研制出一种毒药,服下此药后,十二个时辰内必定陷入昏迷、气若游丝,三个月内不服下解药便会一命呜呼。 他为这种毒药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醉生梦死”。 那时正赶上东越一年一度的亲蚕礼,后宫嫔妃、各国女史悉数在场,皇后病体不适,由皇太女李承霖代劳,虞思水便趁这个机会把“醉生梦死”下到了李承霖的身上。 此后他把制作“醉生梦死”的原材料全部写了下来,送到虞秋月手中,向她发起了挑战,信上还写道:“小师妹,你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虞秋月对虞思水的行为十分不齿,本是两人的恩怨,却要牵扯别人,她不想与虞思水争高下,可东越的皇太女危在旦夕,她不得不接下他的挑战。 她研究着“醉生梦死”的配方,却发现其中的“北溟浮萍”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经过多番打听,才知道这是漂在北溟水上的一种植物。 她当即起身赶往北溟,研究着这种浮萍的特性,发现这种植物十分奇怪,只生长在北溟水上,别的地儿都没有,若把它们移植到其它湖泊,便会立即融化在水里,而且它刚长出来时是黄色,枯败时反而是绿色,似乎与这世间万物规律相悖。 浮萍枯败变为绿色后,便会沉到北溟水底,虞秋月水性极好,便游到北溟水下,蓦然发现水中生物都对沉下来的浮萍避之不及,独独有一种浑身如墨的蚌,会蚕食这种浮萍。 虞秋月憋气过久,已有些承受不住,慌忙抓起一只墨色的蚌往上游。 然而北溟过深,她体力不支,已无缘游出水面,幸好虞山在水上接应,见她久久不曾露头,便下水把她救了上来,又喂了她一颗丹药,总算保住了她的命。 后来虞秋月便拿打猎回来三只的兔子做实验,先把“醉生梦死”分别喂给它们,然后将药材炖好,分别以蚌壳、蚌肉和蚌珠为药引,最后,只有以蚌珠为药引的那只兔子醒了过来。 虞秋月长舒一口气,她终于找到了破解“醉生梦死”之毒的方法,她当即把解毒药方写好,让虞山重新誊写一遍,再让他去揭皇榜解救皇太女,到这里,这个荒唐的故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江辞听得入迷,忍不住发问道:“师父,娘亲为什么不自己揭皇榜?而是让你去揭呢?”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什么故事?” “你娘不想与他见面。” “哪个他?” 虞山看了眼李承霖,犹豫着说:“先帝。” “为什么?” “你娘……曾经和先帝有过婚约。”
第37章 听到虞山说出这句话, 江辞差点惊掉了下巴。虞秋月与先帝曾有过婚约?也就是说,她的娘亲和李承霖的父皇曾有过婚约? 这消息太过震撼,李承霖亦是惊异不已:“此话当真?为何我从未听父皇说起此事, 而且若是有婚约的话……似乎年岁不大对得上。她似乎只比我大了六七岁, 又怎么会和父皇有婚约呢?” 虞山这才缓缓道来,说起另一个尘封的故事:“准确来说, 此婚约并非彼婚约。” 那时先帝还是燕王,出门打猎的途中遇上刺杀,暗卫拼死护住了他。 这名暗卫就是虞秋月的亲生父亲,暗卫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便将她的终身托付给先帝,先帝痛哭流涕, 答应了暗卫的请求, 承诺会将她好好养大、善待于她。 虞秋月在王府中长至七岁,上元灯会,府中家丁领着她去看花灯, 不幸走丢, 自此再无踪迹。 原来她是被人贩子拐走, 卖到了青楼。青楼里的人都凶得很,她每天都得无休止地练着练那的,不然那群人就会不让她吃饭,还会拿针扎她, 拿鞭子抽她, 她在青楼待了三年, 所受的苦可想而知。 后来, 她终于找到机会从青楼逃出,可那群人对她穷追不舍, 慌乱中,她不慎滚下山坡,脑袋撞到石头上,当场晕了过去。 虞夕清路过山脚看到了她,便将她带回了夕清山的宅子中医治,等她清醒后,才发现她好像失忆了,问她什么她也答不上来,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 虞夕清收留了她,给她起名为虞秋月,从此,虞秋月变成了他的关门徒。 虞秋月渐渐长大,一次偶然,遇见了寒门举子江秋声,两人一见钟情、互定终身。 江秋声许下承诺,待他功成名就,一定将虞秋月风风光光地娶入府中。 那年科举,江秋声果然一举夺魁,没想到却被国公府的千金瞧上了,千金肆意张扬,放言此生非江秋声不嫁,国公爱女心切,腆着老脸向先帝求旨赐婚,国公劳苦功高,先帝少不得要给他三分薄面,便应了他的请求。 没想到江秋声却不干了,称自己已有未婚妻,恐怕要违拗圣意了。 先帝才答允了国公的请旨,江秋声立马就公然拂他的面子,他脸上过不去,便容不得丝毫反对,强硬地为二人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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