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顶上是一张卷起来的旧海报,边角已经皱得发旧,缺一个三角。 隔着这些东西,她看到破晓时如血的红调天光,看到有个女人靠在她租来的那辆旧皮卡上,门檐挡住女人的上半身。 只敞着一双厚底的棕黄色马丁靴,笔直修长的小腿,随手用过的棕色面巾挂在短裤外面,随风飘着。 女人的视野大概看不到在上半截楼梯上站着的她,于是用靴底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水泥路上的碎石,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付汀梨觉得这个女人手指间应该再夹根烟才适配,即便她没看到女人的脸。 她这么想着,往下踏了一步。 谁成想这个不大不小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女人的注意。 在门外等着的女人微微低了一下腰,往里来看,那张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脸瞬间便敞在了付汀梨的眼前。 发现她的那一秒,孔黎鸢笑出了声。 似乎是在笑她一大早因为收拾东西的灰头土脸。不过孔黎鸢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穿一件很低调却也显得风尘仆仆的美拉德棕色皮革夹克。 敞着冷白细腻的锁骨皮肤。 像一个从美国西部跋山涉水而来的女牛仔,涂一抹靡艳的口红。 一大清早,就美得疲倦而性感。 付汀梨慢慢吞吞地下了楼,运动鞋底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很明显。 她一步一步往下走。 并且很仔细地端详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在看什么?”孔黎鸢也盯着她,目光没有移开半分半毫。 “我看看你是不是又让经纪人胁迫着不让吃饭了。” 孔黎鸢笑,“那你觉得呢?” 付汀梨又看了一会,认真地答,“还行吧,比上次见面稍微胖了一点。” “我看你也是。”孔黎鸢眯眼看她,然后又笑着,轻轻按了按她的后脑勺,“胖点好看。” “累,不吃多点没有体力。” 付汀梨终于从那扇窄小的单元门走出来,借着大亮的天光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眼底有难以掩饰的疲倦,想必是连夜从北京飞过来。 她在楼上收拾了这么久才往下搬第一趟,也不知道她在楼下等了她多久。 “你怎么不上来?等了多久了。” “不知道你今天就搬家,怕上楼打扰你睡觉。没等多久。” “怎么不抽根烟醒醒瞌睡?”付汀梨站在短檐之内,盯着孔黎鸢眼圈下的青黑。 她忘记把手里的箱子放进皮卡里,也根本想不起来这件事。 “没必要。” 孔黎鸢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那个堆得很高的箱子,堆到皮卡后面的空余地方。 回过头来盯她一会,然后又问, “听荣梧说你最近交了很多新朋友,怎么搬家都不喊人过来帮忙的?” “大早上的,不想打扰别人。”付汀梨说,她已经发现孔黎鸢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 然后孔黎鸢就突然抱住了她。 鼻尖埋进她的锁骨,颧骨抵在她的下颌,双手搭在她的腰背,手指轻轻捻着她T恤的单薄衣料。 很倦懒地说出一句, “你抱抱我吧。” 其实这个时候孔黎鸢已经在外面待了一整晚,从另一个城市赶过来,身上没有什么香味,只散着有些温凉的气息。 可付汀梨就是觉得这个人身上好香。 风尘仆仆的一个早上,这栋旧公寓的人上楼下楼都容易闹出很大的动静,摩托车声、单车声、脚步声、外面巷子的早餐叫卖声、小孩飞奔的叫喊和踏地声…… 灰尘飘摇,日光悬浮。 付汀梨突然有了实感,她正在和自己许久未见过面的爱人相拥。 平凡而普通,没有任何人经停她们,没有任何人发现这是孔黎鸢。 在这一刻她突然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很迫切地希望她可以和她的爱人一直这样光明正大地拥抱下去。 没有人会发现她们,阻挡她们相爱。 “我刚刚收拾东西,身上很多灰的。公 主号梦 白推 文台”付汀梨拍了拍孔黎鸢瑟缩起来的背脊,慢慢地说。 “没关系,我也是。”孔黎鸢这样说。 付汀梨只剩下笑了。 她抱着孔黎鸢,感受着真真切切的孔黎鸢,就已经很想要笑。 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最近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我同事都说我结婚亏大了,保不准和我结婚的那个人是个诈骗犯。” 孔黎鸢也笑,笑声有些倦,像是从粘着的骨,一缕一缕地传到她心脏,“那你怎么说的?” “我?”付汀梨回忆着这些天自己的说词,觉得自己很坦诚,“我说的都是实话。” “然后让别人觉得我是诈骗犯?” “是她们自己要这样理解。” “……那你觉得她们理解正确还是错误?”孔黎鸢用手指刮了刮她的腰际。 “当然是错误。”付汀梨被刮得有些痒,一瞬间她就变成了一尾鱼,只想往孔黎鸢的骨头缝隙里钻。 但还是尽力摒弃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心无旁骛地解释, “毕竟我爱人一大清早从另一个城市到这里来给我搬家来了,但是她们可没有。” 孔黎鸢似乎被她的理由逗笑。 眼睫毛颤颤巍巍的,不动声色地刮过她的颈,像一片软烂的云。 等笑完了,才徐缓地抬头,在恍惚日光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手掌心轻轻按了按她的后脑勺, “既然付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不搬岂不是说不过去?” 付汀梨笑眯了眼,“抱都抱了,孔老师不会打算赖账吧?” - 请大明星孔黎鸢来帮忙搬家的成本大概要多少? 付汀梨在收拾好所有行李,很利落地开车门坐上那辆破旧皮卡的副驾驶时。 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并且也很认真地问了出来。 而那个时候,天光大亮。 大明星孔黎鸢就坐在破烂皮卡的驾驶座,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 听到她的突发奇想,孔黎鸢不痛不痒地笑了一下,飘下来的发掠过她的耳际。 在这之后,这个女人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思忖,给她的回答是, “给我留个位置吧,在你的新家。” 付汀梨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哈欠,抬眼望过去,“我以为你要再说,给我买盒烟吧。” “我戒烟了。”孔黎鸢很简洁地说。 “为什么?”付汀梨觉得意外。 孔黎鸢这时候已经发动这辆租来的皮卡,似是思考了一会,才缓慢地回答, “最近没有想抽烟的时候。” “不抽也是好事。”付汀梨说,“我最近也没抽。” 毕竟那家“七十二”大概也已经倒闭了,现在回过头去看,好像那个烟产家,是为了她们两个才勉强撑了五年。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好奇地问,“不过一般你在什么时候想抽烟?” “无聊的时候?” 孔黎鸢自己似乎也不确定答案是什么,一连说了几个, “拍完戏之后,要做孔黎鸢的时候,不太舒服的时候……” 付汀梨在这之后,很自然地补了一句,“想我的时候。” 孔黎鸢被她这一句逗得发笑,“你现在说这种话都这么自然的?” “看来抽烟对你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付汀梨没有反驳,而是摸了摸孔黎鸢的脸。 心口已经有点泛酸,像是被人挤了几滴柠檬汁进去。然后轻轻地说, “因为之前每一次在抽烟的时候,你都在难过。” 她这样指出这个问题,孔黎鸢没有反驳。 只是漫不经心地开着这辆皮卡,目光直视着前方敞开的道路,打开了皮卡内自带的音响。 车里在放一首粤语老歌,孔黎鸢嘴角挂着笑。 而付汀梨却在这首老歌里,因此回想起无数次她发现孔黎鸢在抽烟时的场景。 ——老街旧巷口的车边,北疆禾瓦图牵着那匹白马找寻她的时候,喀纳斯离别那天夜晚孤独地站立在一片礁石上时,加州日出的悬崖边,灰蓝光影的窗户边…… 原来那些没有被她在意过的细小瞬间,这个女人都在不知不觉地难过。 “所以我现在戒烟了。” 许久,孔黎鸢说了这样一句话,拐了一个弯,带回暂时停滞在那些瞬间的付汀梨。 老街旧巷离她们越来越远,好像就此不动声色地被她们抛弃。 付汀梨吸了吸鼻子,慢慢地说,“嗯,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这时候,车辆遇到一个减速带,颠簸了一下,后面装的那些东西晃了一下。 于是孔黎鸢随意放置在车前的手机突然亮了。 以至于付汀梨在这么迷糊的一瞬间,突然很清晰地看清了孔黎鸢的手机锁屏。 是一个戴着鸭舌帽和白口罩的女人,整个人灰扑扑的。 毫不顾忌形象地蹲在地上,一手拿着焊接枪一手拿着刚取下来的面具。 像是突然被人拍一下回头再拍下来的,所以表情愣得有点傻。 但拍照的那一瞬间,眼睛还是下意识地弯起来,弯成一条缝隙。 不太好看——付汀梨在第一时间给出评价。 是从合照里截下来的图。 所以很模糊,基本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已经认不出这个女人是谁。 付汀梨知道这是她自己。 也记得自己看到那张合照时,觉得自己的眼睛没有这么亮,以至于当时她找了很久才发现角落里的这个人是她。 眼下又在孔黎鸢的手机屏幕里看到了她——把这张照片里的其他人其他事都摒弃,模糊而唯一的她。 “你这,给我p图了吧?”她合理地提出疑问。 “付汀梨。”结果孔黎鸢喊她的全名,很耐心地说, “我发现你对我是真的没有一个很好的认知。” “有吗?” “我是那种截张图当屏保还要P一下的人吗?”孔黎鸢问。 “也是。”付汀梨觉得自己确实是问得有些歪,想象着孔黎鸢对着窄小屏幕P图的模样,不太高的笑点在车上流得东倒西歪。 等笑完了,又有些担心地问, “你拿这种照片当屏保没事吗?要是被拍到了怎么办?” 正巧车开到一个隧道,漫长而晦暗的光影里,孔黎鸢在一段极为漫长的留白之后才缓慢地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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