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在意这件事?”孔黎鸢问她。 付汀梨愣了一下,诚恳回答,“其实也算不上多在意吧,只是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又有一件事要谢孔老师了。” 孔黎鸢点点头。付汀梨以为这是“是”的意思。但下一秒,孔黎鸢却说, “不是。” “不是?那那个老板为什么突然帮我?”付汀梨觉得这不太合理。 “因为你自己。” 孔黎鸢冷静地说, “老板和我说,你是唯一一个在这么多食客里,会停下来观察她作品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会在她滔滔不绝地讲自己创作思路时,认真聆听,并且很真诚地和她说自己喜欢这个雕塑的人。” “我只是恰好和她碰到,对她提出这样的建议而已。” 换句话来说,其他人都只是来吃饭,而付汀梨是特别的。 “夏莱也是一样,除了让她把车开去接你之外,我没有要求她做任何其他的事,如果她做了其他事,说了其他话,那就是她想做,想这样对你说。” “所以,付汀梨。” 解释完来龙去脉之后,孔黎鸢又喊她的名字,在变得朦胧的镜面里望她, “今天晚上帮你的人很多,唯独我是最不需要你谢的那个人。” 然后又轻笑了一声,说, “而且,如果我要以我自己的方式来帮你,应该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之后,孔黎鸢还是把付汀梨送到了公交站。 全程在车里,孔黎鸢没有再说其他。付汀梨只是静静地想: 真是好俗套的剧情。 可又和她之前看到的小说电影不太一样,不是孔黎鸢冲进去把钱砸到所有人身上,让她纯粹靠着孔黎鸢出这口气。 而是最后,她还是付了自己应该付的钱,还是不露痕迹地开上那辆车开开心心地兜了一圈风。 而除此之外,她没占更大的便宜了,也还能在孔黎鸢面前抬得起头。 至少至今为止,孔黎鸢选择的都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帮她出这口气。 这怎么不算一个好人呢? 公交车到站,“嘭”地一声打开门。付汀梨顺着狭窄小巷往出租屋里走。 接到乔丽潘打过来的电话时,她仰头,看到单元门短檐上的声控灯,亮得出奇,亮得让她眼睛发疼。 乔丽潘的声音从电话里飘过来,仍旧是无法抑制的疲惫,却问她, “宝贝今天干嘛呢?” 付汀梨没敢把今天聚会的事和乔丽潘说,“就买了两张票,准备和新朋友去看展。”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挺好的。”乔丽潘说。 “那你呢?”付汀梨问,“那边情况怎么样?” 乔丽潘停顿了好一会,语气有些生硬,“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说了让你别老操心我这边的事,自己在上海好好过。” 听着声音就知道不好过。 付汀梨“哦”了一声,又吸了吸鼻子,说,“今天上海有点冷,那那个妹妹怎么样了?” 她指的是,那个合伙人跳楼自杀后留下来的女儿。 从工作室撤资之后,付汀梨也想过直接回加州,不留上海。 但乔丽潘不让她过去,估计是怕也被债主纠缠,于是勒令她留在上海,哪怕冬天她冻得感冒发烧也不让她回去。 她偏偏年轻气盛不听劝,已经快要买机票,是那个合伙人,接过电话对她说: 小梨你听我说,你现在过来也是给你妈妈添乱。 我们都顾不上你,你在这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妈妈是要伤心死的呀。 还不如留在上海,把自己安排妥当,让你妈妈放心。 付汀梨留了下来,把能卖的财产都卖完,省吃俭用,一声不吭地把所有剩额全都转给乔丽潘。 而如今,对她说这些话的人,最后自己被债主围追堵截,却没能撑住跳了楼。 这世间万物都有期限——是她在二十岁之后,学到最深刻的一个道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电话里,乔丽潘叹一口气, “没怎么样,人还是懵的,就整天哭得眼睛都肿的,那小脸煞白,你要现在在加州,估计也急得跳。” “所以你千万别过来,知道吗?”乔丽潘又强调。 付汀梨静默了一会,以为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了好久,才说,“知道了。” 乔丽潘放心地“嗯”一声,然后又像是转移话题似的,问了一句, “那你之前那个旧朋友呢?你说你害她,怎么就害了她了,上次也没说明白。” 这句话传过来的时候。正好有个人缩着脖子,从付汀梨旁边挤过,撞了一下她的肩,嘟囔了一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事堵路中间做什么!” 她恍惚着移了一下位置,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还站在那盏声控灯下。 “怎么了?”乔丽潘在电话里急起来。 “没什么事,就是挡人家路了。”付汀梨说。 “那你声音怎么一下不对劲了?”乔丽潘很敏锐。 付汀梨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望着硕大灯泡里的灯丝,眼睛莫名发涩发酸。 她说,“门口这灯太亮了,有些刺眼睛,不太舒服。” “真的?”乔丽潘问。 “真的。” “你说你一个人在上海,那么远的地方,我也就指望着你能靠着几个朋友,过个节也有人陪,不至于孤苦伶仃的。” 付汀梨笑,“现在也没孤苦伶仃啊,工作很忙的我,你别以为我就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待着,今天还跟高一的老同学聚会了呢。” “真的?你和他们同学一年,人家到现在还能记着你?” “对啊,记得牢牢的呢。” 乔丽潘在电话里叹一口气。她知道付汀梨的性子,那句“我就不害她了”语气听上去就不对,让她这个当妈的耿耿于怀,于是不死心地追问, “那你和你那个什么朋友就这样了?真没办法和好了?” 付汀梨收回目光,轻垂着眼,回想分别前孔黎鸢的态度。 这世上的成年人并非黑白分明,一发生什么事就跟个小孩似的闹掰,就默认老死不相往来。 明天早上,她们应该还是剧组不起眼的现场助理,和努力勤奋的女主演。 等拍完这部电影,她应该就是不起眼的、由数字和字母随机排列的一串ID,而孔黎鸢就仍然是那个活得没有季节的女明星,整日整夜地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屏幕里。 再过一阵,上海就连冬天也不是了。 “应该不算闹掰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响。 那些骨从她身体里剥离出去,被她身前那扇一踏进去就是阴冷的门,疯狂地挤压着。 让她喘息不得,也唤不出一点痛。最后只能轻轻地补上一句, “我们只是,早已经不同路了。” - 黎桥打视频电话过来的时候,孔黎鸢正开着窗户,看快要沉到地球核心的夜,抽一根快要燃到指尖的烟。 身后是浓烈到快要将她吞噬的黑,身前是一面装置着鸟类尸体标本的墙,和一根燃着火星、飘绕着灰白色雾气的烟。 黎桥的视频电话有些突兀。 但孔黎鸢还是阖了阖眼,把视频接通,将手里的烟碾灭在烟灰缸,许是用了些力气,指腹都有些痛。 黎桥那边是白天,她正穿着宽松轻薄的卫衣,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戴着墨镜晒太阳。 电话一接通,就把墨镜一股脑地抬到头发上,敞着那张一贯笑眯眯的脸, “怎么不开灯啊?黑灯瞎火的就看见你一张脸,仔细一看还是糊的。” 孔黎鸢缓缓吐出肺里残余的白雾,而那些雾仍旧萦绕在她面前,似是一场不动声色的眷恋。 她瞥一眼黎桥夸张的表情,还是应黎桥的要求开了灯。又点了一根烟,没再抽,只夹在指尖,缓缓地燃着。 黎桥终于满意,却又不知道瞥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嚯,你最近烟瘾变重了?这都是一晚上抽的啊?” 孔黎鸢顺着望过去,看到在视频视野下,放置在桌上的烟灰缸,里面堆了几个被碾灭的烟头。 “差不多吧。”她漫不经心地说,“也没抽几根。” “这还没几根啊?而且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要戒烟来着?” 黎桥知道,孔黎鸢以前也抽烟,但四年前那次回来后,烟瘾不知怎么突然变重了很多。 后来孔黎鸢尝试戒烟戒了多次,也有像这样的情况过,但那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来一根。 这次她们也就半个月没联系,这人烟瘾怎么突然就变这么重了? 孔黎鸢盯着自己手里燃烧着的烟,叹一口气, “是比想象中难戒。” 视频画面里的黎桥若有所思,观察了一会,随意地说, “对了,你这电影六月份之前能拍完吧,今年状况怎么样,要不要过来?” “再说吧,看看那时候的状况怎么样。”孔黎鸢懒懒地仰靠在椅背上,说,“这不是才一月份?” “我这不是关心关心嘛。” 黎桥说,又在视频那边端了杯蓝色饮料,一口气喝完,嬉笑着说, “要我说,你这人就是活得太空了。一个年纪轻轻又漂亮身材又好的女明星,用得着抽烟解闷吗,还不如好好开个party喊些年轻人过来花天酒地?” 她说这些的时候,孔黎鸢正专注地盯着手里这根烟燃烧的刻度。 其实大部分时候,她不是在抽烟,而只是习惯性地,想要在燃烧完的烟之后,再重蹈覆辙一次。 她没回应黎桥的这些话。 于是黎桥眯了眯眼,大胆地提起,“是你那小鸟和你又碰面了吧?” 孔黎鸢垂下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没有回答,黎桥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不可思议起来,然后又叹一口气,仿佛在说“我一猜就是”。 “我就知道。” 黎桥果然这么说了,然后摘下墨镜,一副准备聆听的模样, “和我说说吧,什么情况啊?”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孔黎鸢微微仰头,有些失焦地盯着满墙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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