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你。” 等脚都蹲麻了,她才说,然后又不舍地站起身,发现闻英秀就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但很快平静下来,弯着眼睛喊, “闻老师。” 她知道,在闻英秀心里,估计又在揣摩她是不是打算走些歪门邪道的路子,来在她这个老人面前立人设了。 “这是这次的总结。”付汀梨不打算解释,只把工作材料交了就打算走。 闻英秀“嗯”了一声,接过她那一叠纸,皱着眉一页一页翻, “行,你先回吧。” 付汀梨应下,又不舍地摸了摸小猫的头,转身的时候,听见闻英秀噔噔噔地上了阶梯。 再走几步。 又发现身后有噔噔噔走下楼梯的声音。是闻英秀,喊住她, “你等等。” 付汀梨有些疑惑,“是有什么不对吗闻老师?” 闻英秀把手里的材料卷成一团,在手里点了点,问, “之前组里都在讨论电影最后的那个关键意象,我有一波学生认为,阿鸯最后那个展出的作品是以她遇见的那匹白马为主题,有一波学生不这么认为。” “作为一直跟现场和主演距离最近的人,你怎么看?” 按照剧本的逻辑,最后阿鸯重回巅峰,以一个颇具自我风格的雕塑作品作为结尾,当然最好不过。 这是站在编剧角度,最为恰当的思路。 “白马也可以的。”付汀梨思忖了一会才说。 “也可以?”闻英秀反问。 “如果用白马形象的话,剧本是完整的。”付汀梨说, “但如果要我选,会从阿鸯这个人出发,从她自我和内心去思考,她究竟渴望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如果用白马的话,不是不行。 但白马毕竟已经占据了一个这么关键的剧情,再在结尾来上一笔,可能‘白马’这个意象,会显得有些喧兵夺主。” “那如果你是阿鸯,你觉得你最后会想用什么雕塑来表达自己?” 门前昏黄光影下,闻英秀站在那里,像一场让她从内到外的审视。 “我?” 付汀梨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闻英秀会问她的意见。 但既然被问了,她也不发怵。只思考了一会,就利落地答, “那就当一只小鸟吧。” “小鸟?”闻英秀抬了抬眉心,“为什么是小鸟?不是小猫小狗?” 付汀梨知道她在说自己稚嫩。只蹲下来,柔柔地摸了摸蹲在她脚边的小猫。静了一会,才说, “最开始阿鸯,不就是以‘一只飞鸟’这个代表作才名声大噪的吗?” “然后结尾最关键的作品,还让鸟当最后一个意象?”闻英秀在她头顶发出质疑。 “对啊。”付汀梨轻轻地说,“不过要做黎明的飞鸟。” “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晨露重,翅膀被打湿,鸟飞起来重。” “那这不就和主题相违背吗?”闻英秀望向她的眼神似乎变深了些。 付汀梨想了想,决定站起来,然后坦坦荡荡地与闻英秀对视, “但小鸟还是要在这时候飞啊。 不仅如此,还要戳破这个世界冲破阻碍,划开黎明……” 她笑得敞亮,“要飞得高高的,才最好。” - 付汀梨和杜丽约的展很顺利,全程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社会对唐氏患儿的了解程度更高,尽管走在路上会招来一些不清不白的眼神,但大部分也都是陌生、或者友好的。 结束之后,付汀梨把杜丽带到公交车站。她反复确认过,杜丽愿意跟她一起坐公交车回去。 做监护人就要做到底,把人安安生生送回去,但打车太贵,她只能选择相对廉价的公共交通。 从前上哪都是开车,要么就是打车。可回上海后,她只打过一次车,还是大半夜,拿着那张门禁卡跑到孔黎鸢的车库里。 不过她那会有这么急吗?就非要凌晨四点去还卡?付汀梨回过头来想。 艺术街外的马路拥挤繁华,抬头便是霓虹招牌。在老巷住久了,如今来这么热闹的地方,付汀梨忽然觉得满目琳琅,觉得这里的光污染刺得眼睛都发疼。 杜丽拿着她给买的冰棒,时不时舔一口。整个人仍旧有些兴奋,虽然语速不快,说几个字顿一下,却在人来人往里,对刚刚的展点评得头头是道。 付汀梨嘴里也叼着一根,她搞不懂怎么会有人大冬天爱吃冰棒? 但结账的时候,还是多拿一根,想着吃点凉的,说不定反而会畅快些。 于是现在被冻得呲牙咧嘴,含糊不清地回应着杜丽的话。又时不时给人擦一擦快要融到手指上的冰水。 “你看起来。” 突然,杜丽不提那些事了,只盯着她,停了好一会,才得出确定的结论,说, “没前些天开心了。” 一辆公交车飞驰而过,没有在她们这个站点停。付汀梨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她有些迷糊地问, “有吗?” “有。”杜丽异常肯定,然后又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付汀梨张了张唇。 这时,一辆硕大的绿色公交车停到站点,开门的时候发出“啪”地一响,暖烘烘的热气便从车里吹出来,吹得人清醒不少。 这不是她们要搭乘的车辆。 但车身上,有个熟悉的人。穿着针织衫牛仔裤的年轻女人,慵懒地坐在桌边,笑得温和妩媚,手里拿着一瓶饮料。 ——是孔黎鸢的代言广告。 “我们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 这句话冒出来的时候,付汀梨有些心惊肉跳,恍惚间竟然思考了一下,她好像确实有一阵没去过剧组。 也很久没见过孔黎鸢了。 她这样想着,还以为自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吓了一大跳。直到她心绪不宁地望过去,才发现是杜丽说的。 “但是你不开心,我不知道怎么才让你开心。”杜丽似乎因为这个问题很苦恼。 “小事。”付汀梨松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我就是工作太累,不碍事。” 杜丽的表情看上去不太相信,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旁边人的细碎讨论,趁这个空档飘进了她们耳朵里: “我的妈呀?温世嘉那事真就这么被锤了?” “不是吧,我还磕她和那古偶剧里年下男的cp呢?怎么就真变成姬了?” “我觉得她一直就姬。不过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听见回应啊。” “是啊,不过回不回应的,都应该算是实锤了吧。她们那照片,不都被各种角度分析透透了吗,亲密动作没跑了,就是她女朋友这脸还看不太清,还有人列了圈内人的名单出来,说这几个都可能是她女朋友,但我看着都不像,感觉像是素人。” “这么说温世嘉也有可能是炒作?” “不一定。不是说她下部片就是姬片吗。要是炒作打死不承认就这么模模糊糊的还好,下部姬片还能来场大的,要是真被锤了……” “就国内现在这舆论环境,要真被锤了怎么办,不会就这么凉了吧,我还指望着看她那电影呢……” “不好说,搞不好得像之前那些塌房的一样?从此查无此人了?毕竟这也没有先例啊,之前哪有这个级别的演员敢出柜啊?而且真女同本来也少吧……” ——这是这几天在热搜上沸沸扬扬的新闻,一线电影女演员温世嘉,在停车场被拍到和同性搂腰交颈,又疑似在车内举止亲密。 这条新闻已经沸沸扬扬地闹了几天。这阵子,只要一打开微博、短视频,就全都是这些消息。 各种营销号带头分析吃瓜,微博上还整理出了吃瓜时间线。 没成想现在,连出门坐个公交车都逃不过。付汀梨咬了一口冰棒,冻得牙齿都发抖。 “她是个好人。”杜丽忽然冒出声音,打断了付汀梨的思绪。 付汀梨抬起头,这才发现,是又有一辆印着孔黎鸢广告的公交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对啊,她是个好人。” 但她老说自己是个坏人。 付汀梨靠在公交站牌边上,等车走了,车门关了,热气不见了。 那冰冷站牌的寒意便顺着脊背往上窜,逐渐弥漫到四肢百骸。 她再也吃不下这根冰棒,索性扔了,慢吞吞地溢出一口白气。掏皱成一团的纸巾出来擦手,才反应过来,问杜丽, “你说的好人又是谁?” 杜丽牙口挺好,咬下一块冰棒,含含糊糊地说, “给我们小雨伞巴士捐钱的人。” “什么人这么好?”付汀梨揉着纸巾。 就在这时候,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她把手里的纸团扔了,费力地把手机掏出来。 “我不能说。”杜丽说。 付汀梨把手机划开,发现是剧组的美术群里,一长串的通知,下面还跟着99+。 ——“为什么不能说?” 她手上那些融化的冰水似乎没擦干净,还有些黏黏糊糊的,往下刷手机的时候,有些不顺畅。 ——“嗯……反正妹妹不让我说,说我要是和别人说了,就对那个人有天大的坏处。但她是好人,我不能,不能给她坏处。” 付汀梨将大段带着惊呼和不断刷屏的消息,慢慢吞吞地划到了底。 ——“但这个好人,好像很喜欢,很喜欢巴斯光年。” 一辆车经过,昏黄车灯淌到付汀梨眼底,她被晃了一下眼。 ——“巴斯光年?” 付汀梨看到群里的艾特:【@付汀梨梨,收拾好东西宝贝】 下面有人兴冲冲地问了几句,于是消息又被滑上去。 最后停在一条群主的消息上: 【停,别问了!!!总之就是一句话,下周全组转场去北疆拍摄,过完年这部分剧情才拍完,中间大概会放大家回来过年。】 ——“对啊,我之前送过,一个巴斯光年钥匙扣,给她,然后前几天看见,她现在还在用。” ——“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呢?” 光影淌过,手机屏幕有一瞬的反光。付汀梨费劲去看手机消息。 ——“好像是,四年。” 四年? 过路的车把付汀梨的头发吹得飘起,有人往车窗外喷一波哗啦哗啦的白絮出来,喊一声“新年快乐啊!”,惹来几声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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