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砚清说:“出航站楼之后,我们分开走。” 翟忍冬一顿,转头看向纪砚清。 纪砚清说:“车我已经安排好了,司机知道送你去哪儿。” 翟忍冬:“你呢?” 纪砚清红唇轻勾:“秘密。” 翟忍冬被秘密带着,穿过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浑然不觉走了多远。 等她再有反应,人已经站在了剧院的检票口。 工作人员笑着说:“女士,这边检票。” 翟忍冬有片刻晃神,说:“抱歉,我走错了。” 这个剧院她来过无数次,一开始没钱,就只是在门外等开始等散场,后来条件好点,才能买票进来,每次坐在后排的角落里,谁都发现不了。 她最近一次来是今年夏天,连着看了纪砚清三场演出。 那时候她们还是陌生人,现在已经爱得如火如荼。 翟忍冬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安检门,徘徊在胸腔里二十来年的沉默一点一点消失,推着行李往出走。 工作人员连忙提高声音说:“今天有您想看演出,您要不在口袋里找一找票?” 翟忍冬的步子猛然停住,握着行李箱的手紧了一下,松开拉手伸进口袋。 ……真的有票。 翟忍冬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把票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舞剧《野马长风》 日期/DATA:2009-08-08 区域/SECTION:一楼 1st Floor 时间/TIME:19:30 周五 排/ROW:1 座/SEAT:1 票面信息和七年前取消的那三场中首场一模一样,连背景图案都分毫不差,只不过七年前那个是机打,这张是手绘,空白地方有纪砚清的笔迹。 “来自2016年的女朋友,很荣幸邀请你和2009年的我认识一场。”
第55章 过安检后的路线和往年一样, 翟忍冬随便走着就能找到歌剧厅。 进来之后,翟忍冬照旧坐在后排的角落,等着开场。她的行李箱不算大,但也占地儿, 所以本能地岔开腿, 尽可能把行李箱往自己跟前放, 不挡别人进出的路。她右小臂搭着行李箱的拉手, 随时准备让出更多的路, 但一直没有人从她眼前经过,只是离开场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过来了一个工作人员, “女士,您的座位在1排1, 这里是26排39。” 翟忍冬装在口袋里的左手捏了一下票根, 起身说:“谢谢提醒。”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您客气。” 翟忍冬顺着台阶从一楼最高下到一楼最低,从最角落走到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顿了两秒,拿出口袋里的票根。 1排1座。 她在检票口看的时候默念过一遍, 竟然没有发现,潜意识以为还是七年前那张最终被作废了的票。 翟忍冬垂眼看着, 观众席的灯光暗下去, 两侧屏幕开始播放出品单位信息那秒, 她才像是有了真实感, 思绪迟滞地确认着眼前这一幕:今天这台舞剧是纪砚清专门为她准备的,为了弥补七年前的那个缺口。 但其实, 即使纪砚清没有取消那一年的演出,她也看不到她。 在河边遇到纪砚清的第二年开始, 翟忍冬每年七月中旬到八月中旬会在这里待一个月,中间在不完全固定的时间,但绝对固定的位置看三场纪砚清的演出。 2009年的演出开始之前,翟忍冬出了一点意外——火灾里伤到眼睛,瞎了。 ———— 2009年。 盆地的夏季潮湿闷热,翟忍冬步行半小时回来宾馆的时候,短袖几乎湿透。她草草洗了个澡,坐在桌边忙碌。 今天是她过来的第十一天,每天准时出门准时回,做着一成不变的事。 忙到晚上八点,翟忍冬盖上笔,开窗吹了一会风,例行拿出手机给藏冬打电话,询问店里的情况。 没什么大事发生。 翟忍冬挂上电话,一动不动地靠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的星级酒店。 纪砚清住在那里。 她在这里有自己的房子,但粉丝群里的人说她最近一直住酒店。 有人猜测她和家里闹矛盾了,有人说她的名气和收入已经到了可以把酒店当家,享受最佳服务的程度。 翟忍冬握着手机,脑子里出现的是那个和纪砚清在车边接吻的女人。 她们应该住在一起,那纪砚清离家出走更可能和她有关。她连接吻都面无表情,不像是会对谁妥协服软的人,如果吵架,纪砚清会不会吃亏?会不会哭? 翟忍冬不知道,她对纪砚清熟悉得能倒背她从成名到现在拿的每一个奖项,出席的每一场重量级演出,同时也对她也陌生得除了长相名字、出生年月和身高体重之外的东西一无所知。翟忍冬只确定她没有想象中坚强。 那年,河边那支舞跳完,她趴在膝盖上很久都没有抬头,也没有声音,但起身离开的时候,翟忍冬看到她双眼通红。 她看起来很需要谁让着,爱着,走过去哄一哄,又在微微抬起下巴时,倨傲得连能吞噬一切的夜色都无法靠近。 翟忍冬已经踏出去的步子就只能定在原地,一步步目送她走远,之后几年,再没有在河边遇到过她。 没遇到的那几年,翟忍冬的脾气越来越好——相较之前而言。 潜意识里,她在为未来某一天能让着纪砚清做准备,但其实心里清楚,两个世界的人能走到一条路的概率几乎为零。 就算奇迹出现,她们走到一起了,她也没有立场对一个有女朋友的人献殷勤。 回忆让翟忍冬轻烟一样的目光显得遥远,她被热风吹得流了汗,沉默地看着渐渐陷入夜色的大楼。 很久,翟忍冬把手机装进口袋,从背包里找出一只口罩,戴着出了门。 从宾馆到酒店要走将近二十分钟。 翟忍冬在酒店对面的路上站定时候已经临近十二点,街上空无一人。她抬起头,不声不响地从二楼看到顶层。 没有一盏灯还亮着。 意料之中的事。 即使亮着,她也没理由走上去敲门。 翟忍冬后退一步靠着灯杆,心里没有太大起伏。 再过一周,她就能在剧院见到纪砚清。 不知道那时候她有没有和女朋友和好。 希望和好了。 没吵最好。 吵了最好也是那个人先向她低头。 和好了,她们是会先接吻,还是直接发生关系。 …… 翟忍冬装在口袋里的手紧握,收回视线看着地面。 有蛐蛐一步一步从灯下跳过。 跳进草丛里的时候,翟忍冬直起身体往回走。 走到十字路口,一声惊呼打破了凌晨的寂静。 “着火了!” 那个瞬间翟忍冬心脏忽地一沉,想都没想就跑上了还是红灯的斑马线。 经过的出租车司机应该骂了她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她记不清楚了,一口气从酒店1楼爬楼梯到23楼的过程中,不知道撞了多少往下逃的房客。 她用力甩开挡在前面只知道喊“来人”和“怎么办”的工作人员,踹开那扇烧着大火的门,看到了昏迷在墙根的纪砚清。 翟忍冬大步过去扑灭纪砚清裤腿上的火,把她抱到走廊没有浓烟的地方,解开胸衣、腰带,叫她的名字,“纪砚清?纪砚清。” 纪砚清没有回应。翟忍冬伸手没在她颈动脉摸到搏动的迹象。 翟忍冬立刻跪在地上,双手叠在纪砚清胸上按压,又俯身给她渡气,不断交换重复。 那几分钟里,翟忍冬冷静到脑子放空,她能做出所有的反应都是本能。 终于看到纪砚清的胸口开始自主起伏那秒,她一晃神,跨过陌生人的界限,手抖着把纪砚清扶起来抱在了怀里。 翟忍冬在火的燃烧声中张开口,喉咙像是被烟熏了,哑得几乎发不出声来:“没事了,没事了……” 话落,前方不远处骤然炸起一道巨大的轰鸣,酒店堆放在工作间的易燃物爆炸了,翟忍冬只来得及护住纪砚清,正脸被巨大的热浪和窜出来的火冲到,眼睛立刻就失去了光感。 强烈的痛感、灼烧感和化学制剂燃烧时的刺激让翟忍冬难以忍受地闷哼出一声。她顾不上,甫一缓过来就抱起纪砚清,摸索着找到楼梯,下楼,把她放在没有摄像头,但很快就会有人的经过的一楼拐角,试了一下她的鼻息,然后混在大堂吵嚷的人声里,悄然离开。 从酒店门口走到路边,正常人只需要十几秒,翟忍冬走了将近五分钟。她又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听到有人经过的时候,拿着手机转向对方说:“你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拨个电话?” 对方警惕性高:“你自己不能拨吗?” 翟忍冬说:“我看不见。” 对方一愣,接住手机说:“拨给谁?” 翟忍冬:“任数。” 对方很快从通讯录里找到任数的电话拨出去,把手机还给翟忍冬。 翟忍冬:“谢谢。” 对方:“不用谢。” 对方欲言又止片刻,听到电话接通才提步离开。 翟忍冬说:“小数,梁老师在不在家?” 任数:“在啊,姐姐你这么晚找我妈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翟忍冬:“我看不见了,想麻烦梁老师带我去趟医院。” 任数失声惊叫:“怎么会看不见?!妈!妈!梁轶!” 任数心急如焚地去叫人。 不到二十分钟,翟忍冬被梁轶送来医院,医生的结论明确也简单:“外伤能好,视力也能恢复,但以后会很敏感,强光、风、烟尘刺激,可能只是看个太阳,角膜就会受到刺激,出现流泪、疼痛等症状。” 翟忍冬只沉默很短一点时间,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在医院住院一周。 这一周,火灾的事上了新闻。 酒店被暂时查封。 放火的人也抓到了,是个年轻男人,因为太喜欢纪砚清,想先烧死她,再去给她陪葬。 翟忍冬同病房的人是纪砚清粉丝,看到新闻后大骂着说:“神经病啊!要不是酒店工作人在危急关头舍身护住纪老师,她指不定伤成什么样!” 翟忍冬微顿,问:“酒店的人救了她?” 病友:“对啊,官方这么说的。” 翟忍冬应了声,没再说话。把纪砚清放在一楼拐角那秒,她就已经做好了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打算,她不是纪砚清什么人,眼睛也瞎了,在她那儿留下名字没有任何意义。 翟忍冬问:“她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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