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难道不是由坏女人负责元日祭祀的么? 如此一想,张琬心间莫名复杂,那自己先前不是白白担心了嘛! 深夜时分,张琬已然有些昏昏欲睡,小脑袋频频低垂,单薄身形摇摇欲坠。 忽地耳旁听闻阵阵空幽祭铃声响,张琬一激灵,原本耸搭的眉眼,亦精神亮堂些许。 张琬茫然乏倦的目光跃过黑暗,鬼使神差的落向祭台之上一抹羽白颀长身影,呼吸不由得停滞! 祭台之下篝火悦动,却并不能照亮那方高处光景,模糊间,恍如隔世,反而衬得孑然一身的坏女人遗世独立,宛若坠落人世间的光白星辰! 她,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呢! 第30章 如此感慨的并不只有张琬,周遭王女与皇女亦不少发出喟叹。 张琬察觉旁人对于坏女人的观望神色,顿时收敛些许仪态,嘟囔道:“这么直白观望,多无礼呀。” 说是这么说,张琬却也没好到哪里,仰着脖颈无声张观望那一抹羽白动静。 上回见到这身羽白祭袍,还是自己差点被献祭的时候,当时吓得要死,完全没有观赏的心情。 现在才发现这身圣女祭袍制作何等精细,好似云中仙鹤,缥缈傲影。 虽然此时因着洁白面具看不出坏女人眉目神情,甚至连面部轮廓亦像是泛着月晕光辉,却反而增添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美妙。 祭台之上的祭徒都佩戴面具,只不过大多是暗沉颜色,形状图案更是狰狞,实在称不上好看。 可坏女人的洁白面具跟当初太阴祭司的面具并不一样,仿佛看不出复杂纹路色彩,只有冰雪一般冷峻,更与周身气质浑然天成。 祭舞是祭祀仪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以往张琬只觉得诡异可怕,尤其是暗夜里观看,委婉的说更像是群魔乱舞! 所以张琬不懂为什么大家都不觉可怕,反而推崇备至。 可犹如仙鹤般从容轻转身形的坏女人,冷冽眉目,睥睨一切,却给张琬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 仿佛周遭一切的动静都被忽略,坏女人身姿洒脱,体态轻盈,飘然若仙。 这与其说坏女人在祭祀神灵,更像是孤傲不群的神灵降临人世。 正当张琬看的心神恍惚时,却见祭乐骤停,坏女人转动身形,徒留泠然身影,周身祈福的祭徒们匍匐在地。 火光跃动,坏女人掌心横握一方玉笛,幽长而轻柔笛音缭绕,娓娓动听,使听者无不赞叹技艺高超。 张琬自小就听过不少宴乐,亦略懂音律,更是自惭形秽。 祭坛内许多人沉浸其中,未曾回神,远处天际间却传来似是振翅扇动声响,重重叠叠,响彻云霄,招来惊讶议论。 “这是什么声音?” “难道是上天神灵感应了不成?” 张琬却不舍得分出半点心神,任凭周身人声嘈杂,灼灼目光仰望坏女人,心间甚至想着,如果能够求学一曲就好了。 正当张琬如此想时,却不料坏女人轻转身形,忽地自高处投落目光,好似亦看了过来。 张琬微面热,暗想她不会真听到自己的心声了吧! 那自己平日心里的不满,岂不是都被听的干净?! 正当张琬红着脸忐忑不安,坏女人却又旁若无人般的移开目光,转而注视别处,顿时张琬如释重负! 错觉,刚才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而此时已有不少人发现异响来由,女帝探目眺望无垠夜空,隐约看见疑似黑云般的云团,快速移动,眼露错愕道:“那是何物?” 太阳祭司亦看见异兆,视线望向太阳圣女,无声问询,想要解答女帝疑惑。 太阳圣女燕曦眼露难色的摇头,心间狐疑的打量祭台之上的秦婵,亦不知她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此时太阴祭司面露满意出声:“陛下,此乃仙雀,能识忠奸,古王朝曾有一太虚大祭司习施展此术,祥瑞之兆。” 若非太阴祭司实在不善音律,否则亦不会让给秦婵来主持元日祭祀。 闻声,太阴祭司暗惊,这得花费多少年心思才能训练如此地步! 话语间,满天飞舞着密密麻麻的雀鸟,它们犹如感应般,聚集祭坛上空,随即齐齐跃入一处。 祭坛祭祀高台隔断观祭区与献祭区,其中一方是用来呈放献祭神灵之物。 突兀惨叫之声骤然响起,其间仿佛遭遇恶鬼一般惊恐绝望,让张琬顿时抽离出先前对天籁之音的痴迷赞叹。 元日祭祀会向神灵献祭本年的王朝犯人,所以这不是一场歌舞升平的宴会表演,而是一场展示祭祀的行刑。 祭台之上的清幽笛声未停,坏女人孤身独立,好似全然不曾听闻哀嚎。 这一刻与其说是仙人,倒更像罗刹。 张琬鼻尖嗅到浓郁鲜血腥味,面色微变,视线亦不再仰望高处的坏女人,心间不适。 夜色中的雀鸟餍足的盘旋离去时,隐隐可间锋利的鸟喙残留猩红。 祭徒动作们往旺盛篝火之中投掷竹节,寂静夜间响起震天动静,爆竹声中本年的元日祭祀亦将结束。 国都各处府门宅邸亦随之听令焚烧竹节,街道内轰隆声响依次不停。 张琬看着众人起身恭敬接受祭徒赠送的符结,她们面上无不是敬意与喜色。 从人群之中穿过的张琬,心里只想找到母亲回府,却不料瞥见祭徒收拾献祭区的尸首,当即面色惨白,失了心神。 爆竹声中,女帝赏赐不少财物,诸侯王室等人答谢,告离出宫门。 张亲王见小女依偎身旁,神情厌厌,好似困乏的很,便命车夫加快些行程。 宫门之外,太阴圣女车马仪仗静候,一巫史上前唤:“亲王,圣女亲制一符结命赠予小王女。” 闻声,张琬埋头不想去见坏女人,脑袋里那些血腥骨肉画面挥之不去。 张亲王见此,更是误会小女疲倦,只好出声:“还请见谅,小女实在困顿,不便露面谢礼,来人,收下赠礼。” 巫史神色略微意外,却也没有多言,将掌中符结交出,侧身退让车马行进,暗想困惑。 不多时,巫史回到太阴圣女车马仪仗外汇报:“圣女,小王女已经收下符结。” 秦婵指腹正用绣帕擦拭玉笛,心情愉悦道:“那她如何反应?” “张亲王说小王女困顿不便,所以未曾露面。” “什么?” 秦婵指尖停顿动作,清冽眉目透过帘布看向巫史,略微觉得蹊跷,出声:“难道她亦没有任何言语么?” 巫史明显感觉阵阵冷冽寒意袭来,不敢对视目光,畏惧的应:“是。” 语落无声,秦婵将玉笛缓缓放入匣中,想起先前女孩垂头犯困模样,才消解些许郁气,出声:“走吧。” “遵令。”巫史暗自呼气,随即动作。 祭铃轻晃,幽音回响,宽大车轮滚滚转动时,迎来新一年的光景。 积雪未消,寒意不减,祭庙殿门前渐而车马云集,祭庙内的各处祭徒们亦忙碌清扫积雪。 太阴圣女的内院,庭院廊道整洁干净,屋内熏香飘散,炭盆静设。 两盏银灯悬挂屋檐之下,秦婵端坐翻阅着竹简,耳旁注意门外动静,嗓音平缓道:“若是亲王府的车马到祭庙殿门,让其从侧殿直入,如此亦可少些脚程。” 语落,巫史一人从外入内,面色迟疑道:“圣女,今日亲王府着人递来一封告假折子,小王女怕是不能如期回祭庙修习。” 闻声,秦婵面上惬意消散,微微蹙眉不语,探手将竹简展开观阅。 眼见其间却并未写明病症,秦婵猜疑不断,愠怒出声:“怎么如此突然,亲王府中巫医,怎么没有提前通报一声?” “回圣女,因为并不是什么奇难杂症,小王女只是食欲不振,精神不佳,亲王向来溺爱,所以才想留府多照养几日。” “既是如此,那就宽赦五日,到时你派车马去接小王女,另外让人随时盯紧亲王府的一切动静。” 巫史心间狐疑的颔首应:“遵令。” 从太阴圣女对小王女的人手安置来看,真是不知,该说重视还是提防啊。 而此时亲王府的张琬,还不知自己惹的坏女人猜忌,甚至防备自己出逃跑路。 早间陪同母亲用饭,张琬并未如往常一般大快朵颐,反而食欲不振。 张亲王见之,担忧不已,便让人另准备膳食,出声:“方才太阴圣女着人回帖,特准许多待五日养好身子,再去祭庙修习。” 张琬见母亲满是担心,撑着精神唤:“母亲放心,琬儿会照顾自己。” 老嬷嬷奉上奶羹,心里亦是不安,面上却还得故作无事,贴心唤:“方才亲王吩咐熬煮小王女在府里最爱的奶羹,趁热吃些吧。” 眼见母亲和老嬷嬷关切的紧,张琬自是不想惹她们忧心操劳,连忙吃的赶紧。 其实张琬并没有食欲不振,至多就是不怎么想吃肉而已。 张亲王见小女顺从模样,心里既是放心又觉不舍。 将小女养在身旁都怕照养不好,更何谈留在祭庙,张亲王越想越觉女帝狠心无情。 短暂五日,飞逝离去,天光微明,巫史领着车马来到亲王府们前静候。 深宅室内,张琬困顿的哈欠连天,探手系着衣物,佩戴长命符锁,暗自困惑明明亲王府有的是车马,为什么坏女人却非要派车马来接自己。 老嬷嬷取出太阴圣女送的符结系在小王女身侧,叮嘱道:“太阴圣女赠的符结玉牌是珍稀之物,小王女可得爱护。” 张琬垂眸看着绣着符纹的素锦符结,其间悬挂一方莹白玉牌,纹路样式精致清雅,出声:“哦,知道。” 现在看到玉牌就想起自己去年把最喜爱的贵重玉珏送给坏女人,张琬想想都很是后悔! 不多时,张琬乘坐马车,满眼不舍的从帘布望着母亲和老嬷嬷。 待车马行过府门前街道拐角,进入繁华街道,张琬更是不想进祭庙,甚至有些想跑路! 可是车马外的巫史一下就冒出身唤:“还有些路程,小王女不如先休息会吧。” 张琬被吓了一跳,打消念想,暗叹这人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啊?! 于是张琬只能窝在马车,耳间听着车马悬挂的祭铃铛声响,才意识到自己坐的是坏女人马车。 张琬偏头打量内里陈设用具,素净淡雅,倒是挺符合坏女人的喜好。 没想,车马外忽地临近一串急促马蹄声,却并未超过,而是勒马悬停。 随即外边响起一位女子娇柔谄媚道:“今日真是有缘,没想竟然偶遇太阴圣女座驾,不知可否有幸邀约共宴?” 闻声,张琬听的一身鸡皮疙瘩,暗想坏女人在外边招惹的都是些什么花蝴蝶呀?!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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