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觉睡到临近午时的张琬,破天荒发现坏女人的两盏银灯,竟然仍旧安静的悬挂在屋檐之下! 对此,张琬心里虽是好奇,却也不愿主动询问。 一想到昨夜坏女人那般冷淡姿态,张琬甚至气的多吃了小半碗米饭! 可因着养病禁足之令,张琬一时半会又出不得屋院,因而只得磨墨练字打发时辰。 巫史命人奉上茶盏糕点,欲言又止道:“小王女,这会要去见圣女吗?” 昨日小王女满心都想着会见圣女,今日怎么一反常态? 张琬提笔沾墨,故作冷淡的应:“才不去,我要练字,很忙的。” 既然坏女人都不想搭理自己,那张琬也不会想要去凑她的冷脸。 巫史一眼就看出小王女的反常,迟疑道:“圣女今日卧病休养,小王女真不去看望么?” 张琬稀奇的顿笔,明眸看向巫史,感觉不像骗人,出声:“她怎么病了?” “圣女为河神祭祀操劳心神,又加上昨夜受了罚,难免病邪入体。” “受罚,我昨晚怎么看不出来啊?” 巫史欲言又止的出声:“太阴祭司对圣女的惩罚不似寻常肉罚,外人从来是看不出半点端倪。” 通常这种事是不得透露风声,但巫史想着小王女是圣女的联姻之人,两人又一向亲昵,所以才告知一二。 张琬见巫史说的这么隐晦,一时心间犹豫。 生病,看望是人之常情,若是置耳不闻,岂不是显得自己像坏女人一样冷漠无情! 大不了,自己只看看,不跟她说话就是了! 骄阳当空的午后,张琬踏入坏女人所在屋院,鼻尖嗅到汤药味道,心间感慨,她都会通天法术竟然不能自愈么? 如此胡思乱想之际,不知觉踏入深处闺房。 张琬只觉像是进入冰窟窿,探手拢住外衣,脚步轻微,视线被一身锦白内裳侧躺在榻的坏女人吸引。 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虚弱模样。 坏女人,平日里给人一种似是坚韧挺拔的雪中松柏,任凭风雪肆虐,却丝毫不曾露出半分萎靡不振。 可现下坏女人更像冰雪在湖面凝结的薄薄冰层,一触即散,冰层之下则是幽深刺骨的深潭。 不知为何,张琬觉得坏女人此时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脆弱,倒不如说危险更贴切。 张琬顾不及先前的计较,视线落在一旁晾至的药汤,掌心轻触碗壁,轻声呢喃道:“怎么不吃了药再睡啊?” 看来坏女人不是个谨遵医嘱的好病人呢。 语落,坏女人却睁开那双深黑不见光亮的眼眸,语气淡淡道:“小王女有事?” “没、没事,我就不能来么?”张琬不想承认自己的担心,有些底气不足的应声。 假若坏女人说一个不字,张琬立刻掉头就回去,任由她病死算了! 庆幸,坏女人并未如此回答,她仍旧倦态的躺在榻旁,好似没什么气力,美目低垂,闷声应:“我若做不成太虚大祭司,小王女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张琬不解对方莫名其妙的话语,心里更在意那碗药汤,探手端起药碗,出声:“不会啊,你已经很厉害,现在先喝药吧?” 昨日坏女人诛杀肆虐的河神,现在无疑是国都之内最受人崇敬的人,真是不太懂她突然的问话。 “可我不想吃药,怎么办?”坏女人不为所动,嗓音轻轻道,不像冷淡责难,更似无辜般的真切询问。 张琬目光看向散落乌黑长发的坏女人,她的肤色苍白,宛若一株荼靡的山茶花,看起来真是有几分病美人的风韵,一时被迷惑神智,心软的哄道:“我房里有蜜糖,你要吃些,再喝药么?” 幼时母亲和嬷嬷就常这样哄张琬服药,所以张琬理所应当的以为坏女人也怕苦,才不肯喝药。 语落,坏女人眉目含笑的摇头,不予接受,话语却悠悠的应:“既然小王女想要服侍用药,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闻声,张琬睁大圆眸不可思议的看向虚弱的坏女人,自己刚才有说过要服侍她嘛?! 明明昨夜那么冷落自己,今日竟然还理直气壮的想自己喂她服药! 可张琬看着坏女人毫无血色的面容,又止不住心生怜悯,只得咬字配合应:“好吧,我想照顾你!” 语毕,张琬将汤匙里的药汤递近过去,坏女人却微微蹙眉,美目略带嗔怪道,“太烫了。” 见此,张琬只得低头吹了吹药汤,默念一百遍,坏女人是病人,自己得大度! 如此这般,等到张琬端着药碗的手都泛酸,坏女人才终于服用完汤药。 张琬如释重负的揉着手臂,目光见坏女人神态厌厌,不甚精神,便出声:“那你睡会吧,我不打扰了。” “小王女如果想早些解除禁足令,或许可以想着多做些事。”坏女人面上神情很淡,秀丽眉眼里却泛着要挟之意,嗓音轻柔的很。 “你、你还想我做些什么呢?”张琬深吸了口气,笑容僵硬的改口道。 坏女人她是懂得如何不动声色的拿捏人! 自己方才必定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坏女人柔弱可怜! 第36章 春日午后,一副明媚好光景,可此时深闺之内的张琬,面容却是黯淡无光的很。 炭盆静设,张琬掌心捧着古籍,磕磕巴巴的念:“壬、戌年,夏旱,太虚大祭司命巫史求雨,心不诚,无雨,施以、以……” 完,又一个不认识的古文字! 语落,张琬探眸心虚的看向榻上好似熟睡的坏女人,只见她的眉目轻阖,呼吸清浅,冷冽气质收敛许多,周身静寂安宁,宛若一株静卧池中的纯白睡莲。 这人明明病成这般模样,却并不显得狼狈黯淡,反而气定神闲。 只是,没想到她还能听这种晦涩难懂又无趣的卜词古籍,张琬很是不明白坏女人的喜好。 不过现在看起来坏女人像是睡着了呢。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悄悄溜走呀? 如此一想,张琬明眸瞬时亮着光,掌心欲合上竹简起身,没想,榻上的坏女人似是有所察觉,忽地迎上目光,轻唤:“小王女怎么不出声?” 从清冽嗓音来听,坏女人竟然并未熟睡,甚至语气都不曾带半分困意,张琬沮丧眉头,叹气的应:“我有些字认不出来,还是让巫史来给你念吧?” 这话已是说的当委婉,坏女人看的卜辞比藏书阁内的书籍要更加深奥难懂。 而且古王朝的卜辞用词规制繁杂,不同身份以及祭祀仪式差异,字的写法都不一样,张琬认的费劲,更不识得大意,堪称天书。 语落,坏女人慵懒的侧身,素白衣裳褶皱重叠,宛若曼妙玉山,其间若隐若现的勾勒玲珑身段,很显然并未接受张琬的换人提议,反而颇为耐心道:“小王女哪些字不识,递来看看?” 张琬原本眼眸满是对坏女人溢出的着迷神色,闻声,骤然消散干净,摇头出声:“别,我不识些字也没关系,你生病还是别看这么费解的古籍,赶紧休息吧。” 这要是真让坏女人来教授,恐怕今夜里自己都出不得房门半步! 坏女人眉目注视,不语,半晌神情平和,淡淡道:“看来小王女后悔,所以觉得无趣不耐烦了?” “我、我没有。”张琬顿时感觉到犹如泰山般的愧疚猛地砸来,好似但凡多说一个字,自己都会成千古罪人,心肝颤颤,摇头嗫嚅,随即捧着竹简,凑近她眼前,讨好的唤,“那你知这个字是何意么?” 语落,两人之间陷入莫名的寂静,张琬更是觉得如芒在背! 无声处,张琬迎上坏女人幽静墨眸,其间好似无尽哀怨,让人心虚。 张琬连带面上的笑意也散了不少,只得坦诚道:“对不起,我不该食言,你就原谅这一回吧?” 这回坏女人眉目才稍显缓和,探手接过竹简,垂眸细细察看,张琬亦仿佛从生死边缘得以离身,暗叹好险! “醢,醢刑是刑罚的一种,又名菹醢。”秦婵见少女认错积极,便没再多言,垂眸看着竹简与她应声解说,恍若先前的怨念和不悦顷刻之间闲散干净,和声细语,“根据记载这位太虚大祭司因求雨不成,献祭巫史以及其门下所属的千余名祭徒。” 张琬侧耳倾听,若单凭轻柔语调来听,仿佛坏女人是在描述外面下雨一般的常事,完全不像是在念卜辞里记录着三百年前一场献祭tu杀。 对此,张琬心里有些说不上的怪异,低低感叹:“这未免太狠了吧,难道献祭巫史真就能求雨不成?” 菹醢,这个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张琬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刑罚,奈何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得作罢。 秦婵半依着软枕斜躺,纤长身姿似弱柳,神情镇定,思索道:“求雨,或许只是由头,想来那巫史是犯了别的错事得罪太虚大祭司吧。” 祭祀,一直都不仅仅是求天地神灵,更是权利争夺的方式。 “啊,这样听起来太虚大祭司岂不是很坏。”张琬回神说着。 语落,坏女人却莫名溢出清丽轻笑,*美目亦注视打量,其中具体情绪不太明显,更难以形容。 张琬被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眼露疑惑的唤:“莫非我脸上有东西么?” 秦婵收敛心神,清润嗓音,缓声道:“真不知该说小王女胆大,还是无知,古王朝的太虚大祭司比帝王更有威望且掌握生杀大权,所谓的善恶好坏,从来不在审判行列。” 少女,对待事物与人的看法,总是跟王朝常人太不同,秦婵惊讶之余又觉有趣的紧。 明明少女生性胆小,偏生又有着一股春草的韧性,对于王朝数百年来的规矩,总是有着不服从的一面,更时常做出些异常不到的事。 如此一想,少女心存避婚出逃的念想似乎变得不那么难以理解。 张琬并不赞同坏女人的理所当然,却也无法反驳,因为哪怕是母亲亦不会纵容理解自己,只得闷声应:“既然你也觉得我说的不对,那往后我不说就是了。” 王朝很多事让张琬觉得困惑,甚至觉得错误存在。 可所有人都对此坚定不移,甚至连母亲都不会支持自己的想法。 于是张琬只得独自消化自己的那些异于常人的心思,因为不想给母亲和自己招惹麻烦。 于是张琬大多时都是以听从为主,哪怕有所想法亦会畏手畏脚,犹豫不决,便就此成了习惯。 话语落地,坏女人一截玉白的手跃入眼帘,掌心半抬起张琬低垂下颌,目光对视,清润嗓音透着愉悦道:“小王女何必沮丧着脸,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哪怕不对言语,我这里绝不会透出半句风声。” 张琬意外的看向坏女人姣美面容,一时没有避开她的手,迟疑问:“那些大不敬的话也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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