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么一会儿的思绪,就到了主人房前。 小厮识相的退避出去,只留下季玉山和脉婉惜两个人。 中间那一道门,脉婉惜必须推开。 “民女脉婉惜,见过丞相大人”。 脉婉惜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躲避般的向季玉山行礼,跪在地上根本就不用去看季玉山的神情。 但显然对方并不想这么发展,脉婉惜只余光瞥见一双靴子急匆匆的向她接近,而后便感觉有人扶她起来。 脉婉惜顺着季玉山的力站起来,直勾勾的看着他。 “……不必多礼……” 季玉山扶着她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又似乎有些恍惚,开口的欲言又止最终没能将自己满腔的情感诉说出来,只能拼拼凑凑的话语来面对自己多年不见的女儿。 叫“怜儿”?还是叫“脉姑娘”? 一个违和的亲切,一个不妥的疏离。 她是脉婉惜,还是季怜。 季玉山心里没底。 但至少,她还愿意见他。 看着季玉山的样子,脉婉惜心里突然轻松起来,看来堂堂丞相也会有局促的时候,就是不知道前几日看见秦苑夕的时候会不会激动的晕过去。 “丞相大人”,季玉山的脸上疲惫神色肉眼可见,可想而知突厥的战事和内患消耗了他们这些重臣多少心思,但现在在脉婉惜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容光焕发的父亲。 “脉姑娘直说便是,以后见我……不必行礼”,季玉山平缓自己的心情,示意脉婉惜坐下谈。 “多谢大人”。 “民女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求大人相助”。 脉婉惜虽然不知江缔为何一定要从季玉山入手,但既然此事事关边境战事,就是叫她去御前禀示又如何? “脉姑娘但说无妨”。 季玉山想触碰那一丝久别重逢的温情,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突厥的战事还没结束,朝廷的内患还没有彻底铲除,他纵是是父亲,也是丞相。 脉婉惜在袖子里攒紧的手忽而放松,她一字一句道:“民女受宣威将军江缔之托,特与丞相禀明事态”。 季玉山静静地听着,从一开始的惊讶诧异到后来的逐渐理解,面色有些凝重,但随即又烟消云散。 脉婉惜没上过战场,不通武艺不识兵书,能帮上江缔一点忙也算是好的。 “既然事已说完,那民女就不打扰大人了”,脉婉惜的目光停留在季玉山身上。 除了公事,试问两个多年未见,情感不深,仅仅靠着血脉相连的人,能有什么话题? 是没有的。 至少脉婉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季玉山倒是想留她,只是满腔的话一时间全部倾泻而出未免强人所难,他只能斟酌开口“脉姑娘如今还是伶人,不若寻个更正当的身份……” 季玉山知道自己有些急于求成,这般片面的话竟然能说的如此坦然。 说是寻个正当身份,实际上只是想认回来她,不管她是脉婉惜还是季怜,都是季府的大小姐,有了身份依仗,日子也好过些。 脉婉惜自然听出他弦外之音,只是轻笑着行礼“多谢大人美意,只是民女不需要,伶人就算是伶人,民女的撷兰苑依旧是京都中的数一数二的戏院,” “身份不过锦上添花,”脉婉惜顿住,紧接着道:“凡我所愿,皆无败悔”。 有千帆过尽之能,又何须在意顺水推舟之力。 “民女告退”。 脉婉惜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好歹是一国丞相,谁给她的胆子这么跟当朝丞相说话。 但脉婉惜莫名感觉放松。 季玉山更是欣喜。 不用疏离的自称而是“我”,脉婉惜不排斥他,他就有机会弥补这二十年的缺席。 两座府邸,三处心思,终归一处。 脉婉惜又一次看了看江缔不远万里而来的书信,不由得望向边境的方向,纵然盼望她凯旋,可脉婉惜还是做了等来一座棺的准备。 “阿朝”。 脉婉惜不觉得江缔会死在战场上,尽管完事不能绝对,但就跟之前没人相信她一个女人能做大撷兰苑一样,自己,永远比他人靠谱。 “我等你回来看月亮”。 婵娟千里的月,牵动天下的思念,清冷之下是情意,与不见锋芒的利刃。
第77章 万众 离封山一战过去,突厥连续七日未曾有过什么动作,安静的不像话,像是整整几十万大军一时间都死寂了一般。 “真是麻烦”,江缔轻喘着气,将剑放在边上歇息“之前好歹还知道派探子来探查情况,现在倒是装死了”。 陆迟靠在她半米的地方,额头上挂着轻汗,不紧不慢道:“探子信了阿史那孚可不一定,若是他故意假寐,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这倒是”,江缔看着陆迟轻松的样子,幽幽的道:“所以这就是你明明说好了陪练结果变成切磋的理由么” 陆迟不善长兵,于是江缔陪他一起练,反正只是单纯练习,江缔拿着剑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而后结果就是如此,江缔被陆迟打的手忙脚乱,马上都要入冬了,愣是弄出一身夏天的汗来。 笑话,长兵对剑,简直就是针对人。 “有么”,陆迟把自己的兵器藏到身后,满脸狐疑的看着江缔:“你错觉吧”。 错觉的江缔:“……” “行”,江缔无语摊手,“是我错觉了,回去就叫槐歌大肆宣扬你陆眠晚的大名”! 陆迟皱眉。 陆迟震惊。 陆迟妥协。 “行,是我的错觉”。 江缔叉腰好生快活。 苏槐歌,苏府小姐,大理寺少卿夫人,京都话本大户。 看多了难免自己手痒,而陆迟一众人就成了她“迫害”的对象。 至于内容,江缔没看过,陆迟大概也没那个心思去看。 不过某种意义上,江缔算是小小的报了仇了。 “对了,说起槐歌,眠晚可知为何哪日护船的官员突然就全了”?营帐里面对于现在的两个人来说还是有些闷热,索性就坐在外头休息谈话。 “是槐歌干的”。 陆迟想想也该知道是苏槐歌。 不过究竟苏槐歌是怎么舌战群儒的,这就无从而知了。 “但不光是槐歌吧”陆迟看向江缔。 江缔浅笑“是这么个理”。 她果然没看错人。 半月前 护船一事说险倒也不是死局,说万无一失却也无法保证一帆风顺,可无论如何,粮船不能没有朝官的护送,有异心,有顾虑的皆是大忌,不然成帝一声令下,船队早就启航了,哪里还轮得到都水令犹犹豫豫。 说到底,过不去的只是自己心里对没有把握的退缩。 当然,也不都是如此,那都水令的长子,前任的新科榜眼,便是例外。 又或者,不应该出现在都水令府的苏槐歌。 都水令上头接了皇帝圣旨,可眼下却无人可去,愁的连胡子都白上三分,也只能在这里跟一众官员唉声叹气。 “槐歌”? 老实说,都水令一辈子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在看见苏槐歌叉腰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是震惊了。 一屋子人瞪眼的瞪眼,干愣的干愣,只有被大理寺卿排过来“关心同僚”的甘元第一个反应过来到苏槐歌身旁去。 虽然他也不知道苏槐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既然苏槐歌这么做了,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这是何人?敢擅闯官员府邸?!” 上首的都水令震惊到连胡子都开始颤抖。 苏槐歌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拱手道:“打扰大人了,臣妇乃是苏家长女,大理寺少卿之妻,苏音”。 苏槐歌明明生的花容月貌的,今日的衣服也并不艳丽,一身天青色流光裙,双鬓各一支青鸟戏水簪,但这一串门户报下来却给人一种气势汹汹的感觉。 世道变了。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想到。 前线带兵的将帅是个小姑娘,现在闯进来的也是个小姑娘,成何体统! “胡闹”! 都水令狠狠拂袖道:“此处卫兵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甘元自知暂时拉不动苏槐歌,既然没法坐着,那就陪她一起站着。 “臣妇心系我朝大事,与都水令大人有事相议”。说着,从门口一步步走到中间位置,直视都水令——或许,是别的人。 “既受朝廷诰命,边关战事吃紧如何心安,自然就来了”。 她是怎么进来的? 无人知晓。 但能确定的事,她一定是名正言顺进来的。 虽然只是个诰命夫人,但耐不住苏老爷子威望高,现在也不深追她是怎么进来的,她要做什么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罢了,甘夫人,你要做什么”? 苏槐歌眉眼轻挑,看上去气定神闲,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道:“臣妇请愿,随船护粮”。 这回好了,又是一屋子大眼瞪小眼。 “荒唐,甘夫人,你是女子,如何做的这种事”?边上有官员开口道。 “如今前线的江将军也是女子,我是女子又怎样”? 工部的官员面色复杂“但也还有陆将军不是”? “她是女子出将 ,跟副将是男子有什么干系”?苏槐歌有些无语,说女子就说女子,偏要扯上男人作甚。 又是一阵寂静无言。 “我翊朝难不成是无人可用了,要你一个女子冲锋陷阵”?!都水令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人拉住,止住了话头。 “既然有人可用”,苏槐歌的眼神突然尖利起来,直直刺入人心“那诸位现在又在这里犹豫什么,难不成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甘夫人休要胡言,我等追随都水令大人多年治理水患,怎么会是贪生怕死之人”! “我等一心为国,甘夫人莫要信口雌黄”! “……” 苏槐歌轻笑,缓慢的起身,身后的甘元适时的递上一把椅子。先前她站着,众人坐着,现在坐不住了,该她来了。 “各位大人说的好啊,只是这么久了,我翊朝的好儿郎呢?怎么只见粮船孤零零的呢”? “不如还是叫董公子说几句”? 苏槐歌看着眼前的青年悄无声息的向她点头,苏槐歌轻敲手指回应。 “董公子”? 下首众人看着缓慢起身的董添,一时间竟然忽略了久不发言的都水令。 “无话可说”,董添面色淡然“只知道边境的粮田耗不起”。 没有人耗得起。 内患未除,外敌来犯,翊朝耗不起,百姓也耗不起。 “说的好”,苏槐歌装模作样的鼓掌,声音显得尤为清脆。 甘元立在苏槐歌身后道:“大人觉得董公子和内人的话,有无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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