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他就该拦着陆迟那孩子。 平阳关 江缔站在瞭望台上,远望着高低坡的动向,很安静,安静到不正常。 她突然转身回营,再出来之时,身上象征身份都甲胄已经换去,要不是江缔身份实在特殊,除了虎符,这么一身实在是看不出来她是主帅。 “将军,您要……”? “小声点”。 葶苈跟不过来,偌大的军营里也只有江缔和原先江家军的厨娘在此,不知名讳,只知道叫她秋娘。倒是跟在她身边,时时刻刻紧着。 江缔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把她拉到营帐里面坐下,顺便塞给她一本兵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江缔”。 秋娘整个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惶恐,她着急的就要下来,可哪里比得过江缔呢。 “将军,这不合理”。 江缔平静的望着她“听着秋娘,你别害怕,每日这会我都会在帐中看兵书,没人会来打扰你”。 “可是将军,您要去做什么”? 秋娘被按着动不了只能不情不愿的妥协,但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江缔要找个替身在营帐里。 江缔戴上面具兜帽,不光将自己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更是把身上翊朝的所有标识遮个干净。 她难得舒心道:“我要去那所谓的天坑看看”。 这下秋娘统一了,眼里只剩惊讶。 但还没等她话说出口,江缔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江缔”此刻正在营帐里看兵书。 这是众人都人尽皆知的事情。 马蹄声阵阵,在黄沙上肆意踩踏。 江缔扶稳自己的面具,为了不叫人看出来违和,她甚至多带了一块面罩好让自己看着更像个商人。 几个时辰的路程足矣到达那地方,先前随江孤出征的时候主战场总是混乱不堪,要么就守西关另外之地,就算是六年前也没有时间让她仔细打量,六年过去,江缔竟然还没好好看过这里新的地形。 六年前是没有那个坑的。 是在次年才有。 南部运输火药妄想偷袭,结果被翊军拦截,两方交战火光四起,用生命铸造了这么一个地方。 渐渐到了地方,远远看上去若是不仔细,怕是真的看不出来此地有这么一个夺命坑洞。 主帅离营必然是十分严重的。 江缔下马,站在那坑边上向下看。 只一眼,就毛骨悚然。 不是因为白骨,不是因为尸体,是因为比情报更高更大的坑洞,以及一眼上去脱离不开的沉重。 像是有什么东西缠绕在她身上,叫她不得脱身。 “果然不凡”。 江缔深吸一口气,蹲在坑边上,从自己为了伪装的行囊中拿出一个空了的水壶,向下扔去。 一秒,两秒…… 江缔深吸一口气。 将近三十米的坑洞,还是下面有那么多尸体的情况下,几乎难以想象那些过路的商人一不小心就上不去的窒息感。 就算是诸如他们一般的习武之人,短时间内也没办法靠自己上去——还是在保持状态良好的情况下。 江缔眸光轻闪,随后站起身来翻身上马,向高低坡走去。 直主帅离营当然是不得了的事情,但凡对面的不是阿史那孚,江缔都不会贸然出行。 可偏偏,一切都反常与不定都是阿史那孚诡变无常带来的,反倒给了江缔更多空隙可以钻,更何况,阿史那孚也不见得是个安安稳稳的主帅。 她以前就是斥候,所以江缔此刻在高低坡上,对面茫茫不见人影,只有偶尔几个过路商人会路过,纵使他们知道此地是战火交锋的重要之地,可为了碎银几两,无可奈何。 也该感谢他们,不然江缔早晚被这面具憋死。 平阳关不愧是易守难攻。 从江缔的角度来看,一两米高的坡度足以增加困难,不过突厥不至于傻到对此事不做一点当然不,既然做了防备,江缔作为对手,“对症下药”无可厚非。 江缔轻轻踢了一脚脚底下的沙石。 像平阳关驿道的山一样,顷刻间塌下去一块,只剩下残缺处一点缺口可怜兮兮的跟别处格格不入。 看来真不好上来。 江缔抱臂站在坡边上,还不忘自己是个过路的商人,手上拿着地图指指点点。 地图么,自然是真的地图,只不过是战略地形图。 就是突厥有探子也无碍,这是出行前季玉山给的特殊油墨,在阳光之下不同的角度看到的字迹不同内容不一。 她看,是地形图。 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路线图。 至于季玉山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江缔不必问也不会问,毕竟好心给你东西还插一嘴实在失礼,毕竟在江缔看来季玉山只是有那么点身份的特殊算不上熟人,但对方似乎不这么想。 他说什么来着。 “是夫人叫我转交给将军的”。 夫人…… 秦苑夕? 看来是已经和好如初了,就是不知道脉婉惜是怎么想的。 脉婉惜对于这个父亲,更多的是疏离与不解。 但江缔远在边疆,还是希望她能听见。 脉婉惜自己开心胜过一切。 江缔抬眼看着天上的太阳,看着是高高在天,实际上一点暖意都不肯割舍。 身不由己,被初冬架空了么? 江缔忽然想到那张字条。 “不知木兰是女郎”。 她江缔就是女郎,没什么好在意的,在意的是之前的江缔,不是她江亦朝。 阻止一个人下山或许很难,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阻止一个人上山就容易许多,因为你只需要在终点稍微动一点手脚,就能让它变成生命的终点。 江缔握住一把沙土,只看一眼就放任它在风中逐渐消失,在风中回到它原有的地方。 “这么点地方还不足以留住你的命啊”,江缔翻身上马,被面具掩盖的声音此刻却在这寂静的土地格外清晰。 就算是再怎样,一两米的山坡摔不死人。 但是可以阻挡人上来的步伐。 毕竟坡高在平阳关,地利如此,不用岂不是浪费。 “毕竟你做了那么多事害来那么多人,我也不想叫你死的容易”,江缔低着头像是在跟什么人窃窃私语,又像是再自言自语的说胡话。 阿史那孚,跟郑千堂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好到死了那么些将领,甚至算计进去刚升起还没来得及发光的太阳,让她一辈子见不得光。 真是叫人气愤。 不知道阿史那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江缔没心思去关心他之前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害了人,她作为此次主帅,就要让他还回来。 江缔抬起头,加快了速度,高低坡在她身后一点点缩小直至看不见,但想必很快就会相见。 “既然你这么大费周章的用一个死侍的命给我送东西来”,江缔轻笑一声,像是在隔空对着阿史那孚宣战。 “那就让你得意好了”。 阿史那孚不是最擅攻人心? 不是伶俐口舌说服了郑千堂跟他一起作乱。 那就如他的愿,让他去用自己都口舌来击破自己可笑的防备好了。 江缔从侧边回到主营,未曾有一人发觉有什么不对,也未曾有什么变化不妥。 江缔麻利的走进主营,秋娘一瞬间解脱,被江缔请下去之后还不忘帮着圆场。 时间差不多了。 江缔重新换上轻甲,向外走去。 她该去给陆迟接风了。 第75章 风起 申时,远外的黄沙上事宜的响起了马蹄声和轻甲清脆之声,江缔莫名对这个毫无争论的事实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慌张。 不过至少,看到陆迟的那一瞬间,江缔是放心的。 “眠晚”,江缔走上前去,看着陆迟翻身下马,身上除了一点擦伤,再无其他伤痕,就连他身后的军队,除了驻守封山的,同去时无异“得胜归来,恭喜”。 陆迟将自己的马给士卒,轻笑道:“不过小胜,阿朝还是等大胜之后再贺我”? 知他在说玩笑话,江缔顺了口气,一边转身和陆迟回帐一边道:“好,等到大胜,必然钟鼓相贺”。 陆迟只是浅笑。 虽然封山是阿史那孚不得已丢弃的,但无论怎么说,封山一带的突厥将士根本没有回击之力,此战,就是翊朝对突厥的第一剑。 “其他的事暂且不提”,江缔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一样走到柜子下面,拎出一坛酒来,放在陆迟面前,酒坛放在桌上陈厚的声音就能知道这里头有多少酒“来,喝酒”。 陆迟看看酒,又看看江缔“你认真的么”? 江缔一阵心虚。 她其实酒力一直不太行,喝清酒还好,边境的烈酒上头了两三杯就得倒,但是偏偏又是个爱喝酒的性子,特别是执着于跟酒量好的丢脸。 好巧不巧,陆迟其人,懂酒,也千杯不醉。 江缔:“我觉得行”。 陆迟:“你别信我,你先信你自己再说”。 江缔:“问题不大,你先”。 说罢江缔顺势将倒满的酒杯递给陆迟,甚至多到放着不动就会溢出来的程度,陆迟叹气,接过来一饮而尽。 好酒。 就是不知道被江缔藏了多久了。 “还行”?江缔的目的就不是自己喝酒,搪塞几下就过去了,因此看上去她和陆迟的杯子一样大,实际上她手里这个做了分层,一杯只有一口不到的量。 这还能醉,她江缔倒过来写。 “自然,”陆迟暂时没搞明白江缔灌他做什么,不过难得轻松,也无妨。 “那就继续”,江缔像是酒楼里热情的店家一样,招呼着给客人上酒,只不过江缔的架势恨不得掰开陆迟的嘴往里头灌。 “突厥那群人有什么长进没”?干喝酒也不是办法,总之时间够,江缔索性就跟陆迟又一次将话题撤回来。 “没什么太大的长进,毕竟不是主力军,看上去也不是真心实意都服从阿史那孚”,陆迟细细摩挲着手上都酒杯,悬滴下来的水顷刻间消失在地“军心涣散的敌人,最好打了”。 “阿史那孚倒也是本事大”,江缔道。 在军心涣散不服他这个主帅的情况下,还能把三十多万大军带出来,实在是佩服他的口舌功夫——越是犀利的东西,越容易化解。 “突厥对山石不熟,只不过是一场落石就叫他们乱了阵脚,本就不堪一击,现在更不用什么心思去打”。 江缔突然就理解了陆迟口中的“不用什么心思”是什么意思。 江缔有点哭笑不得“这就是你把轻甲都染红了还传信跟我说战况激烈的理由”? 陆迟偏头不看她“我也没想到竟然颜色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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