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钱白泽心中一凉,浮现一抹不祥的预兆。 可宁轻衣只是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驸马’该替我开药了。” 那人哪懂什么医术?但有些小聪明,问府医要了脉案和过去的药方。 宁轻衣给了,他心中暗喜,便依样画葫芦开一张方子。 合药并不是简单的事,公主府试药不如皇宫那么谨慎小心,可也不会什么都直接让清河公主直接服用的。这药不成,就找个“手生”的理由推拒。 可那碗汤药伴随着药方毫无阻滞地送到了宁轻衣的跟前。 宁轻衣抚摸着丹方,觑着字迹,微笑道:“这字迹仿得像,想来用了些功夫。”顿了顿,又问,“当年留下的方子还在吗?” 碧仙说“在”。 她取了出来,正是裴琢玉先前发现的有损身体的坏方。 宁轻衣“喏”一声,便将两张方子做了调换。 这字迹一样,倒是省得再找人摹写。 “殿下。”碧仙满面忧虑,她劝道,“不一定非要如此。” 宁轻衣却是扬眉一笑,她道:“鲁王害我,我也要他不得好。” 碧仙继续说:“可理由不足,圣人去岁已杀二子,仅剩二人,未必会治鲁王的罪。” 宁轻衣垂眼道:“有的人愿意动手。” 最后剩下的那个会让圣人没有选择,只能选他做太子,可一旦立太子,就不能有杀弟的污名。 而鲁王害她,是一个能让圣人下台阶的理由。 至于那些不清不楚的细节,根本没有追索的必要了。
第47章 莫问归期 鲁王的殷勤成功地让燕王急了。 虽然被削爵后其实生活没什么变化的,但是郡王低于亲王,在名位上他就处于下风了,一旦圣人有个三长两短,那个位置也得是鲁王在他前头。 可能是觉得没对手了,一贯安分的鲁王也开始跟朝臣走动,四处参加别人家的红白事。 “明明后来帮助裴治沉冤昭雪,我也有功,但现在他又找到了裴治,弄得我们几个没出力似的,跟他一比,实在是黯然失色。”燕王心情不大好,对着幕僚絮絮叨叨的,语气中满是愁苦和怨愤,“我还听说清河给他介绍了好些个能交游的士人呢,怎么就不介绍给我呢?” “以前怎么不知道老四脑子这么好,这一个裴治直接送到清河心坎上了吧?圣人觉得他可靠,连清河都支持他,况且他的同母妹九江跟韦家结亲——”原先以为是给宁泰安铺路,可宁泰安出事了,这些遗产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落在鲁王的身上,燕王想想都气。 幕僚很平静地说:“如果先前大王不从新安回来,便不会如此处境了。” 燕王一噎,愤愤不平说:“难道老四就比我强吗?他去了兴许不到一天就逃回来了呢。”这事儿让他脸上无光,可那又怎么样呢?活着才是最好的。 “可圣人和大臣们只能看到大王您逃回长安,而鲁王先前自请去新安。”幕僚说。这一对比,高下立见。 脸是丢得狠了,燕王都想自暴自弃了。他叹气道:“我是让你们出主意的,不需要你们一回回强调那件事。” “若只余下大王一人,便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幕僚的神色很从容。 燕王闻言神色骤然,瞠目结舌道:“你疯了?!”兄弟阋墙这等事最容易触怒圣人了,看秦王和梁王的下场就知道!况且他跟鲁王……其实也没有很大的冤仇吧?不至于下死手。 幕僚深知燕王的个性,知道他不可能将自己推出去,眼神闪了闪,说话越发大胆:“那大王以为圣人会如何?难道要将仅剩下的一子也赐死吗?无路可选的时候,圣人自会替大王收尾。” 燕王面色煞白,连连摇头说:“不妥当。” 幕僚深深地望了燕王一眼,凉凉道:“但愿鲁王也这么想。” 燕王眼皮子跳了跳,又被这句话吓得出一身冷汗。 接下来也不知道是他疑神疑鬼,还是真有人暗中谋害他,接连几日,燕王心中都拔凉一片,不大安宁。尤其是在往常坐得软垫中找出一根生锈的针来,他的惊悚简直达到了顶点。将王府翻得乱七八糟,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再与鲁王碰面时,对上鲁王的笑容,燕王开始觉得鲁王不怀好意了。 幕僚说的话到底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了,被一件件琐事浇灌着,悄无声息中,已生长得十分茂盛。 燕王渐起杀心。 京中风云诡谲,新安县则风平浪静。 在裴琢玉一行人的努力下,将在鬼门关外徘徊的一条条人命拉拽了回来。 裴琢玉忙得脚不沾地的,可心中并没有半点不快。因为新安县的好转,意味着回京的日子即将到来。 在五月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的朝廷使者带着一部分人马回长安复命了。 裴琢玉原想留下观察一阵子,但别离日久,归心似箭。 那种时光易逝,珍惜眼前人的念头时不时地上浮。 新安县里,其实已经没什么她需要做的了。 可就在她准备回京时,往返两地的人带来了一个消息。 对方对清河公主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的声调抑扬顿挫,脸上的笑容十分诚挚:“清河公主大德,苍天有眼,使得驸马归来。”听惯了公主驸马的故事,这人俨然认为这对清河公主来说,是无法替代的美事。 人一生所求无非团圆而已。 故人还魂,岂不是天意见怜? 裴琢玉的呼吸一滞。 恢复裴治的名位无妨,但当这件事情跟死了很多年的裴治归来一道出现,很难不产生联想。 “要不是殿下派遣你们来新安,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公主殿下大功,圣人感动,便下恩旨恢复昔年无辜遭牵连的驸马名位。驸马归来,是天数啊——”那人语调拖曳得极长,抑扬顿挫的,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亲身经历了那些事。 裴琢玉的脑海中嗡嗡作响。 一些凌乱的思绪逐渐贯成一条线。 公主算定燕王要逃,派遣她们来一为声名,一为功劳复驸马之位?一旦驸马名位恢复,那他重新回到公主府就顺理成章了? 五月的风吹在脸上冷得像是寒流,浑浑噩噩的脑子立马就清明了。 好像什么都想不明白,又好像一切都在眼前明晰起来了。 裴琢玉浑身哆嗦,她的神色很惨怛。 疲乏是个好理由,她避开了人群,藏身在一个孤寂的角落消化那成堆的信息。 旁人的话不能信对不对? 如果想要答案,得公主亲口言说,不是吗? 那些悄无声息扎下的刺像是藤蔓一样,将她紧紧地缠绕。 裴琢玉的心神恍惚,精神濒临崩溃。 早前便已经送信说准备回长安了,可等到公主府的人来相催的时候,裴琢玉心中的归意被打散一大半。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佯装无意问公主府上的事,可不论她如何打听,侍从都对“驸马”的事闭口不言。 除了公主有交代,还有什么可能呢? “听说圣人恢复了驸马名位?”裴琢玉凉凉地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侍从一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说。 裴琢玉得到了答案。 并没有声嘶力竭的哭,裴琢玉很平静。 她可以将不想思考的事情全部抛到脑后去,不去想不去念,就不会有半点心伤。 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玉佩,她温声道:“新安病患还未痊愈,再过半月我便回京。” 侍从带回公主府的只有“归期”,她并没有发现裴琢玉的重重心事。 有了确切的日子,宁轻衣总算是心安了。她将思绪放在长安的事上,准备看燕王的下一步动作。 要她说,燕王的胆子是跟不上野心的,好在有人日夜怂恿,总能让他奋起一回。 只要他知道害了鲁王,不用背负任何的后果,他就能放开胆子去做一次。 端阳后,风和日丽。 诸王贵戚一道打马球。 马球本来就是一样危险的运动,在惊惧中,鲁王**的马突然躁动起来,在众人惊骇的视线下,鲁王堕马闷绝,而那匹发疯的马,当然第一时间被处置了。 马球场在南府,不远处就是校正医书局,里面校书的大夫也是能够医人的。可惜这日一个医都没在,等到外头的大夫匆匆忙忙过来,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贵戚们心中恐慌,噤若寒蝉,生怕之后被盛怒的圣人牵连。 倒是有人不经意问了句:“怎么今日这边的大夫们都没在?”如果来得及时,下场未必会这样坏。 有人询问就会有人打探,可等到集书馆那边才知道,里头也是乱糟糟一团,倒不是为了鲁王堕马事,而是清河公主突然间发病,奄奄一息。府上的医者无能为力,便将校正医书局中的大夫全部都招揽过去了。 得到消息的人面面相觑,心中越发震恐。 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宫中,正在与宰臣议事的承天帝得到了消息后,眼睛暴凸,脑中嗡嗡作响。 还没等他仔细询问鲁王堕马事,便又从内侍那得到皇后派遣尚药局的奉御前往清河公主府的事,仔细一问才知道,清河公主忽然间发病。要知道她先前身体好些了,都能出席宫中宴会了,怎么好端端的,在这会儿出了事? 承天帝浑身哆嗦,派遣宰臣和中使分成两拨,一群人前往鲁王那处,一群人则是前往清河公主府。 公主府里。 钱白泽面色沉凝,她望着表情颓丧的大夫,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大夫战战兢兢的,哭丧着脸说:“呕吐、气短、抽搐……是中毒之状。这毒连日侵透身体,殿下本就体弱,现在——” 钱白泽神色恐怖,浑身阴沉得像是要吃人:“现在如何?” 大夫低头,讷讷道:“只能听天由命。” 钱白泽怒声道:“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一切都秉持天意的。” 毒从哪里来?要狠狠地查。清河公主的吃穿用度都有记录,如果是从食物中下毒,那试药的肯定也会有症状。一项一项排查,疑点就落在府中的“驸马”身上。因为清河公主信重“驸马”,他亲手熬煎的药,公主从不让人试毒,直接饮下。 碧仙取出一张方子递给大夫,又说:“这是‘驸马’替殿下开的药。” 看到了药方的大夫神色骤变:“里头有少量的附子、钩吻,虽然毒可入药,可殿下身体未必能够承受住这药方的烈性。驸马当年一直为殿下调理身体,怎么会不知这一点?” 是啊,驸马怎么会不知道呢?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明了了,不管是真的假的驸马,既然有谋害公主的嫌疑,那都是要被押入大牢的。 那假驸马手生的理由在这样的大事下立不住脚了。无心之过总比蓄意谋害罪责要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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