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湿濡的触感恍如拓印在了脑海里。 洇着一段有她陪着登向山顶的回忆。 连山间清新的风,都似乎还留有着她的味道。 月蕴溪手收握起来,脚步没停,经过登山口,迈向了通往宁抚寺的小道。 观赏萤火虫的旺季,人很多,萤火虫也很多,忽闪忽闪地连成了一片黄绿色的星河。 月蕴溪停站在小道上,蹲下身,就着近处的一抹荧光,呆呆看着,忽然共情两个月前委屈巴巴对她说“萤火虫也治愈不了我”的姑娘了。 可是怎么办,爬山也治愈不了我了呢。 她指尖伸到叶尖,惊动了那只小虫,扑腾着翅膀带着一尾微光,躲进了阴影里。 面前忽然递过来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栖了好几只萤火虫。 不远处传来,是一声低唤:“温星。” 月蕴溪转头看过去,站在她旁边的小女孩,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将玻璃瓶一把塞到了她手里。 随后,小姑娘转身离开,走到了唤着“温星”的女人身旁。 月蕴溪收回眼,看着手里的小玻璃瓶,拔了木塞,将里面的萤火虫给放了。 没一会儿,那个小女孩又走了过来,伸手,又往她怀里塞了块东西。 就着手机灯,月蕴溪看清楚那是个月亮状的粘土挂件。 月蕴溪弯了弯唇,从包里拿出那只Triangel,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毫不客气地接过,抱在了怀里。 没一会儿,小姑娘的家长过来,是个气质透着冷感的年轻女人,“抱歉,星星是自闭症儿童,不会拒绝,这个娃娃多少钱,我转给你。” 月蕴溪笑笑说:“不用了,这是缘分娃娃,我和她有缘。” 对方仍旧过意不去,刚好小朋友想吃冰淇淋,月蕴溪便说:“那顺带也请我吃一份香草味的冰淇淋吧。” 到了落梧公园,小朋友的家长买了两份冰淇淋,月蕴溪便与小朋友一起坐在长凳上,挖着冰淇淋吃。 凉冰冰的甜,沁在舌尖,没过喉咙。 她想起那个一不开心就要吃香草味冰淇淋的人。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也来一份。 名叫温星的小姑娘歪头看她仰着脸不知在看什么,咿咿呀呀地问:“我,在看,什么?” “我在看什么?”月蕴溪沉吟重复,抿着唇微弯了一下,弧度里漾着苦涩,“在看月亮。” 像清冷的灯,今夜只照她一程。
第39章 太阳穴的神经像按压下不会回弹的琴键,钝钝的痛,鹿呦在大门口缓了一会儿,才开门进去。 奶奶正窝沙发上看剧,看比熊蹿到门口,跟着扭头看过去,瞥见鹿呦手里拿了个方方正正的礼盒,随口问道:“买的什么?” “嗯?”鹿呦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是……蕴溪姐姐给的,威尼斯的手工玻璃糖。她说这次时间紧,就没给你带伴手礼,下回给你带。” “嗐,其实带不带都不重要,我就是喜欢她来送东西的时候,坐旁边陪我说说话。” 奶奶在说这话时,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但那点浅浅的弧度里,不是笑意,而是怅惘。 像把弯弯的镰刀,剜在鹿呦心上。 小时候,每年的寒暑假她都会被送到爷爷奶奶家,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是夏天树荫下,奶奶摇着蒲扇给她扇风驱蚊,爷爷从井水桶里捞起西瓜,切一半插根勺递给她;是冬日暖阳下,坐在长凳上晃着腿,磕着瓜子,听老人聊家长里短。 爷爷去世的头一年,鹿怀安事业回春,听不得别人说他只顾自己发达不管家里寡母的闲话,将奶奶接到了城里。但老太太住不习惯,嫌这地方连个吹牛的人都没有,又回去了。 后来她被继母切断了小拇指,老太太连夜收好行李搬了过来。 鹿呦坐到奶奶身旁,带着愧疚,亲昵地搂住老人家的胳膊,歪靠过去。 “得亏她常来,那回我才能那么及时被送到医院。”奶奶咂摸道,“也是巧了哈,她每次来都跟你回家的日子错开,也就你说回来住那天凑到了一起。我是最喜欢那回,左边坐一个右边坐一个……” 鹿呦听着听着走了神。 所以,月蕴溪总给奶奶带伴手礼,其实是为了能有机会见见她么…… 她手指慢慢收握,抓紧了礼盒。 边角在掌心硌出细微的痛感,连带着头更疼了。 她本就肤白,这会儿又显出病态,顶灯的亮光投落到脸上更显得毫无血色。 奶奶侧目看了她一眼,关心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鹿呦回过神,揉了揉太阳穴:“头疼。” 她转头叫了声刘姨问:“家里有止痛药么?” “有的有的。”刘姨放下手里的活,去拿了药箱过来说,“上周月老师有发一个常备药清单过来,上面就有止痛药,我都照着补齐了。” 鹿呦正拎着水壶往杯里倒水,闻言,顿了一下。 眸光从眼尾瞥过去,刘姨刚好拿开药箱盖,放置在最上面的长盒,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药。 在西城旅游期间,她每日都有挤一点抹在脚踝上。 止痛药裹在胶囊里没什么味道,鹿呦咽了水却是觉得嘴里发涩。 像从深处渗出来的一般。 见她脸色堪称为差,奶奶劝道:“回屋睡觉去吧。” 鹿呦又抿了口水,咕哝说:“还没洗漱呢。” “你一个人睡,谁嫌弃你。”奶奶嘀咕,“别洗着洗着晕在浴室了,睡醒了再洗,明天刚好换个床单被套嘛。” 鹿呦只好乖乖应下。 回到卧室,换了身睡衣,给手机充上电,她将玻璃糖与月蕴溪之前给她的那些伴手礼放在了一起。 盒子里躺着那条萤火虫琉璃珠的项链,在台灯下安静流转着璀璨。 鹿呦拈起那颗珠子,盯着看了一会儿,手指合拢。 圆滚滚的东西,仿佛有着棱角一般。 她慢慢松了手,将琉璃珠轻放回原位,阖上盖,关了抽屉与灯。 于是,所有的光亮都敛进了黑暗里。 躺倒在床上,翻来覆怎么都酝酿不出睡意。 不知道是第几次翻身,鹿呦侧枕在床头,拔了数据线,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打开悬在上方的消息提示,进了微信群。 上下翻了翻群聊记录,看云竹调侃她和月蕴溪偷偷约会,连群都没空看,被陈菲菲回了一句羡慕啊,转移了话题。 切出群聊,看见陈菲菲的沙雕头像上挂着小红点,她点进去闲聊了几句,只字没提与月蕴溪的事。 但陈菲菲忽然发来一段:【其实上回在露台,有句话特别想对你说来着,如果女神真的喜欢你,我是建议你试一试的。治愈一段不好的恋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一段好的恋情去覆盖它。】 鹿呦看了片刻,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好像所有的话语对上一个近乎完美的月蕴溪,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后,她只回了句“困了先睡了”,直接切了出去。 视线在下方四月物语的“吻书”剧照上稍作逗留,她翻到薄明烟的微信,询问对方最近过得怎么样。 满满:【挺好的,如果合租的房东不是上司就更好了】 YoYo:【!】 YoYo:【对你工作有没有影响?】 满满:【不把她秘密说出去的话,应该没有】 YoYo:【什么秘密?】 满满:【私底下是个哭包的秘密】 鹿呦觉得挺有意思的,又聊了一阵,直到薄明烟说去洗漱。 八卦的兴奋劲淡褪,就像是弹奏了F大调的曲,明朗欢快下,有孤寂与悲伤隐隐约约被震荡出来。 她本想再从列表里随机挑个人随便聊一聊,划拉了两下列表,却是不由自主地点开那人的聊天窗口。 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日对方发来的航班信息上。 鹿呦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两个月前,陶芯给她发来飞到水城的消息,结果第二天两人的关系就走到了头。 指尖不受控地抚上头像里松隆子被风拂起的发丝。 界面切入进了个人名片里。 鹿呦才发现月蕴溪换了微信名,原先半明半昧的下弦月变成了全黑的新月符号。 还更新了一条动态,是一张萤火虫的照片。 “能治愈我的,不是萤火虫。”——脑海里浮现月蕴溪说这话时的模样,长睫轻扇,像蝴蝶的羽翼。 竟是在这时,对着她掀起了一阵迟来的效应。 不是萤火虫,也不是爬山,是制造不开心的源头,是她…… 止痛药似乎失去了效果,头再度一下一下地跳痛起来。 熄屏了手机,鹿呦背过身去,捞了枕畔的小鹿玩偶抱住。 她把脸埋进玩偶的怀里,想到陈菲菲刚刚那段话,忽然回忆起曾无意刷到“为什么受过伤的人很难再恋爱”的话题。 其中有条回答写了这样一段话:敏感的人总要承受双倍的痛苦,于是,每一次的心理博弈都会提前认输。 她慢慢蜷起身体,像在盛夏的夜,被一场迟来的冷风灌了满怀。 ˉ 钟疏云闲置的小洋楼离蓝湾很近,只隔了两条马路,坐落在鹿呦去迷鹿的必经道上。 一楼客厅立着的玻璃橱柜里摆了一排排的潮玩、手办和乐高;书房里有架老钢琴,里面基本都翻新过,还能弹奏;另一架在二楼阳光房,年岁太久已退休,旁边还停了一辆vespa罗马假日款;隔壁的更衣室挂满了女装,什么风格都有,其中有一排挂满了礼服…… 就同月蕴溪说的一样,像个小展览馆。 想到月蕴溪,鹿呦不由晃了一下神。 钟疏云面伸手到她面前挥了挥,唇边挂着浅笑打趣说:“看呆了?” 鹿呦笑了笑说:“嗯,挺神奇的,每样都有戳在我的兴趣点上。” 钟疏云扬了扬眉梢,不像为此意外的神态,更像是想具体了解她的兴趣点。 问出的问题也是如此,“怎么说?” “小时候特别迷漂亮裙子,初中有一阵对手办挺感兴趣,高中玩过一阵乐高和手办,还有摩托踏板里最喜欢vespa。” 下楼去琴房之前,刚好路过那些展示柜,鹿呦又看了一圈说,“里面有不少我之前也有过,但都出掉了。” 钟疏云半垂下长睫掩了眸子,“为什么出掉?不感兴趣了么?” “一方面。”鹿呦顿了几秒,坦诚道,“另外一方面,有些绝版保值,出掉可以回些钱在身上。” “既过了兴趣的瘾,又能当存款机使,还挺好的。” “是这样。” “不过……”钟疏云犹豫问道,“是特别缺钱才舍得出掉那些绝版吧?” 鹿呦脚步微滞,随即抿唇微笑了一下,没吭声。 在意外伤了命根子之前,鹿怀安还妄图得个儿子,对她这个女儿并不是很在意,所以生活费也是想起来给一笔,想不起来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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