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刺骨的寒凉袭来,唐潋惊奇地看了眼外面的天——如今是夏天, 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手背上是温热的痒意,陈惜言抖动了几下眼皮, 没有框住的泪水就这样直直砸在地上。 她不想要让唐潋看见,兀自上前一步, 双手搂着唐潋的脖子。 唐潋身子僵了一瞬,随后反手抱住陈惜言。 湿热的痒意从肩膀蔓延,怀里人无助地颤抖, 似乎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这样的陈惜言, 惹得她心中一疼。 “好了,没事了。”她说着苍白无力的安慰,将怀里的人往深处按了按。 对于陈惜言来说, 拥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小时候无论妈妈对她多么恶劣, 只要假模假样抱一抱她, 她就能原谅所有;后来她以为她不再相信拥抱了, 可是在唐潋怀里, 她又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安心。 仿佛只要抱住这个人,世界的一切,好的、坏的通通不存在。只有她的呼吸,她的气息,是她永远的温柔乡,是她溺水时最坚韧的一根稻草。 窗外,金光也渐渐暗淡。紫红色晚霞落在麦子尖上,随着风摇晃。 过了许久,陈惜言放开唐潋,摸黑找到了一根蜡烛和打火机。火苗攒动,她站在桌子前,唐潋在距离她半米不到的地方,静静看着她。 这次唐潋没有调笑,她很认真地说:“惜言,除了你父母的事,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对不对。” 陈惜言偏过头,轻声说:“是。” “我离开的这里的时候,忘记和奶奶说再见了。” “然后呢?”唐潋问。 “然后她走了。” “她走之前,给我留了很多钱,说不放心我。” “唐潋,”近乎崩溃的声音,陈惜言的脸却是平静的,她笑了笑,“我好想她。” 诸多安慰的词语涌上心头,却都被唐潋咽了回去。她未经历过亲人分别,实在不知道此时应该如何对待这个近乎碎了的人。 她无措地说:“我,我能帮到你什么吗?现在。” 陈惜言看了一眼时间,方觉肚子饿得难受。她仰起头,对唐潋说:“我们吃饭吧。” 不过说起吃饭,陈惜言的理智逐渐回归。无他,家里只有一口大锅,焊在火灶子上的,出风口摆着一台拉风机,黑漆漆的角落里全是柴火。 说来也是神奇,过了这么久,那些柴火竟然没有受潮。 被陈惜言领着来到了厨房,唐潋大受震撼。 她咽了咽口水,指着那口大锅结巴道:“惜言,你是说用这个炒菜吗?” 陈惜言利落地将柴火劈成两端,端来比台阶还矮的凳子坐下,肯定道:“来试试?我烧火,你来炒菜,家里还有红薯,我把它们放进火里烤一烤,很香的。” 既然陈惜言如此发话,唐潋只能勉强一试。她转了个圈,让陈惜言替自己缠上了围裙,又看着陈惜言点火往洞口里一丢,厨房里的温度骤升。 二人的额头上都沁满了汗珠。 “嘎达,嘎达——” 这声音是那个名叫拉风箱的物件发出来的。唐潋稀奇地看了一眼,将热油泼在上面。 陈惜言一手来回抽拉,一手拿着火钳摆弄洞口里的柴火。不过片刻,一顿饭就做好了。 “你是说你有个工作室?”饭桌上,陈惜言一边扒拉着饭,一边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唐潋说那个比赛是个人赛事,她一般都是亲力亲为。这次是工作室接的单子,所有工作室的人一起来拍。 工作室,三个人?陈惜言挑眉,随后她又听到唐潋说明天带她一起去拍摄,听说生态园的风景很好。 陈惜言听闻,默默将头转向了窗外。 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这里风景好。 —— “其实这里,风景还是蛮不错的。” 陈惜言站在生态园的门口,难得点了点头。将一处废弃的滩地改造成了湿地公园,并进行绿化,与两公里之外的云村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按照唐潋的进度,今天先进行整体取景。跟着她的两个人分别去往西边个南边,陈惜言跟着唐潋,到东边和西边取景。 “加油,干好了有奖金。”冲着离去的二人,唐潋热情地大喊着。本来离开的俩人立马转头,笑得一个比一个甜。 “爱你老板。” “老板威武!” “什么奖金,奖金多少?”陈惜言本来低头玩着相机,很小巧。 相机是唐潋挂在陈惜言脖子上的,说是为了避免她无聊。 “奖金啊也没多少,看我心情给。”唐潋一手提起摄像机,一手持着支架,对陈惜言说,“走了,早收工说不定还能赶上集。” 陈惜言的手一顿,什么集? 唐潋生生空出一只手,笑着说:“当然是这里的集,你怎么比我还不清楚。走了惜言,跟上。” 这几日如同在云端,走哪儿都是一团迷雾。陈惜言跟着唐潋,才恍恍惚惚想起,确实又是一个集,这个镇子上的大集。 生态园的东区和北区池塘和种植园,此时令桑葚正是成熟的时候。黑黝黝的桑葚果在树上闪闪发亮。 陈惜言跟在唐潋身后,需要她的时候她帮着唐潋来调角度,不需要她的时候便独自摆弄相机,身上一直挥之不去的阴霾总算散开了些。 唐潋看着陈惜言对着树上的果子一顿拍摄,暗自笑了笑,然后投入了工作之中。 大约三个小时后,四个人在生态园门口汇合。 “老板,我们之后去哪里?”秦箫在驾驶座问道,满脸期待。 “大集。”唐潋一声令下,众人来到了集上。 五天一次的集市是东云镇的惯例,这一天每家每户都赶到集上。或是卖自家种的蔬菜,或是买一些吃食,热闹得很。 因此,人挤人是很常见的事。陈惜言本来与唐潋并肩而行,不知何处一声叫卖,彻底挤散了她俩。 同时被挤在一处的,还有她的员工,秦箫。 “你是当地人吗,你们这里好吃的真多哈哈哈。”秦箫买了罗汉饼,一边嚼着一边递给了陈惜言一块。 “对啊,还有蜜糖也很好吃。”陈惜言笑了笑。 “老板很关心你,我第一次见她对一个人这样哎。”秦箫一脸八卦,“你们关系真的——” “真的什么?”陈惜言猛然扭头,听到秦箫一句“亲如姐妹”,绷紧的肌肉瞬间放松。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没了唐潋,她索然无味起来。这条路走了许多遍,她知道尽头有一家卖黄纸的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营业。 “我去买点东西,你先逛逛吧。那边有卖小狗的。”陈惜言温声一句,随即向那家店奔去。 “奶奶,我要黄纸。” 坐在板凳上织布的奶奶抬头,扶了扶老花镜,拿了两沓黄纸装进了黑色塑料袋里。陈惜言接过的时候,双指触碰到老人的手,忽然鼻子一酸。 何奶奶也是这样的手,握着的时候很温暖。 离开店后,她沿着颠簸的土路一直走回了路口。人群一波又一波,她掏出手机,有些懊恼看着没有电的手机。 “惜言,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想起,陈惜言还未转身,鼻子里先闻到的就是糖葫芦的味道。 视线里多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紧接着是唐潋满是笑意的眼睛。她看了一眼陈惜言眼中的黑袋子,没有做声。 “惜言,晚上我们吃火锅,你看我买了很多很多吃的。”她提起一大堆袋子,亲昵地将头靠在陈惜言肩上,半靠着她一起向远处走着。 时间一瞬来到了晚上,火锅的香味儿四散,热气儿使得她身上每个细胞都活络起来。 “来来,咱们喝。”唐潋一刀劈开啤酒箱,开了四瓶酒。她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秦箫秦明紧跟着。 陈惜言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是那天唐潋给自己的那个酒。绵密的口感没变,她向外伸了伸酒杯,会心一笑。 夜晚蝉鸣寥寥,门前灯微弱贡献着自己最后的能量——陈惜言清楚地记得,临近月中,该交电费了。 “老板,你什么时候耍朋友啊?上次那个男的我就觉得不错。”秦箫喝得多了,一时口不择言。 陈惜言吃肉的动作一顿,眼睛倏地转向唐潋,眉心皱起。她心里忽然像是被硬石头硌了一下,不疼但是也不爽。 “你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吧,少操心。”唐潋回怼,不知为何视线却转向陈惜言。 陈惜言猛地避开她的视线,半侧脸藏在阴影之中,模糊不清。 作者有话说: 咳咳,亲亲倒计时开始——
第28章 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陈惜言心中划过一丝疑问, 她垂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麻酱与汤水混合成土色,煮熟的菜被戳得满满都是洞。 或许自从认识唐潋以来, 她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从未有过旁人,所以骤然想起往后她身边有别人, 会不习惯——吗? 真的只是这样吗?陈惜言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这个理由解释得通,但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惜言,想什么呢?”唐潋猛地凑近, 一双眼睛含着笑意盯着陈惜言。 陈惜言的身子略微向后撤了撤,不自然地说道:“我在想, 你晚上该睡哪里,我这里只有三床被子。” 三床, 秦箫秦明一人一床,剩下的——唐潋闻言, 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我和你睡一床。” 陈惜言默然不语。 夜色渐深,院子里却是愈发清亮。一轮月亮高悬于天,院子里亮如白昼;星星密布, 稍一仰头就能看到。 唐潋吃完饭后, 不客气地搬来院子里一个躺椅,头轻靠在枕头上,腿微微曲着。陈惜言去卧室拿被子, 一一给她们铺上, 然后她又去收拾水池里的碗筷, 将它们一一放入柜子里。 柜子下抽屉有一个锁, 陈惜言将锁穿过柜子, 那些陈旧的碗筷,被狠狠锁进了柜子里。 她冷冷看了一眼,手一扬。钥匙飞出窗外,不声不响。 等做完这一切,陈惜言回到院子里。唐潋逼着双眼,左手无力向下垂着,她站在她的身边,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 往常怎么没发现,这个人的鼻头是粉的。陈惜言看了半晌,忍不住上手轻刮一下。手顺着鼻尖向下滑,最终停在红色的唇珠之上。 唐潋的唇形很好看,陈惜言看得入神,脑子里猛然想起曾经一个荒谬而没有深究的念头。 那一天醉酒之后,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亲她了? 但是,亲也不一定亲嘴,对吧? 活了快十九年,她这是第一次怀疑自己。怪就怪在以往活得艰难,风花雪月之事都未曾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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