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食下肚,整个脾胃都暖了起来。 裴安懿看着面前这碗刚出锅的馄饨,这是她们的第二个除夕,一想到日后她与她之间还有无数的除夕可以过,就莫名觉得日后的日子都是热气腾腾的,就像眼下这碗热馄饨一样。 第47章 “我想做个对殿下有用的人” 第四十七章 天色已晚,外面风雪声呼啸,暖阁中四人围着圆桌而坐,咕噜咕噜的鲈鱼汤冒着丝丝热气,四个人的吃食王阿花做的菜色简单,清炒的时蔬,一些腌菜,几个蒸得热气腾腾的馍馍,还有糍粑、抄手、腊肉……当然,最下饭当属圆桌中央香气四溢的鱼汤。 裴安懿夹起一块鱼肉,细嚼慢咽地入了肚,张沁沁随后夹了一筷子青菜,皱了皱眉头。 王阿花见状,捞起一碗鱼汤,尝了尝,“淡了?” 许言锻闻言,夹起一块腊肉,嚼了嚼,宽慰道:“尚可入口。” “不应该呀,我盐放得挺足的,”王阿花起身将厨房里一小罐盐拿来,撒了小半勺到桌子里的鱼汤之中,搅合搅合,尝了一小口,皱着眉,又撒进去两勺盐,口中嘀咕道:“啧,奇怪,怎么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裴安懿闻言起身,将盐罐中的盐倒于手心,碾开尝了尝,歪着头轻声道:“没有味道。” “嗯?”王阿花伸着头也舔了舔她家殿下的手心,裴安懿手心一颤,酥痒的感觉一直从手心传到了心尖。 张沁沁撇了撇嘴,“罐子里这么大一捧盐不够你尝的,啧啧啧。” 许言锻见状连口中的腊肉都忘记咽了下去,她哪里见过如此黏腻的场景。 王阿花倒是神色如常,抬起头来。 “的确没有味道。”王阿花侧头,疑惑道,“难不成是采买的女使买到了假盐?小商小贩利欲熏心滥竽充数。” “怎么可能滥竽充数,”张沁沁开口驳道,“这盐是官家的盐,天下的盐一应从天家出,寻常的小商小贩压根没有制盐的权力,谁敢不要命了?” 裴安懿一面用一块软帕子轻轻擦着手心,一面开口道:“孤记得,制盐之术,是户部在办。” 户部尚书正是张家家主,张沁沁她爹。 张沁沁闻言戛然而止,脸上悻悻道:“张家早就同我没什么关系了。” “制盐司虽是朝廷的,但却是取东边的海盐前来制盐,”裴安懿单手扶着额角,缓缓揉着太阳穴,“若不是制盐司出了问题,那便是东边出了问题。” “东边的海盐吗?”张沁沁绞着手中的帕子,“听说东瀛人常来叨扰海面的居民,不知道——” “殿下,再不吃的话菜就冷了。”眼看着这般聊下去大有聊个不停之势头,王阿花用筷子敲着碗提醒道。 政务是聊不完的,可是饭要是不吃的话就冷了。 许言锻朝着张沁沁碗里夹了一大块,张沁沁虽还是没有同旁边的人搭话,但还是略微吃了碗中的菜两口。裴安懿接过王阿花盛的鱼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两壶热酒下肚,王阿花微微有些发汗了,许言锻也用着袖口擦着汗,张沁沁见了,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掷给旁边的人,许言锻接住,反是一呆。 “擦吧,回头洗干净了还给本小姐。” 王阿花闻言掩面而笑,遭到了伶牙俐齿情场失意的张沁沁小姐一记白眼。 又是两壶热酒下肚,浑身发汗,许言锻用手肘轻轻推了推王阿花,王阿花福至心灵,知道这家伙满足了酒瘾就犯了武瘾。转身取下长剑,同裴安懿眨了眨眼,便同许言锻出去一道切磋了两招。 外面大雪扬扬,王许俩人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刀剑相交,大雪落下,两人的身影恣意飞扬。 裴安懿倚在窗边上,拢了拢身上的袍子,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矫若游龙的两人,扬了扬嘴角。忽觉心角一痛,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胸口。 “殿下,”张沁沁走上前来,这四年裴安懿的身体虽常人见着虽没什么,她却是清楚怕是出了些状况。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裴安懿打断道:“无碍,老毛病了。” …… 长安大雪封路,天色已晚。 王阿花拨弄着暖阁里的炭火,炭火发出微微皲裂之声,烛光昏黄,暮色沉沉,叫人困乏,王阿花幽幽打了个哈欠。 她实在是困得紧,但除夕夜裴安懿好像还没有睡觉的意思,她穿着单衣,披着外衫,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拿过来一张涂着鬼画符的宣纸,摊开在桌案上。 “什么啦?”王阿花将头凑了过去,“殿下大冷天的不睡觉,怎么突——” 王阿花将“突”字拖得又尖又长,在看清这张宣纸上的内容之后又戛然而止,这张宣纸上的“鬼画符”她眼熟得很,不是她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真难看诶。”王阿花笑着吐了吐舌头,将纸拿了起来。 “不难看。”裴安懿拍了拍怀中人的头,“初学写字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 “是吗?”王阿花抬起头,“那——殿下现在写得一手好字之前,也有着‘鬼画符’的时候吗?” 裴安懿笑而不答,反而转移话题问道:“你可看出来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 纸张上是她往年在长公主府里初学写字时的“大作”,闲下来的时候她喜欢随便写写,一不留神“裴安懿”这三个字就密密麻麻地填满了一整张纸。王阿花将头埋进她家殿下柔软的小腹上,在裴安懿身边缩成一团,“不过殿下,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呀?” “发觉什么?” “嗯……就是,发觉、发觉那个——” 裴安懿垂眸,“假死吗?” 埋在身下的人缓缓点了点头,又闷声说,“是不是张小姐告诉殿下的?” 裴安懿向后挪了挪,换了个姿势,确保底下的人能在自己腿上枕得更舒服,柔声说道:“非也,重逢的第一面,我约莫就认出你来了。” “那日刺杀,你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但一招一式,我都认得。” “刺杀?”王阿花翻了个身,今夜的炭火烧得很旺,周身暖和得很,她枕在裴安懿的腿上,长发就这么随意散落在四周任由她的殿下玩弄,安逸舒服得叫人发困。 “不是哦,”王阿花懒洋洋的声调中含了三分笑,“这不是假死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哦。” “嗯?”裴安懿讶然,“那之前?” “殿下,”王阿花撑着眼皮扬了扬手,看着来者俯身凑近,轻轻在来者的耳边道,“你猜。” “好哇你,”裴安懿故作三分恼怒状,一双水葱似的手挠上了王阿花的腰。 王阿花忍不住大笑起来,银铃一般的笑声划破了雪夜的寂静。 “殿下真是小气,”王阿花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怎的只许殿下叫我猜,不许我叫殿下猜?” 王阿花一面在嘴里塞了一把葡萄干,一面握着一只毛笔,随意沾了沾墨汁,在纸上一笔一划地重新写起了“裴安懿”三个大字。 相较于之前的“鬼画符”,她现在的字不说是大有进步,至少已经能让人看懂了。 “嗯,写得不错。” “当然,”王阿花扬了扬下巴,“我本来就是照着殿下的字描的,殿下的字好看,我的字自然臭不到哪里去。” 裴安懿笑着将王阿花的“墨宝”妥帖地收好。 “殿下。” “嗯?”裴安懿歪头。 “殿下,”王阿花转动着手里的发稍,思量着要怎么开口。 “有话就说。” “殿下,现在科举,我听闻女子也能走这条路。” “不错,”裴安懿将手中的纸妥帖地收在了一处盒子里,答道,“女子亦可参加科举。” “那、那明年的武举我想去试试。” “嗯?”裴安懿扬声,“你想走仕途?” 王阿花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做个对殿下有用的人。” “我觉得,殿下你看,要是我也在朝中,那不就能帮到殿下了。” 裴安懿挑了挑眉,知道怀里的人又犯倔了。 上一次犯倔,她假死同自己分别了四年,这一次犯倔,自己如果放任自流,还不知道怀里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殿下?”见裴安懿迟迟不说话,王阿花有些紧张地叫了一声。 “有用?”裴安懿顿声,“什么是有用?” “嗯……”王阿花歪着脑袋,想了想,答道,“就是,能帮到殿下,能——” “要是孤没记错的话,上辈子你是信王的人,非但不对孤‘有用’,反倒是对孤有害了。” 上辈子你没有对孤有用,反倒有害,可“情”之一字就是这般的不讲道理,孤就是心悦上了你。 王阿花听懂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闭口不言。 裴安懿轻轻捏了捏身下人的脸,有时候她真的很想将王阿花的脑袋掰开,看看这小脑袋瓜子里面的沟壑是不是比寻常人要多上许多,不然为何如此爱钻牛角尖。 “殿下,”王阿花倚在她家殿下,笑了笑,“你知道我上辈子是怎么就做了信王的人的吗?” “嗯?” “也是像今年这般寒冷的冬日,我们村里遭了一场大旱……” …… 烛火映在脸上,王阿花平静地将那个寒冷的冬天徐徐道来。缓慢地、用着毫无波澜的语调诉说着自己如何被卖了出去换肉,又是如何在一头饿狼口下活得命,又是如何阴差阳错做了名杀手…… “我时常在想,如果要是我更有用的话,是不是我就能留下来不被卖掉了。”王阿花无力地扬了扬嘴角,“殿下,抱歉。” 望着外面已然蒙蒙亮的天光,裴安懿沉默片刻,起身轻轻吻上了王阿花略带薄茧的指尖,问道:“以后呢,你以后想做什么?如果不执着于做个对孤‘有用’的人的话。” “以后吗?”王阿花的眸子闪了闪,“做什么……做什么都行,总之不要再杀人了。” 王阿花看着自己带着薄茧的手指,“殿下,我是真的很讨厌杀人。” 接着眼神放空了片刻,而后又絮絮叨叨道:“要是可以选的话,我想开武馆。” “收留些像我这样父母不大想养的女孩子,教她们些傍身的功夫。” 裴安懿缄默不语。这样设想的未来里,好似没有她的位置…… 王阿花轻轻地笑着道:“在下能不能开成这个武馆,全看殿下之后能不能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了。” “要是,”裴安懿哑着声,“要是孤没有登上——” “这还不简单,我就把殿下带出宫去,去草原,去西域……离长安远远的,我开个小武馆,总不至于饿死殿下——” 王阿花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后呼吸声渐匀,已然是进入了梦乡。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4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