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睡得正熟的人儿,裴安懿小心翼翼地将手边的长衫给王阿花盖好。 外面是大亮的天光,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那是自己和她将要一道度过的,崭新的、充满未知的一年。 裴安懿眼神定定地望着怀里熟睡中的人。 她不必硬要做自己鬓边上的一朵牡丹,只做田野间一朵无拘无束的恣意小雏菊也很好。 第48章 故人 第四十八章 大雪纷飞,封了路。雪夜难行,许言锻和张沁沁便在公主府留宿了一日。 王阿花迷迷糊糊一觉睡到了正午,起来时裴安懿早就不见了踪影,屋里的炭火静静的烧着,身上盖着她家殿下的长衫。 她随手将发丝一挽,走出去,风雪呼啸迷了眼睛。外面影影绰绰有一人影,舞着大刀,刀气呼呼,割破风雪。 许言锻每日雷打不动都会抽出个一两个时辰练刀。 王阿花望着手中也有些发痒,她麻利地穿好外衫,取下长剑。 许言锻知她的意思,侧身让过,左掌如风,右手挥刀,刀锋三尺,直直劈来。王阿花将身一转,灵巧躲过,手中的长剑轻似鹅毛,闪烁生辉,白光如龙,直直刺来上来,被对方用刀背一挡,轻巧化解。 重刀无锋,大巧不工。许言锻连劈三刀,刀剑相交发出金石争鸣之音,其力度震得王阿花虎口发麻。王阿花连退数步,背靠院中的柳树,借力一蹬,回环过来。 重刀擅劈,却不甚灵巧,许言锻回转不及,干脆弃刀,扯下腰身上绕着的铁锁链,向前一扔。铁锁一圈一圈缠住了王阿花的长剑,许言锻发力一拉,只听得“嘎嘣”一声,王阿花手中的长剑断成了两截。 张沁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旁边远远儿地瞧着,手中捧着一捧葡萄干,见状喝彩。 长剑已断,在许言锻眼中就是胜负已分,正欲收手,未料到王阿花反将身一扭,从袖中掏出两把蝴蝶小刀出来。 这两把蝴蝶小刀做工着实算不上精细,长度不过六七寸的模样,刀尾上被人十分随意的用木头做了个刀柄,木头被磨得抛光,显然是被主人握在掌心抚摸过许多次的。 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王阿花使最最趁手的,还是短刀匕首这类轻巧方便的物什。五步杀一人,百里不留名。 雪落珠玉晃,短刀出鞘。王阿花身形诡谲,如翱翔于雪地上的鹰,轻功轻巧,凌空一劈。“哗啦”一声,铁锁被刀刃的寸劲震成了好几断,连带着柳树上的散雪簌簌而落。 许言锻见状不怒反笑,眼中闪着光,飞身取回重刀,斜劈进王阿花的腰侧。 王阿花不正面迎敌,没了长剑的重量,她反倒解放了出来,一身轻功使得出神入化,身法鬼魅毫无规矩可言,许言锻摸不出门道出来,节节后退。 最后以王阿花近身掠下许言锻的发冠做了结。 “你还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虽然落了下风,但许言锻脸上却舒展出三分笑意,她凑过前去,“你这身法,诡谲奇特,不知道是哪门的秘功?” 王阿花将刀用布细细擦拭,抬眼洋洋道:“没有什么秘功,本姑娘自己摸出来的罢了。” “那就是你自创的身法喽?”许言锻声调高扬,“你果然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在这上头我从没看走眼过。” “只不过——”许言锻拉长声调,透出三分犹疑,“只不过这套身法太过奇诡险要,招招都是能要人命的杀招。” 王阿花闻言,擦刀的动作一顿,想了想,出言如实道:“我以前是个……是显贵人家豢养的杀手,做着杀人的活计。死里逃生多了,慢慢也就摸索出来这套身法了。” 她已不想再欺瞒朋友。 她的身法,不求什么大师所言的气韵合一,也没有什么风格可言,甚至都不是很美观。只求能够一击致命,只求能在幽深的黑夜里活下来。 许言锻愣神,她从没听王阿花提起过这段事情,张沁沁也一愣。 “哦,哦。”许言锻将手搭在王阿花的肩膀上,“怪不得,招招都露着杀气,许某甘拜下风。” 张沁沁也走上前来,往王阿花身上一靠,顺手将许言锻搭在王阿花身上的手推了下去,嗔笑道:“怪不得昨日那顿饭,本小姐看那鱼肉切得一片一片薄如蝉翼,口感甚好,原来是有这样一段缘故在。” 王阿花将一双蝴蝶刀妥贴放好,缓缓道:“昨夜的鱼,是许校尉切的……” 张沁沁一愣,接着故作推脱状,“好啊你,本小姐亲自来打圆场给台阶,你就是这么报答本小姐的。” 王阿花莞尔笑出了声,三人推搡,笑成一团。 …… 且说裴安懿。 宫里惯例,新年的第一日阖宫同庆,新帝在听雪阁里办了一场家宴。 裴安懿其实很烦这些家宴不家宴的,帝王之家,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亲情,或许有着那么一点微末的情意,但也不是在这种所谓“家宴”上述情的场合。 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心中烦闷得很,胸口也隐隐作痛,为首的小黄门领着她往前走*去,裴安懿深吸了两口气,稳住身形,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子,小步向前缓缓走着。 正月里寒气逼人,听雪阁里倒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裴安懿落坐于左位,环顾四周,说是家宴也算是名副其实,宴请的规模不大,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来人。李飞远朝她颔首,笑着道:“安懿来了。” 裴安懿微微点头,面上并无什么表情,上首的位子自然是留给帝后的,她年纪虽轻却辈分高,理应在右首。但女使却领着她去了左下位。 裴安懿看向左右上首空下来的位子,心下疑惑,却并未发作。左旁案上坐着的正是裴荣辰,裴荣辰朝着她敬了一杯酒,恭敬道:“听闻殿下桃源县以身开渠,还代父王巡守救灾,本王佩服,敬殿下一杯。” 裴安懿睨了一眼,并未抬手,淡淡道:“孤身体不适,大夫说不宜饮酒。” 裴荣辰早已料到这般回答,并不恼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是本王考虑不周了,听闻殿下在桃源县染上了瘟疫,如今身体怕是还没复元。” “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裴安懿淡淡阖眼,新帝子嗣凋零,有资格坐在家宴上的人并不多,无非就是她这个长公主,宫女所出的信王,帝后自然是算的,李飞远一家子……还能有谁呢?裴安懿抬头看着,心中总觉得有一种没由来的不详感。 正思量着,忽然面前凑过来一清丽的女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清脆脆朗声道: “裴姐姐,好久不见!” …… 王阿花坐在马车里,手里揣着热热的暖炉,挑起帘子来向着宫门里张望。 听女使说她家殿下一大早去了宫里赴宴,王阿花白日里想着闲着也是闲着,百无聊赖之际掐着时间算着裴安懿何时宴毕,架着马车专程来宫门口等她。 人嘛,等是等到了,只是后面还跟了个尾巴……只见一面容清丽的女子扯着裴安懿的衣袖,两人并肩而立,言笑晏晏。 王阿花挤了挤眉,她家殿下身旁的女子自己眼生得很,举止却又是如此亲昵……王阿花探身出去,对着车外大叫了一声, “殿下!” 第49章 那个独属于她的热气腾腾的人间 第四十九章 “殿下!”王阿花探出头去,高声喊着。 蒋见夏看见马车里的女子,面露惊讶之色,扯着裴安懿的袖子轻声道:“裴姐姐,你、你、咿呀呀、我记得你从前的决计不会将人留在你的马车里的。莫非——莫非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就是——”蒋见夏面露犹疑,“民间有传闻说、说裴姐姐你有、有金兰之好。” 习武之人大多耳力了得,王阿花闻言挑眉,裴安懿正欲张口,只见王阿花像只小燕儿一样跳了下来,踱步走到裴安懿。 “殿下!”王阿花结结实实给裴安懿行了个礼,沉声道,“暗卫急报,属下这才驾马前来,请殿下恕属下先斩后奏之罪。” 言罢,王阿花故作为难的看了一眼蒋见夏,作出为难的模样,缓缓开口道:“烦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蒋见夏闻言,眼观鼻鼻观心,十分善解人意对着裴安懿甜声道:“如此这般的话,夏夏就先告辞了。来日再来登门拜访裴姐姐。” 裴安懿垂眸,藏于衣袖的手指蜷了蜷,自己其实……不需要她这般贴心。 裴安懿回到马车里,几乎是在帘子放下的一瞬间,瘫软在了软垫上,难掩面上的疲态。 王阿花见缝插针地褪去裴安懿头上繁琐的钗环,金钗玉环虽看着雍容华贵,却重得很,压得头疼。王阿花卸去这些,一言不发地用一根素带将发丝轻轻扎好。 “裴——姐——姐——”王阿花故意拉长了声调,学着方才女子的模样,娇声道。 裴安懿被她这副搞怪模样逗得笑出了声,空气里疲惫不快的沉闷之气被一扫而光,她上扬着嘴角轻笑道:“你这是做何?” “不做什么呀,”王阿花莞尔,“就是喊喊你,裴——姐——姐——” “她是先帝的义女朝夏郡主,”裴安懿合眼养神,“之前一直在宫外的大雷安寺内起伏,如今……如今回了长安。” “义女?”王阿花歪头,“为何她会——” “她原来是蒋家人,叫蒋见夏。”裴安懿淡淡开口,“后来蒋家一夜之间满门被灭,独留下她来,先帝感念蒋家功绩,就将她收为了义女。” 王阿花沉默,蒋家是赫赫有名的武将世家,却在与胡人一战里尽数被灭,满门忠烈最后只剩下一个孤女,堪当惨烈。 王阿花闻言道:“先帝要真可怜她,就应当教她武功,授她明世之理,给她自保之力,而不是将她养在寺庙里年纪轻轻地做个小尼姑。” 裴安懿垂眸不语。 “不过,既然是在宫外头,此番回来,总得有个理由。”王阿花皱眉,宫里宫外的事情,她不大了解。 “蒋老太妃。”裴安懿口中吐出四个字。 “蒋老太妃?”王阿花惊讶,“是那个,那个、那个蒋老太妃?” 裴安懿点头。 在大晟,蒋老太妃的英勇事迹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生于武将世家,巾帼不让须眉,三次披挂上阵,挂帅出征,击退了草原的胡人,保得大晟疆土不被所扰;镇压了南方的草寇之乱,护得百姓安居乐业;相传蒋老太妃身怀六甲还能甲胄寒光斩下敌人首级,至此虽隐居二十余载,大晟还流传着她的传说。 “此番,蒋老太妃亲自回了宫,向新帝开口,叫蒋家唯一的后人,她的外甥女回来出席这次的家宴。”裴安懿颔首,“蒋老太妃的姿态放得非常低,言及自己年老体弱,想见见亲人享一回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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