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那送菜的农夫找到夏荷,附耳说了些什么,只见夏荷神色一凝,两人又简短聊了几句后,夏荷匆匆离去,赶往灵堂的方向。 安乐魂不守舍地在灵堂守了了整整两天两夜,任谁也劝不走,一张小脸白得撼人,毫无生气。 她欲抬头,却感觉脑袋犹如千斤重,昏昏沉沉,胀痛得厉害。费力睁开眼,那一排排长明灯,恍惚间竟变幻出千万盏,如漫天繁星落至眼前。 夏荷急匆匆小跑而来,尚且来不及平复,重重跪在安乐侧后方,前倾着身子将农夫带来的消息轻声道出。 整个东京都透着不对劲! 禁军已然查抄完毕,可城门依旧没有打开,且从今日早朝起,皇城的几处城门也多了许多官兵把守。 夏荷忧心忡忡,还将这两日城内的变化也一并说来,又斟酌着让公主保重身体。 安乐只觉得耳畔似有人在说话,她双耳嗡声如雷,费力凝神倾听却始终听不真切。往日里熠熠生辉的双眸,此刻眼睑半敛,已然失了光彩,犹如蒙尘的珠玉,黯淡无光。眼前的世界顷刻间只剩下了黑白,黑得沉重,白得……刺眼。 思绪在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中渐渐停滞,周遭一切仿佛都飘忽起来,这世界如大厦将倾,砰然倒去。 能不能……别留她一人…… 她带着这个念头,无比顺从地合上了沉重的双眼。 夏荷虽低垂着头跪在安乐身后,却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她。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眼前的身子似乎动了,以为是安乐对她的话有所反应,一丝欣喜刚要溢出,下一瞬就见那身子越来越斜,控制不住地往地上倒去。 夏荷慌忙伸手抱住,惊慌失措地喊人,附近两个嬷嬷赶紧上前,将公主服侍回寝殿。 春桃立马手持公主令牌前往太医院请太医,却在神虎门被拦了下来,一番争执无果后,只得去回春堂寻民间大夫。 安乐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得让人害怕。 大夫凝神诊脉,迅速提笔开了药方,命人速速煎煮,伺候公主服下。 郁结于心,气结于胸,若不及时调理,恐伤心肺,落下病根。 心病加上两天不眠不休,安乐的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煮好的汤药只能勉强给她灌进去,一番折腾也未让她醒转过来。 这一觉,她睡了许久。 她曾听闻,至亲至爱之人亡故,会托梦给自己的亲人,做最后的告别。她不信,却在梦里等了许久。 她一边自欺欺人,一边祈求上天怜悯。她要的不多,哪怕再看她一眼也好。竟这么狠心,连这最后的告别都不能拥有吗? 这令人失望的梦境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只想快点醒来。 于是,原本躺在床上平静的面庞,突然眉头轻皱,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试着开口,只觉得嗓子干哑地说不出话来。想要伸手去够床头的茶盏,却发现胳膊犹如灌了铅一般,重重往下坠,动弹不了。 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这熟悉的床幔。 好在,夏荷及时推门而入。 看到安乐醒来,自是高兴。又是伺候喝水,又是伺候梳洗,还不忘准备了粥食,以及汤药。 忙碌了好一阵,安乐才终于能靠着软垫,坐起身来。 夏荷又将东京城的动静一一说来。 安乐听完眉头紧锁,立马让夏荷去找农夫,让天鸽来见。 而就在这时,春桃从院外走来,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手里还拿了个白色的小玩意,看不真切。 一进寝殿,她一眼便看到靠在床头的安乐,眼睛一亮,又是开心又是委屈,忍不住又瘪起嘴来,似是立马要哭出来,被安乐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她忙吸了吸鼻子,絮絮叨叨地说,公主这次将大家都吓坏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安乐微微点点头,见她手里攥一个白色的小玩意,伸手拿了过来。 “你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她静静地看着那小巧的白色玛瑙耳饰,坠子上雕着一只鸟雀,似乎歪着头在看她。 “啊?这不是我拿的,这是刚才浣纱堂的小厮送来的。”春桃一脸认真的回禀道。 “你说什么?!” 安乐只觉得自己那颗破碎的心,不自觉颤了颤,她死死地盯着春桃,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是……浣纱堂的小厮……送来的……,怎……怎么了?这不是公主您不小心丢的吗?”春桃怯生生地问道。 安乐此刻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很是吓人,她惊恐地跪下,反复思量哪里做错了。 而听到这个回答,安乐急切地下地,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好好进食,她双脚虚浮的厉害,刚一着地,想要起身,双腿却毫无力量,差点摔倒,好在秋菊一把扶住了她。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不远处的梳妆台,颤抖着手,几番犹豫,指尖碰到匣子,又缩了回来。 期待又害怕,两种情绪在心里不停撕扯,竟是让原本麻木的心又鲜活起来。 终于,她下定决心,贝齿不自觉咬紧了下唇,缓缓拉开了小抽屉。 珠光宝气间,赫然躺着一只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耳饰! 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带着不知名的酸涩。 “本宫要见那人,马上!” 宫城 皇宫中却尤为不平静。 边疆损失惨重,有消息称有人叛国谋逆。皇帝疑心病颇重,将几个将领府邸全数查抄,竟是连自己的亲女婿都不放过。 今日大朝,百官尽数到场,商议边防军务。 此前叶鸿威战报一到,萧允祯迅速下令增派五万兵力前往河西,大军立刻开拔。 北辽多年蛰伏,如今重创了大梁戍边军,我方折损几万兵马,却连对方的老巢都没摸到。 朝中不少人十分气愤,纷纷请求主动出击,扬我国威。 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一时间竟得不出一个答案。 突然,一阵笑声自殿外传来,嘹亮的笑声打断了殿内的喧哗,不少人交头接耳张望,甚至咬耳朵猜测来者何人。 “儿臣有要事相禀!”一席暗红色长袍,一位少年款款进殿。 黄忠见状,忙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而后开口道,“四皇子有事,可散朝后私下禀明皇上,眼下朝会,不得耽误。” 他笑得一脸谄媚,不忘欠了欠身以示敬意。 “兹事体大,还需百官一同商议,儿臣若是私下禀明,恐有碍圣听!”他毕恭毕敬地下跪行礼,收起笑意,一脸严肃地回禀。 黄忠还欲再劝,便瞧见了皇帝的眼色,只得默默退了回去。 “既如此,你且说来听听。”萧允祯一开口,便自带帝王威严,一双锐眼盯着下方的少年片刻,眯了眯眼。 众大臣自是面面相觑。 四皇子尚未封王,并无官职,是没有资格上朝会谈论国事的,准确来说,他在朝中的位置甚至比不上一个五品官。 可众人不敢反驳天子之言,只得静默在侧,静观其变。 “谢父皇!”四皇子朗声回应,嘴角的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与此同时,德妃带着一众将士浩浩荡荡地闯进了坤宁宫。 下人们上前阻拦,竟被当场格杀! 整个宫殿瞬间充斥着恐慌和血腥,尖叫声此起披伏。 这一众人马自是畅行无阻,径直来到了皇后寝殿。 明叶挡在殿门前,怒斥,“娘娘的寝殿,岂容你这个贱人擅闯!” 她就这么站在殿门前,不屑地看着德妃,一人也丝毫不怯场。 德妃看都不看明叶一眼,妩媚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皇后娘娘,既然听见了,就出来吧!今日臣妾过来,不过是想同您算一算昔日的旧账,您也不想这么多人命搭进去吧。”说完便听到院中又有几声凄惨的叫声。 不多时,便看见一身青色常服的皇后从殿内走了出来。 她自顾自坐在皇后宝座上,缓缓品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看了眼门外的众人。 “即是你我的帐,何须带这么多人。” 多年身居后位,她早就养出了一身贵气,即使穿着素雅,也丝毫盖不住一身威仪,“莫非,你怕了?” 也许是语气中的嘲讽过于明显,门外的德妃脸色铁青,气急败坏,一把将明叶扒拉开,欲冲上前给她一个教训,却在几步外生生顿住,咬牙切齿地盯了片刻后,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第58章 金銮殿上,四皇子朗声道,“儿臣要禀的,是一桩陈年旧案!在座诸位或多或少,都听过逆相之名吧?” 少年之音,掷地有声,在大殿上回响。多年前的一段往事,仿佛被人猛然掀开了口子,扬起一室的烟尘。 朝堂内渐渐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脸上抑制不住的震惊。 唯有站在百官之首的顾相脸上显出一丝探究。 下首官员中,有几名红袍官员面露思索,相互交换眼神后纷纷摇头噤声。 刑部尚书蔡烨双目微敛,思绪飞转。 那桩旧案发生时,他尚且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只知一二。当年轰动东京的逆相案,不过审了短短数日便盖棺定论,林府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毫无回旋余地。 这之后,凡为逆相发声鸣冤者,皆以惨死收尾,朝廷中反抗的声减弱,其余大臣生怕触碰皇帝的逆鳞,纷纷默契地保持沉默。 时光流逝,朝堂官员更迭,再提起这桩旧案,在场的恐有半数不知。 如今四皇子旧案重提,是何意? 蔡烨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圣颜。 只见他双眼如猎场的豹一般,锐利凶狠,脸色十分阴沉,扶着龙椅的双手死死攥着,青筋暴起,俨然一副要将四皇子生吞活剥的模样。 看来,此事另有隐情。 皇帝微眯着双眼,不悦开口,“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也值得你打断朝会?!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满是威严和不屑的口气,让不少人纷纷应声点头。 不知情者,自以为无关紧要,而知情者,深知其中要害,却不敢以身涉险。 帝王之音落下,却无人动作。 既不见四皇子萧宗熙行礼跪安,也未见带刀侍卫上前将人押下去。 “父皇急什么?”萧宗熙笑着在殿上缓缓踱步,不时侧目看向身后的大臣,似乎是在看究竟有多少人心知肚明一般,而后收回视线,定定地看向龙椅上的人。 “儿臣自是有比当年卷宗上更有趣的见闻,否则怎敢擅自打断朝会呢!” 话音一落,他缓缓伸手从前襟掏出一卷封皮暗黄的书册,上头依稀有杂记二字,但笔墨久远,甚是暗淡,看不真切。 可高坐龙椅的皇帝,却瞬间脸色大变!他怒目圆睁,猛得一拍龙椅,急切地吼道,“来人,将这逆子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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