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将安乐虚弱的身子重重地定在了原地。 大理寺? 大皇兄? 母后受伤逃出宫,难道宫里…… 电光火石间,安乐将几件事迅速联系在一起,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在她脑中毫无预警地炸响,激得她浑身忍不住战栗,杏目不可思议地睁大,惊疑不定地望向皇后。 她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够否定她此刻想法的答案。 可皇后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溢出了浓浓的担忧和心疼。 公主府内的白绸还未换下,灵堂前的长明灯依旧亮着。 安乐刚经历了丧夫之痛,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沉,此刻强撑的精神气也难掩满脸的疲惫,显然她还未缓过来。 可眼下,皇后来不及安抚,甚至连嘘寒问暖的时间都没有。如此关键时刻,必须争分夺秒,否则…… 待尘埃落定,一切都晚了…… 这天,就要变了…… “儿臣遵旨,春桃,你先伺候母后好好休息。” 安乐重重闭了闭双眼,再睁眼时。方才的震惊也好,疑虑也罢,通通消散不见,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严肃。 她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弱不禁风的模样,看到春桃投来担忧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迅速安排下去,立刻点了三百府卫,换上一身素白的短打,翻身上马,领着一众府卫前往大理寺。 大街上空无一人,原本繁华喧闹的潘楼街,此时静得可怕。 只有马蹄和脚步声,在街上回响,打破了这窒息的寂静。 大理寺外围着不少人。 安乐在院门不远处勒住缰绳,停了下来,眯了眯双眼。 那守卫认出了安乐,和另一人低头说了什么,而后低头哈腰地上前行了礼。 “本宫奉旨前来接人!” 安乐静静地看着这府院外的一众侍卫,在内心暗暗思索着胜算。 “不知公主奉哪位主子的旨意?”那守卫笑得一脸谄媚,却结结实实地挡住安乐前进的路。 安乐盯着对方看似尊重而低下的头颅,嗤笑一声,怒道,“大胆奴才,胆敢质疑圣上的旨意!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府卫上前,将人擒住,却见那人不怒反笑,“公主莫要诓骗小人,如今皇城已然封城,就是苍蝇都没法进出,您又是从哪里拿到的旨意!” 说完,便趁人不备,动起手来。 变故来得迅猛,其余众人纷纷上前,动乱只在一瞬间。 安乐连忙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往后撤了几步。隐在府卫中的两名暗卫迅速现身,守在安乐身边戒备。 “这大理寺既然目无王法,那也不必浪费口舌了!给本宫统统拿下!” “是!” 厮杀声瞬间响起,震耳欲聋! 大理寺院内涌出了不少官兵,挥舞着刀剑,鲜血瞬时四溅! 三百府卫叫嚷着向前冲杀而去。 刀剑相撞发出的铮铮声响,让人忍不住遍体生寒,每一下击打都充斥着鲜血喷涌和人命消陨。 长阶被鲜血淹没,缓缓流向低洼处,铺开暗红的一层血浆,照出遥不可及的蓝天白云,血腥味霎时弥漫了整个街巷。 时间点滴间流逝。 “回禀殿下,贼人已清!” 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嚷声、厮杀声重新归于宁静。 安乐忍不住皱眉,缓缓吐纳,定了定心神,重新看向院门内的一片黝黑。 她从高大的马背缓缓翻身而下,向鲜血弥漫的前路迈开双腿。刺目的红,溅在她雪白的衣物上,越来越多,渐渐积起一片不可抹去的印记,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安乐第一次进大理寺,用铁腕手段,以鲜血开路。 “速去搜救大皇兄!” “是!” 她定定地看着正堂中,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突然觉得一切可笑至极。 一个秉公断案、为民除害的地方,竟最先成了政权更迭中,一把任人操控的刀,不问缘由地捅向任何挡道之人。 两个暗卫依旧不卑不亢地站在安乐身侧,警惕地盯防着四周。 “找到了!” 远处传来一声叫喊。 安乐猛地抬头,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奔向那个声音。 大理寺地下,阴暗的水牢内,依稀能分辨出两个身影。 一侍卫手举烛火靠近,将两人的脸颊照亮。 他们的双臂被铁链吊起,身上到处是被刑罚重伤的痕迹,脑袋无力的耷拉着,显然已经晕过去了。 府卫用刀剑将牢门上的锁劈开,粗壮密实的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水牢,顾名思义就是将犯人泡在水中。 健壮的男子也无法一直在水中浸泡着,何况身上带伤的人。 将两人困住的铁链非常粗,刀剑用力劈砍了数下竟只有一点浅浅的痕迹。 每一刀劈下去,那铁链锁住的双手便无力地来回震荡,连带着身体也随着一起晃动。手腕处已然被铁链磨得皮肉模糊,而两人似乎受了极重的极刑,这么大的动静,却毫无苏醒的迹象。 刀剑砍在铁链上发出铮铮声响,每一下都仿佛劈在安乐心头,钝痛得厉害。 阴暗潮湿的水牢里,曾经尊贵无比的两位皇子,此刻也不过是两个可怜的、等待人救援的阶下囚。 皇后不曾说出口的话语,阴暗中不被窥见的暗潮涌动和刀光剑影,此刻缓缓拼凑出模糊又完整的轮廓。 萧宗熙…… 这个仅比自己大一岁的皇子,在偌大的皇宫中甚至没有任何存在感,居然有如此胆识和智谋,竟要将天颠覆……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竟然能够在两位成年皇子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甚至有能力将两人悄无声息地困在水牢内…… “将两人一起护送至大皇兄府上救治!” 安乐盯着两个难以分辨的身形,沉重开口。 即将变天了。 三皇兄,只能委屈你了。 她刚转身欲走,天鸽突然出现在眼前。 “启禀殿下,城外叛军进攻了!” 叛军? 城外? “现在守城的是谁?”安乐匆匆向外走去,出声询问。 “回殿下,是羽林卫副将宋桂生。” 安乐猛地停下了步子,定定地看着天鸽,“你确定?” “千真万确!” “火速召集铁鹰,随本宫占领城门,助城外将士入城!”安乐迅速翻身上马,带着一众府卫向城门进发! 羽林卫守城,当真是闻所未闻! 既然羽林卫都已然被渗透,想必宫内的形式比想象中更遭,眼下不管城外是谁的兵,都必须先救驾,将局势稳定下来。 若是晚了,就不知道哪一方会成为史册上的叛军了。 天鸽急急奔向城内几处据点,很快一众黑衣人从四面八方飞身加入,安乐身后的队伍渐渐壮大起来。 她骑着白色骏马,在宽阔的街巷上驰骋,急急奔向城门。 厚重的城墙外,乌泱泱的一众人群中,赫然可见一人手持长枪,身披甲胄,脸上覆着银色面具,闪着诡异的寒光。
第60章 东京城,不同于边疆破败的城池,它的城墙,厚重而坚固,外墙上少有战火的痕迹,墙角有青苔悄悄生长。 宋桂生立于城墙头,望着城外的一众将士,目光如炬。 他是天子直管的羽林卫副将,这城门是几日前奉旨关闭的。有密报称城内有敌国奸细,为方便兵部彻查,有司衙门拿人,特地下旨封城,誓要瓮中捉鳖。 如今局势发生了惊天逆转,究竟哪一方才是鳖? 叶十七喊道,“宋副将!如今圣上有难,尔等竟还死守城门,究竟是忠君还是弑君?” 宋桂生眯眼冷笑一番,“叶统领,弑君这罪名,本官担待不起。我等奉旨守城,若无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敢问叶统领,可有圣旨?” 叶十七微皱剑眉,□□的马儿也有感应似的,不安地来回踱步。 若是宋桂生坚持不开城门,他们只能硬攻,他手上只有这点兵力,尚且不知道皇城内究竟有多少反贼,此一战,可谓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造反的罪名。 面具男悄悄凑近叶十七,低声细语,叶十七面露思索,而后缓缓点头,眼中带了些许敬佩。 叶十七朗声呵道:“宋副将,你可知眼下皇宫已被叛军掌控?若是因你延误了救驾的良机,这罪责,你可担得起!” 说完也不等宋桂生是何反应,一声令下,边要冲撞城门。 宋桂生见状面色大变,羽林卫一向只负责皇帝的安危,对打仗知之甚少。 见一众将士蜂拥而上,惊慌下令,“顶住城门,莫让贼人入内!” 城门内外,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在这厚重的城门处,两方各自使力,铰链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 “住手!” 格外清脆的女声在一众怒吼中格外清晰,一席白衣,身形消瘦的安乐出现在城墙头。 宋桂生见状慌忙行礼。 “本宫命你们立刻打开城门,让众将士进城救驾!” 安乐清丽的面庞与往日全然不同,褪去了稚气,掷地有声地下令,纤纤玉手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剑,压在了宋桂生的颈侧,杀气霎时逼得宋桂生不敢抬头,只一味地磕头劝说,“公主不可啊,圣命不可违!不可违……” 安乐眯了眯双眼,将剑刃又逼近几分,“本宫命你,开城门!” 鲜红的液体顺着银白色的剑身缓缓向下,啪嗒一声滴在青石板上。 宋桂生跪着的身子抖了抖,忙颤抖着下令,“还愣着干嘛,快开城门!” 只见原本死命抵住城门的众人,纷纷撤了下去。几个士兵奋力将粗壮的门闩抬起,厚重的城门终于打开,城外的将士如潮水般涌入。 安乐的青丝被风扬起,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只听得她的嗓音满是威仪中带着一丝不屑,“出了问题本宫自会负责,宋副将不必忧心前程。” “多谢公主!”叶十七在城门下拱手喊道。 安乐微微扭头,看向叶十七,略一颔首。 才注意到,和他并肩而立的,还有一人,面带着银色面具,似乎正在盯着自己,待安乐将视线转到他身上,却并没有迎来对视。 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安乐收起刀剑,看似商榷实则不容分说地开口,“不知宋副将可否分出兵力,助本宫一臂之力?” 宋桂生刚颤抖着起身,忙点头哈腰地应下,“这是自然,下官马上清点人马!” 原本三百府卫虽在大理寺折损小部分,但加上铁鹰,如今再加上羽林卫,已然成了一支不可小觑的千人的战队。 她火速冲下城楼,策马跟在叶十七的大军尾部,直奔神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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