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蹄声、脚步声、甲胄撞击声,将空寂的街巷震醒,疾驰而过后带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夏荷眼疾手快地拽着掌柜退至一边,面露探究地看向领军的几人。 掌柜的也跟着眯眼看了看,突然双眼放光,激动地指着最前头的一人,说道,“姑娘!就是那人,戴面具的那个!” 夏荷张望着掌柜手指的方向,一个模糊的背影已然被淹没在一众人潮中,无法分辨。 刚想回头询问,便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安乐。 安乐脸上似乎有了些精神气,正一瞬不瞬地驾马疾驰,洁白的衣衫染上血迹已然干涸成褐色,格外醒目。 夏荷脸上扬起明媚的笑意,激动地原地小跳几下,试图吸引安乐的注意,见安乐视线扫来,见缝插针地喊道,“公主,那掌柜奴婢找到了!” 她拉着掌柜的,试图指给安乐看,可马速过快,只一瞬,队伍便扬长而去,只隐约听得安乐似乎说了一句,“回府候着!” 她看着安乐飞快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吐了一口浊气,缓缓道,“回府吧。” —————— 金銮殿 皇帝依旧一脸阴鸷地高坐龙椅,居高临下,审视一切。锐利的双眼盯着这个不曾好好关注过的儿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满朝文武瑟缩在龙椅下的一隅,和孤身而立的少年对峙,看上去格外滑稽。 那少年长身玉立,手持书册,略显稚气的脸上是胜券在握的自得。 在他身后,是一众表情狰狞的将士,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身上的铠甲闪着诡异的暗紫色光泽,迎风飘来一阵古怪的味道。 “承德二十七年……” 少年缓缓开口,挑衅地看着龙椅上那张和他酷似的脸,一词一句将尘封十多年的历史缓缓揭开。 ———— 承德二十七年,南疆北辽同时进犯,大梁民不聊生,而这一切皆是拜当时还是贤王的萧允祯所赐。 当时,前太子在朝中地位稳如泰山,先皇几度因病罢朝,便索性让太子代掌朝政,大梁的权柄渐渐交由太子,政权似乎能够平稳完成过渡。 萧允祯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因先皇未定下封地而暂居东京。他知道,一旦新皇登基,他便没有理由再留在东京,到那时,他只有俯首称臣,任人宰割的份。 他不甘心,同样都是皇子,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皇后所出,便低人一等吗? 满腔的怨愤和不甘最终化成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念头,他要坐上皇位! 于是他秘密招揽心腹,豢养死士,暗中资助清苦学子,为自己培养朝堂势力。但这一切需要时间,至少是以年为单位,才能看出成效。 萧允祯等不起了。 准确来说,是病入膏肓的先皇等不起了。 于是,一个更激进更大胆的想法呼之欲出。 若是朝堂无法在短时间内渗透,那么边境呢! 古往今来,哪个朝代更迭不流血,那么先流哪里的血,又有什么分别? 他亲自出马,以梁辽边境五座城池割让立盟约,要北辽配合进攻,牵制住当时驻边的十万叶家军。 这一招,便是牵制住了当时大梁大半的兵力,即便他要在东京起兵,也不担心为他人做嫁衣,彻底免去了后顾之忧。 而后,他需要快速积累威望,其中屡建战功,是最快的途径! 他知道南疆这个边陲小国,急缺玄铁、黄铜等物资,便以此为饵,和南疆谈互通贸易,将他们紧缺的物资全部纳入,而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全力配合他演戏,让他成为一代战神。 计划很是顺利,边境战火延续近半年,他便打了半年。期间偶有失利但胜仗不断,很快在他的精心策划下,将士们对他刮目相看。 一同出生入死后,他在军中声望大涨,成了南疆边军的主心骨。 战后及时安抚百姓,帮助他们灾后重建、购种复耕,赢得了民心。 这一切本是极为顺利的。 但,作为百官之首的林相,却从中作梗!不仅没有保持客观中立,甚至处处阻碍他的宏图大业,林相在朝中学子众多,势力盘根错节,有他给太子撑腰,萧允祯要拿什么去和太子争! 有时候可怕的不是阻碍,而是制造阻碍的人,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此人除掉! 他密切关注先皇的脉案,知晓先皇时日不多,若是哪一天新皇登基,一切就都晚了! 一众幕僚纷纷献计献策,而将太子和林相一并除掉,是最稳妥的。 无功无过的太子和位高权重的林相,其中撼动任何一方都难于登天,何况是两人。 于是萧允祯铤而走险,他知道先皇的逆鳞,他本就是踩在先皇的禁区为自己谋皇位,既然做了,不如就做个彻底! 他将自己通敌卖国、里应外合的一众书信证据,通通伪造成太子和林相所为,为了不被两人察觉,在朝中制造各种混乱,让两人无暇顾及,甚至不惜对林相之女下手,阻止林相和太子联手。 这步险棋,他走赢了! 最后太子服毒自尽,林相满门被灭,皆是拜他所赐。 但他不后悔,一将功成万骨枯,谁的皇位不流血! ———— “诸位臣工,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谋害兄长残害忠良,你们难道还要助纣为虐吗?” 萧宗熙格外嘹亮的一声质问,让一众大臣面露惊疑,交头接耳后,大殿中渐渐嘈杂起来。 不少人开始动摇,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情。 这时,龙椅上的人却突然轻声笑了。 萧宗熙皱眉盯着那抹笑意,脸色阴沉了下来。 还未等两人交锋,便有士兵突然低声向头领上报,只见头领听完便急急上前,站在少年身后一脸凝重地回禀。 “父皇,禅位诏书儿臣替您拟好了,还要劳您签字盖玉玺!”萧宗熙命人拿出圣旨,缓缓走了上前。 一众大臣纷纷为他让开一条路,看着他这么一步一步,登上了高位。 萧宗熙居高临下俯视天子,展颜一笑,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您这上位的招数当真好用,儿臣受教了。” 萧允祯保持着嗤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身后陌生的统领,脸上是再也掩饰不住的震惊。 就在此时,殿外厮杀声渐起,这一切还未成定局。
第61章 皇城已然成了一个牢笼,但牢笼并非坚不可摧。 叶十七、面具男还有几个轻功不错的将士,一起飞身试图越过宫门。 霎时雨点般的箭矢袭来。 几人连忙格挡后退,仍有人不幸中箭。 面具男一把扣住叶十七的肩头,低头轻声道,“正面破门!” 城门内弓弩手太多。 这种距离,弓弩的杀伤力比弓箭更大,加上弓弩可以数箭齐发,想要用几人越过宫门突破防线,太难。 很快巨大的木桩上场。 六个壮汉整齐地喊着号子,在一声声撞击中,赤红的宫门显现的门缝越来越大。 “盾牌准备!”面具男挥手下令。 身后的将士们一时吃不准该不该听这令,不敢动作。 叶十七挑眉瞄了他一眼,而后跟了一句,“盾牌准备!” 一个个盾阵在墙外排列规整。 轰隆一声,宫门应声倒地,扬起了巨大的尘土。 六名大汉迅速闪到墙外,躲过暴风雨般的箭雨。 再等等,弓弩换箭的间隙就是他们进攻的最好时机。 就是现在! 箭矢雨小了,没了! “随我杀!” 面具男一马当先,手持长枪冲了上去。叶十七紧随其后,高喊着,“杀!” 盾阵迅速分开,将士挥舞着刀剑冲杀进宫门。 原本整齐候在宫门口的弓弩手还来不及反应,便看到对方已然杀到眼前,只能急急往后散开,让其余人先上前防御。 这一进一退,原本周正的队列就乱成了一锅粥,霎那间被冲得四散。 偶有几个手快的弓弩手还能射出几发箭矢,但大势已去。 刀剑声不绝,厮杀声震天,血腥味四散。 不时有人倒下,再也起不来。 安乐就在墙外不远处,冷眼看着这残酷的场景,脸上是麻木和悲悯。 一直提着的精神气仿佛到了极限,攥紧缰绳的手,因为过于用力,骨节都绷成青白色。 这扇宫门,竟让她觉得如此陌生,缓缓淌开去的鲜血,令人恶心。 眼下,她好像抽离了这个躯壳,没有了高下立现的存亡关头,也没有身份羁绊的恩恩怨怨,作为一个旁观者,旁观这场所谓的权利更迭,争夺的双方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推着走的屠杀傀儡。 最终,总会有一方胜利,而后用这些逝去的生命书写历史。 “将士们,随我一同救驾!”叶十七的声音在城内响起,一阵格外嘹亮的叫喊声响起。 “走吧。驾!”安乐轻启檀口,驱马上前。 乌泱泱的将士扯着嗓子争先恐后地涌进皇城更深处。 鲜血蔓延,被一双双脚印沾染,带去更远的地方,层层叠叠,就像有人以血为墨,用力向皇城内画了一笔,格外刺目。 这一路畅通无阻,众人径直来到了金銮殿外。 而原本候在殿内的一众假禁军,在听到宫门处的厮杀声后,已然在门外列阵,以不变应万变。 叶十七皱眉,这些人穿着禁军的甲胄,但都是陌生面孔。 不对劲! 他眼神飞快扫视四周,屋檐上、转角处、殿门内都没有埋伏弓弩手。 很不对劲! 只有这点兵马? “让孤看看,是谁来了?”萧宗熙大步跨出大殿,满是笑意地看向殿外。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叶家不管在哪儿都是带头冲阵的。 可歌可敬! 萧宗熙在看到叶十七的一瞬,眼睛一亮,仿佛是期待他的到来。 “叶统领来得正巧,哈哈哈哈……”他恣意大笑,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冷着脸不爱说话的四皇子。 叶十七紧紧盯着萧宗熙,殿内情形不明,不知皇帝情况,不好贸然杀入。 “四皇兄,父皇呢?”一声清亮的询问打断了这过于豪迈畅快的笑声。 萧宗熙收敛了笑意,略微转动目光,发现了人海中一抹格外娇小的身影,很是显眼。 他微微眯了眯眼,脸上闪过一丝接近癫狂的兴奋,而后缓缓舒展眉眼,略带遗憾地开口,“皇妹来得当真不巧,错过了一出好戏。” 他微微侧了下身子,侧脸向殿内轻轻地瞥了一眼,冲着安乐轻声说道,“不过,皇兄我现在倒是有些心疼你了……” 几乎是一瞬间,安乐便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但努力镇定下来,“皇兄,你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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