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拂苓:“……” 许易水:“……”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吓她一跳。 哦豁。 看来没烧傻,甚至还思路清晰。 “喝粥。” 许易水将竹碗递到苏拂苓手上。 “今天上午贺货娘过来,给你买了双鞋,就放在床下的左脚边,你可以穿。” “衣服得再等等,扯了布,还没来得及做。” 成衣贵,农家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自己动手缝。 鞋? 衣服? 苏拂苓愣了愣。 许易水这是接受她了吗? 想到这,苏拂苓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热粥带着暖意,五感后知后觉地彻底回归,这才发现,身下似乎格外平整。 她似乎不是在柴火堆,也不是在那帘芦苇杆做的席子上。 被子,枕头,有些软的干稻草,竹席,木沿…… 苏拂苓的手一一摸过,终于确定,自己这是在床上! “你……” 她好像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昨晚烧得糊涂,思绪混乱断片,但仅有的那些记忆里,都是许易水在照顾她。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了两个字:“谢谢。” “咔——哒——咔——哒——” 那个规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是在锯木头吗?” “嗯,”许易水左右手交换地拉动锯子,“把床板加宽一下。” 苏拂苓在喝粥,她饿得肚子都有点痛意了:“为什么要加宽?” “你发烧了,还没好全。” “祝玛说不能让你再睡在柴火堆了。” “会加重病情。” 咔——哒—— 锯木头的声音还在响,许易水的语气好像这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温热的白粥含在嘴里,发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苏拂苓的惊愕来得后知后觉: “所以,我们以后……睡一张床吗?” 破旧的草棚里,锯木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25章 天地之间,又只剩下了那一盏黄澄澄的油灯。 “对。” 许易水解释道:“床太窄了,不好睡两个人。” “加宽一下我们横着睡,你睡左边靠里头,我睡外边儿。” 她平时要经常早起出门折腾土地。 “中间待会儿我再搭个木板。” 特殊情况下的大通铺,还隔了木板,也就算不得什么同床共枕。 苏拂苓听出了许易水的意思。 原来不是接受她了啊…… 意识到这一点,嘴里的粥好似都变得苦涩了起来。 又哭了。 一句话刚说完,许易水就看到苏拂苓低垂着眉眼,下一刻,豆大的水珠就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一边在碗里,另一边在被子上。 不由叹气:“你怎么又哭了?” 她做得还不够好吗?她都把自己的床分苏拂苓一半了哎! 就她和苏拂苓这样的关系,观音都得说她一句菩萨心肠! “我没有。” 苏拂苓克制地仰头,吸了吸鼻子,又别过脸去。 许易水在叹气,还说她又哭了,是不是觉得她烦了……呜…… 正伤心着,额头上忽然传来一个温热的触感,正是许易水的掌心。 许易水的手带着轻微的薄茧,苏拂苓的皮肤光滑细腻,因为低烧带着些红意。 就像是木头触上了豆腐。 可豆腐只是呆住了,苏拂苓一动不动,眼泪忽得停了,只觉得还有些晕乎乎的头变得愈发烫了起来。 “还有些烧。” 许易水收回手,手背在自己的额头上贴了贴。 哭就哭吧,病别还反复折腾就行。 低下头,苏拂苓手里的竹碗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粥。 “还吃吗?”许易水问道。 “吃!” 苏拂苓是真的饿。 “有力气么?”许易水看了看,“能到桌边吃吗?” 苏拂苓忙点头:“可以!” 比起刚才,她现在感觉已经好太多了! 说完,苏拂苓就撑着身体,想要从床上起来。 忽得身边有风,腿边有什么东西一重,紧接着是许易水的声音: “把衣服穿上。” 那是一件有些厚实的冬衣,被许易水丢在了她手边,布料并不柔韧,摸着甚至有些粗糙,是非常寻常的农家布衣。 是许易水的衣服。 苏拂苓抿了抿唇,小心地摸索着衣领和衣袖的位置,将衣服往身上披。 洗过的衣服,有干净的皂荚气,苏拂苓摸到了补丁,这衣服许易水应当穿过很多次了。 完全罩上的时候,鼻尖就能闻到那股被太阳暴晒过后的稻谷味儿,带着莫名的凛冽和强势。 是许易水身上的味道。 有点像……被她抱在怀里…… 只是这么一个念头,苏拂苓便悄悄红了脸。 幸好她本就有点发烧,刚睡醒,应当不会被人看出来。 “还没好吗?” 晚饭吃得简单,白粥配咸菜。 但顾忌着苏拂苓的病,许易水没用坛子里先前就做好的咸菜,而是额外掐了小青菜的菜薹。 这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波青菜薹了,过几天就得都铲掉,该种玉米红薯还有黄瓜丝瓜那些菜了。 春日的菜一天一个样,许易水挑着的尖儿上的菜杆子,还将皮扒了喂给大花公鸡啄,只留下最嫩的那部分。 加水在锅里煮熟,然后捞起来晾凉,再用生姜大蒜和盐等作料拌一拌,腌上那么半个时辰的样子,就完全入味儿能吃了。 只是许易水已经将饭菜端上桌,苏拂苓还没过来。 不由疑惑地扭头一看,许易水没忍住笑出了声:“噗——” 许易水的身量一米七接近一米八的样子,要比苏拂苓挺拔不少,冬衣更是会做得宽大一些方便在内里加衣物,苏拂苓眼睛看不见,很多时候都是依靠触觉去判断的,比如用手去摸,但许易水的衣袖对她而言太长了。 于是乎,穿着衣服的苏拂苓脸上带着茫然,但身体却很努力地在和袖子做着斗争,两只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来回摩擦,晃荡着想要从袖口伸出来。 像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结果被缠住了似得。 “你的衣服太长了。” 大概是听见了许易水的笑声,苏拂苓的动作停了下来。 灰白的眼睛一眨一眨,苏拂苓认真地解释事实。 但落在许易水的耳朵里,就带着一种莫名的委屈。 娇气。 许易水淡笑着走近。 手尖尖传来一股力,苏拂苓茫然,下意识地想往回缩手。 “别动。” 是许易水的声音,一边说,还一边隔着袖子把她的手拉直了。 许易水在给她挽袖子。 一圈,两圈。 苏拂苓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睫毛尤其细长卷翘,此时因为紧张,两簇长睫不停地松开又拥抱在一起。 很快,苏拂苓的手便得见天光。 “谢谢。” “客气。” 许易水的声音有些沉,挽好之后便松开了。 只有苏拂苓还在在意着那一瞬间的指节划过手背,大概是因为速度快,所以显得格外烫人。 “过来吃饭吧。” “哦,好!” 许易水熬的白粥很好喝,柴火粥,不会过分浓稠,但也没有清汤寡水的感觉,是很绵润的口感。 许易水拌的这个咸菜也很好吃,雨后的小青菜水头总是很足,吃起来口感特别香脆,酸甜爽口,似乎是刚腌的,并没有太咸,搭配白粥,很开胃下饭! ……许易水就是很好。 可她不喜欢她了…… 苏拂苓一直捧着碗,许易水还以为她是太饿了,也没太在意,但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捧着碗遮着半边脸。 她先前吃饭好像……没有这个习惯吧? 许易水疑惑地皱了下眉,难不成是因为没有肉? 她记得苏拂苓很喜欢吃肉。 她也很喜欢吃肉,谁会不喜欢吃肉。 “你身体还没好,不适合吃太荤腥。”许易水道。 “嗯。” 慢慢放下碗,苏拂苓点了点头。 “谢谢。” 谢谢她为她考虑。 她现在,嘴里好像只剩下这两个字可说了。 许易水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又触到了对方哪个开关,眼见着苏拂苓的眼眶又红了。 “我给你取了个名字。” 许易水赶紧转移话题。 “柒。” “嗯?”苏拂苓抬起头,询声朝着许易水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七号的七吗?” 七号,是苏拂苓在那批被送来上河村的罪奴里的序号。 许易水摇了摇头,拉过苏拂苓的手,在她的掌心比划,写下了一个“柒”字。 “是七文钱的柒。” 许易水买下苏拂苓,花了七文钱。 七和柒,其实是一个意思。 但柒比七要更庄重,更正式。 掌心里还残留着指尖划过的感觉,苏拂苓不由握了握。 “你到上河村那天是三月十二,正是清明过后。” 许易水道:“所以,以后你就姓苏吧。” 不姓许,姓苏吧。 苏拂苓:? 清明和姓苏……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但许易水的语气听着倒挺轻松高兴的。 姓苏,便姓苏吧,大概是不想让自己跟着她姓。 想到这,苏拂苓也没再追问原因。 吃过饭,许易水便让苏拂苓继续去躺着养病,自己则去洗碗。 铁器擦过铁器,紧接着是舀水和倒水的声音。 苏拂苓对这一套声音很熟悉,是许易水揭开了顶罐,正在打热水,准备擦脸和洗脚。 那……苏拂苓坐在床边,没脱鞋。 她也是要洗漱的。 但,要怎么和许易水说呢? 之前她都是自己悄悄地用桶里的凉水洗的,现在如果要睡床上的话,肯定会吵到许易水吧…… “洗脸吧。” 苏拂苓还在犹豫,手边就递过来了一条冒着热气的毛巾。 “谢,谢谢!” 毛巾是新的,苏拂苓能摸得出来。 “哗——” 水声倾泻,紧接着木盆氤氲着水汽,落在了苏拂苓的脚边。 “你自己洗。” 是许易水的声音。 “擦脚的帕子在这儿。” 身边的床沿搭上了一块儿布,许易水将她手里的毛巾拿走了。 “洗脸帕我就搭在门外的竹竿上。” 这是告诉她位置,方便她以后找,苏拂苓接话:“好。” “一起洗吧。”苏拂苓捏了捏裤腿,摸着将裤脚挽起,正在脱鞋。 “你先洗。” 许易水点了灯,黄光照在白嫩的脚上,晃眼睛得很。 女人侧过了身体,站在箱笼前去找被子。 等苏拂苓洗好,许易水这才将木盆端去了板凳前。 狭小的草棚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剩下些许水声在晃荡着。 像人心里,悄悄泛起的春日涟漪。 苏拂苓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不对,许易水这样细致的照顾她,就是梦里也不曾有过。 或许遇见许易水,就已经是一场令人奢望的美梦了。 天地之间,又只剩下了那一盏黄澄澄的油灯。 静谧的草棚里,仿佛有一股涌动的暗流在徘徊斡旋。 “嘎——吱——” 是许易水坐上床的另一边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苏拂苓蜷着腿,缩在被子里,习惯性地侧头,用耳朵去听声音,放在腿边的手张开又握紧,握紧又张开。 “你——”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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