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家里有什么实在搬不走又不舍得的东西,让大家放进祠堂里,把门一锁,祠堂就算是被淹了,东西至少还能在。” 祠堂地势高,但没有那么大的地方让全村的所有人都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再加上到时候泄洪的水一来,祠堂可能就成了孤岛,所以商量之后,上河村一致决定还是得往狸山里走。 “下河村她们往哪儿搬?” “如果也是我们看上的那座山,就再找两个人过去帮帮忙,悄悄点一下她们村的青壮年大概有多少人。” “让大家都防范着点儿,除了人,尤其要小心吃食,衣物那些都没什么所谓的。” 孟寒雁的声音并不大,也并不重,但一字一句条理却格外清晰,像一剂强心镇痛的良药。 “好。”鲁林一一应下。 “鲁姨。” “易水?”听到声音,鲁林转过头,就看见了穿蓑衣带斗笠走过来的许易水。 “怎么了?” “这么大雨,你伤好了吗就往外跑?” 许易水一边喘气一边摇头:“我想到了一件事……” -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大雨敲在房檐,沙沙的声音伴随着另一道熟悉的语气,一起闯进了正在望着雨幕出神的苏拂苓的耳朵里。 许易水去找鲁林提议,将还未成熟的青稻提前割下来做成草料,哪怕人不能吃,以后拿来喂牲畜也比就这么被水淹了好。 “梅坞?”苏拂苓皱眉,“你怎么过来了?” “有人看见你吗?” 可别小瞧了山野农户,眼力见儿比很多衙门里的捕快还要尖,而且山野里人少,来来去去的基本都是熟人,一旦有陌生面孔,立马就能留下印象。 “义母让我过来接您,”女人一身黑衣紧贴身形,两只手环抱在胸前,往墙壁上斜靠着,布料绷紧时,隐隐透出富有爆发力的手臂线条,哪怕是在这样的大雨昏沉的环境下,她也习惯性的站在阴影里,“护送您回京。” 听到苏拂苓的第二问题,梅坞抬起头,声音里带着点儿轻笑:“殿下对我的武艺还不放心吗?” 义母而不是陈相国,就说明这次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陈相国还只将这件事当成私事。 苏拂苓松了口气。 常人在这样的大雨里行走,身上必定会沾湿些水痕,可梅坞衣袂蹁跹,若是细看,就连头上的斗笠都是干的,可见其内力深厚。 斗笠之下,梅坞的面容清冷如玉,皮肤白得近乎没有血色,说话间眉目轻轻上挑,透出些轻蔑的味道,像是一把锋锐的冷箭,整个人都满是凌厉的英气。 “况且,就算真的有人看见我,我也能保证,她永远都不会泄露秘密。” 一直以来,梅坞对她的尊重都是浮于表面,而且这个人有些过于出格的癖好,苏拂苓并不喜欢:“这个世界上不会泄露秘密的只有死人。” “当然,”梅坞歪了歪脑袋,“我知道的。” “你不要乱来!”苏拂苓只是想提醒梅坞藏好一点,并没有想让她杀人的意思! “我——” 梅坞还想说什么,身旁忽然传来一股猛地大力,紧跟着就是苏拂苓的低喝:“快走!” 雨幕之中,有个往这边走的黑色小点兀地停住了脚步。 正是许易水。 “怎么了?” 刚到地坝便,许易水就往屋后面走了去,苏拂苓疑惑地出声询问。 “刚刚那是谁?” 后面没人,山林里也看不见,许易水回到屋子,取下斗笠和蓑衣:“我看见了一个人影。” 苏拂苓大概已经和朝廷的人联系上了,许易水一直都是知道的,如果只是别的什么人,她可能并不会细问。 但刚刚那个人影,很像很像,那个她在梦境里描摹了千百遍的,带人屠戮上河村的,摔死了季嘤嘤的,指挥使。
第85章 “快跑——!” 【宿主,祠堂房梁上有人。】 【我知道。】 祝玛在脑海里回应。 【我没瞎。】 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大霉,她平时都是待在祠堂侧屋,也不会到正厅这边来。 但考虑到要泄洪,村民们的一些不那么贵重但也想留着的东西就搬来了祠堂。别的人或多或少都得回家或者忙其他的事情,只有祝玛就住在祠堂,于是鲁林就拜托她帮忙照看一下。 【系统:那你……怎么这么淡定?】 【那不然呢?】 祝玛忍不住翻白眼。 【是你能变成超人?还是我能打得过她?】 这人跟个蝙蝠侠似得趴在房梁上,存在感极低,少说也是个轻功了得的能人异士了。 别的东西祝玛都不怎么在乎,毕竟这又不是她的世界,只有一点——她惜命。 - “什么人影?” 许易水所有翻腾的情绪被苏拂苓一句带着无辜的疑问,全数堵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最后只得作罢。 也只能作罢。 此起彼伏的危险里,需要从千丝万缕的噩梦里,分出个轻重缓急,先来后到。 屋外就是肆虐的大雨,显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泄洪更为重要。 伤好得差不多后,家里的厨房又交给了许易水。 苏拂苓抬头往外张望,草棚的正对门山上,有一颗苦柳树,笔直高耸,枝繁叶茂,腰身也额外粗犷,在一种柏树里,独树一帜,十分惹眼。 仿佛有什么作孽的东西将天河捅了个窟窿,连绵不断的雨肆意地倾泻着,砸在地上,也砸在人的心里,震耳欲聋。 河里混沌的河水一会儿高高涌起,一会儿又狠狠落下,噼里啪啦发出沉闷又恐怖的轰鸣声。 浊浪排空,阴风怒号。 忽得,嘎吱一声,那颗*苦柳树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连带着山崩石摧,轰然仰倒。 墨绿的苍山之上,露出一小块儿红黄相间的土地,那是一株大树的倒塌带来的,格外惹眼。 眼前的一幕幕,和前世的一幕幕,完美重叠,分毫不差。 “吃饭了。” 甚至包括许易水准备的饭菜。 加了碎玉米和红薯的杂米饭,炒的空心菜,还蒸了香肠和一点腊肉。 “最后的了,把它们吃完,路上不好带。” 这段时间草棚里的伙食开得很好,原本囤着想修房子的时候再切来吃的香肠腊肉,许易水都切来吃了。 带在身上,倒时候泄洪去了山上,那么多人住在一起,自己煮来吃不好,每个人都发又不够分,万一惹得人眼热来偷,也是个麻烦事情。 不如现在就吃了得好。 逃灾避难,最忌讳的就是太打眼。 “啪!” 夜雨之中,微暗的火把伴着马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一瞬间泥点迸射,飞溅起大片混黄的泥水。 “泄洪了!” “泄洪了!!” “快跑!” “上游开闸泄洪了!!!” “快——” 矫健的红棕色快马在夜雨里沿着小道疾驰进上河村,马背上的女子高声呼喊着。 视野完全被雨水阻绝,下一瞬,不知马蹄踩着了什么,猛地一个趔趄,女子应声摔落在地上,泥水过了满身。 “快跑——!” 急促凄怆的声音在风雨中传出去很远。 “黄静思?”大雨夜,村口等消息的人按照排的时间,这会儿正是鲁林。 刚听到声音的时候,她便迎了上去,见来人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赶忙跑过去将人扶起。 是镇上开茶馆的黄静思。 “怎么是你来通知?” 这么大的事情,照理来说,也该派衙役过来才对。 “镇上人手不够,”黄静思累得虚脱,从地上半爬起来支起上半身,腿还跪在泥水里,“往这边过来的衙役先去通知了下河村。” 说起这个,黄静思就来气,里长她们也在指挥镇上的村民往山上撤,她听了一耳朵,就见县里边儿来报消息的人让里长安排人去通知下河村。 从地理位置来讲,上河村比下河村靠前,若是泄洪水淹过来,那也是上河村先遭殃,怎么就先去通知下河村? “孙黛青让我骑她的马,先赶过来通知你们。” “好好好,”只是几句话,鲁林就听出了里面的机锋,心里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偏又有更紧急的事情,“你人没事吧?” “我没事,”黄静思赶忙摇头,“就是跑太快,嘴里灌了雨水。” “这还是我第一次骑马。” 要说这人的潜力无限,她之前也就骑过两回驴子,一回牛,在孙黛青这厮的事急从权之下,她竟然也跑马把消息送了过来。 难道她还有骑马的天赋? “您先去通知村里的人吧,”一边想,黄静思一边道,“我缓一缓就来。” “好。” 事态紧急,鲁林也没再耽误,转头就往村子里飞奔。 一边跑,一边掀开蓑衣,鲁林敲响了早已准备好的铜锣。 “当当当!” “当当——!” “泄洪了!所有人,上山!” “泄洪了——!” 嘹亮的声音在有些寂静的村子里响起,从村口,到村尾,暴雨的深夜,这个不受重视的边陲小村落,家家户户都亮起了昏黄的油灯。 - 本就因为紧张的事态浅眠着。 刚一听到铜锣的声音,许易水就嗖得一声从床上坐立了起来。 “怎么了?”苏拂苓揉了揉眼睛,声音还黏糊着,心里却是清楚。 应该是泄洪了。 上一世要晚很多,大约是快下午的时候,堤坝才开始垮塌的。 “泄洪了,”东西什么的基本已经收拾好了,许易水麻利地拿来斗笠和蓑衣,“我们进山,去临时搭的棚子那儿。” 刚走出草棚,拐过祠堂,两人就看见了前面光亮熹微的火把,正是背着背篓的祝玛。 再往前走,又遇上了季翠翠一家。 “易水!”季翠翠这会儿全家人都在护着大着肚子的蕊香,见着两人,季翠翠赶忙打招呼,“小苏娘子!” 王蔓红一巴掌拍在季翠翠的手上:“干什么干什么,小心着点儿蕊香!” “毛手毛脚的!” “抱歉抱歉!”季翠翠赶忙收敛了刚才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蕊香。 蕊香倒是没太在意这些,脚下的步伐十分稳健,视线和苏拂苓对上的瞬间,也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拂苓亦然。 “你两倒是方便,”季丽蓉一手拽着自己七十岁的老母,另一手拎着自己脚底下像抹了油似得不停出溜的小女儿季青青,看见两人身上的行李,不由感慨,“东西少。” 季家人多,东西自然也多,就连季青青身上都背了一大袋子。 “先前拿了一些进山。”许易水解释道。 因为笃定洪水会来,所以两个人的准备工作做的比其他人都还要更早一点,这几天许易水也冒着雨,陆陆续续的往山上拿了不少不那么珍贵的东西藏着。 现在两个人身上,就只背了些简单的衣服和食物,以及,说贵重但又不算贵重,说不贵重却已经是许易水所有积蓄的现在已经是三两六贯的银钱。 越往前走,路上遇到的人也就越多,几人便不再攀谈,各自在夜雨里顾着自己与亲人脚下的路。 “祝巫医!” 今夜的祝玛混在人群里,背着个如出一辙的大背篓,存在感一直不怎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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