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角落了吗?”孟寒雁又指着众人杀猪的地方边上的另一块儿树木相对茂密,雨也相对小些的地方。 “看见了。”黄静思再次点头,“所以这和重要且困难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孟寒雁:“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就是上河村私塾教授了,在那个地方,教大家认字。” “?”黄静思明白了,“你让我带小孩儿???” “怎么能这么说呢,”孟寒雁道,“上河村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黄静思:“……” “当然,”孟寒雁笑,“也能正好解决这些小丫头片子到处跑的问题。” “现在正是动荡的时候,村里基本上所有有行动力的人,都要听安排,拧成一股绳,一起做事情。” “雨不知道会下多久,水也不知道会涨多高。” “我们这个庇护棚,该修补的地方要修补,该加固的地方要加固,柴火、粮食还有清扫等等,每一处都需要人。” “这些孩子,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照顾了。” “但就让她们这么到处跑也不行,山里不比村子里,我们人多,气味重,又是雨天,猛禽应该不会靠近,但蛇虫鼠蚁还有之前补兽的陷阱之类的,也是个麻烦。” 交给黄静思,一举多得。 女人的仪态是小乡村里少见的端庄,说话的语调更是轻柔平顺,一条又一条的罗列出利害关系,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跟着思考,难以拒绝。 - 雨倾泻在树叶上,层层翻滚下落,最后打在庇护棚的顶上,又滚进泥里。 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只有人,从悲苦,到苦中作乐,再到沉默。 如果说十天前她们还在因为一头猪的宰杀而开心,那么十天后的现在,整个庇护棚里,都弥漫着一股静。 就连小孩子都被感染地安静了下来。 孟寒雁清楚,这不是懂事,这是无望。 是绝望。 是死气沉沉。 但她没有什么办法了。 洪水流得很平静,不再像先前那样仿佛要吃人。 可上河村,还能看见的只剩下地势最高的祠堂了。 摆在孟寒雁面前的最直观的问题就是,没有公粮了。 大家已经在找粮了,可是不够。 再这样下去的话,就要收粮了。 可收粮,显然不会像第一次那样顺利了,收不上来或者只要有一户不给,那这里就要乱起来了。 若是不收,任由家家户户自给自足,半夜里偷东西的遏制不住,庇护棚还是得乱起来。 相比起其他愁容满面的人,许易水倒是显得要乐观得多。 干旱可能连年不下几滴雨,但洪水最多最多也是陆续几月。 狸山不可能被淹,只要狸山在,她就有把握在狸山上找到足够她和苏拂苓活下去的吃食。 只是真到那个份儿上的时候,人比其他一切都要可怕,就不能再和村里的人一起行动了。 “待在庇护棚等我。” 鲁林又在喊了。 “别乱跑,看好东西。”一边使眼色示意苏拂苓注意枕头,许易水一边叮嘱。 现在最金贵的就是粮食。 前两天,庇护棚发生了偷粮的事情,虽然被偷的是安置在西边那块儿的贾真的粮食,颇有些活该的意味在,但是没有人能保证小偷不会顶上自己。 家家户户都自觉地把粮食看得更紧了,一刻也不离人。 “你也注意安全,”这些天许易水每天都得跟着她们出去忙活,苏拂苓将蓑衣拿过来,给许易水披上,“早去早回。” 目送着庇护棚里身强力壮的人们离开。 苏拂苓耷拉着身子坐了一会儿,有风吹过,带着凉意,抬起手揉了揉肚子,苏拂苓猫下身体,拿了块儿不大起眼的布,将枕头包了进去,又放进小背篓里。 “小苏娘子?”她绕着走的,边角在地上写写画画的黄静思看见了,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我去找点儿柴回来。”苏拂苓道。 路过西边的时候,这里安置的都是孤寡有疾的“病弱”村人,大部分都是或躺或坐着,沉默和死气在这一片最为浓重。 带着毡帽的贾真也半靠着一棵用来支撑棚顶的树坐着。 清楚的看见了苏拂苓瑟缩的身形,以及,背篓里包袱敞开的一角,露出的米黄色的麦糠饼。 其实,贾真是个挺欺软怕硬,也挺识时务的人,有了许易水的教训和断腿的疼,她是不敢再招惹苏拂苓了的,至少在情色上,已经完全不敢再打苏拂苓的主意。 但自从她的粮食被人偷了之后,苏拂苓不知道是因为可怜还是害怕,给她分过点吃食。 三次。 第一次是在她发现粮食被偷的那个下午,吃完公粮的午饭后,贾真生无可恋地直接坐在雨里,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也是那个时候,怀里忽然多了小半块儿麦糠饼,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苏拂苓已经抱着装粮食的包袱后退着跑了。 说不出触动是假的,她还以为苏拂苓是整个上河村里,最希望她死的人。 之后,就是第二次,第三次。 许易水不在的僻静角落,无人时刻。 吃着东西,贾真终于明白了,苏拂苓是一个天真无邪,又柔弱可欺的蠢蛋。 啊不对,城里人大概管这叫良善。 贾真站起身。 她饿了。 只是想要点儿粮食而已。
第90章 这两口子活该被人欺负! “去哪儿?” 做完鲁林吩咐的锯树屯柴的事之后,许易水和几人告别。 显然是要自己做些什么。 许易水伸出手,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冷冰冰的雨水滴在手里,凉意席卷全身。 “我去找点儿芦苇杆。” 夜里苏拂苓总说冷,如果一开始只是撒娇调情的手段,那么伴随着持续的下雨和越长越高的洪水,狸山上的温度低下去好多,的确是越来越冷了。 山上的草木几乎都湿了个透,光铺茅草也没什么用。 芦苇就不一样了,它就像是极其细小的竹子,水再怎么浸,芦苇杆只需要晾一晾,便始终都是那副干干爽爽的样子。 还不知道会这样下去多久,若是能有个芦苇席子,隔绝一部分地上的凉意,夜里会好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雨好像小了很多,看上去也不像是先前那样,只是短暂歇息后,就又会卷土重来愈演愈烈的小。 更像是要放晴了的小。 这些天,每次看着雨稍微小一点儿,大家心里祈祷的都是放晴,但过不了一会儿,迎接的都是更为厚重的倾盆大雨。 芦苇荡都被淹了个透,好在山上还有芦苇的近亲——班茅。 比芦苇更粗更高一些,其他的基本都差不多的一种植物。 许易水穿梭在林间,往可能有班茅草的地方走去。 那是什么? 山坡下有簌簌的声音,许易水从高到低看过去,一个深蓝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背着背篓。 是个人。 苏拂苓? 许易水眉心紧皱,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毕竟苏拂苓没有理由出现在这儿,这里已经在后山了,离庇护棚说远不算太远,但说近也绝对不近,走路都得小半个时辰。 揉了揉眼睛,许易水心里有疑虑,但事关苏拂苓,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想了想,往刚才发现人影的那处走了过去。 脚踩在枯枝烂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救命……” “救命!救救我——!” 什么声音? “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 哗啦啦的水声里,许易水顿住脚步,这下是真真切切的听见了一个喑哑恐惧的声音在呼救,有些耳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是谁。 汹涌的洪水裹挟着泥沙、树木等杂物,因着有落差,而狠狠地撞击着崖壁! 冲刷之间,伴随着震耳的轰隆声,那些或大或小的,被雨水泡软的泥块儿碎石轻易就滚进了洪水里,再也看不见踪迹。 这处崖坡许易水记得,原本算不得高,也算不得陡,但从边上新鲜的泥土来看,刚垮塌过,先前往下的坡坎,这会儿也全被洪水淹没了,立在外头的,只有一个内凹的还在不断往下掉细碎泥石的黄泥陡崖。 就是在这样的陡崖上,挂着一个衣衫褴褛,挣扎求生的女人。 又黑又白的头发挂了泥,雨水一淋又打着绺,坑坑巴巴,麻麻赖赖,像没剃干净毛的野猪脸。 贾真。 奋力的抓住不知是那棵树的小半根裸露的根茎,挂在崖壁上,听到声音的贾真拼了老命地呼救: “救救我!” “求——” 贾真仰起头,雨水和泥渣落在脸上,挣扎间,她还是看清了崖上的人的脸,求救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 许易水。 怎么就是许易水呢?!!! 她只是想找苏七再拿两块儿饼,怎么忽然就落到了如此境地? 反正,反正苏七都要给她的,一点一点给,不如她一次就拿了不是么? 她只是想要三分之一,只想要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留给苏七和许易水。 苏七明明也是打算给她的! 贾真只觉得很奇怪,自己跟在苏七身后,这样的光景,要粮这种事情,得避着些其他人,所以就往僻静的后山走。 可走着走着,她脚下踩着的地忽然就被洪水冲垮了,苏七更是直接就跑了,她怎么唤也也没有回应。 山洪裹着一棵凄惨的大树,远远近近地冲过来,所过之处,刷下不知多少泥土石块儿,那样的力道,绝对会把贾真抽到水里。 被打断的右腿完全使不上力,雨水泡过后,从骨头里开始隐隐作痛。 贾真心中方寸大乱。 若是许易水的话,肯定就不会救她了! 闭上眼,贾真满脸绝望。 “手给我!” 头顶传来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与此同时,也伸下来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宽大的,骨节分明的手,小麦的颜色,指关节隆起,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 是上河村里,最有气力的年轻女人的手。 也是,打断她的腿的手。 没有犹豫的余地,咬着牙,贾真一把勾住了许易水的手。 也勾住了此时此刻,自己的救命稻草。 “啪啦啦!” 洪水握着大树的枝干,狠狠地抽在了贾真的背上,登时皮开肉绽! “啊——!”贾真猛地惨叫一声,整个人又被一股大力扯着拽上了山崖! 疼痛已经是其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爬上山崖的贾真直接瘫软在地,在雨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许易水。 贾真的心里只有这个名字。 居然是许易水救了她,许易水居然肯救她…… 为什么? “易水啊,没想到,你会愿意救婶子……” 好半晌,缓过来的贾真艰难地支起身体,想说点儿什么,却只看见了许易水*匆匆离去的背影。 嘁。 救都救了。 这会儿又不愿意看见她了。 几个意思? 真善良。 这两口子活该被人欺负! 贾真又在心里暗骂。 - “你这是弄的什么?” 回到庇护棚,许易水先遇上了黄静思,刚给小孩儿们布置了作业,让她们拿着树杈子在地上划拉着写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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