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没出声,就被盛嫄凌厉的眼神逼退回去—— “你闭嘴!你没资格说我!” “你们都是她生出来的孩子,你们做了什么?眼怔怔看她挨打!你们无动于衷!” “真该掐死你们!” 盛嫄觉得这一幕既可笑又可悲,姜淑怡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可到头来...却变成刺向她的尖刀。 产翁制在这一刻照进了现实,他们不感恩戴德自己十月怀胎的母亲,却拼命维护那个只装作孕妇,模仿生育的父亲。 “你们这样对她,你们的孩子也会这样对你们的,你们会遭报应的!” 盛怀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好像看见了那个曾经把刀抵在他脖子要杀死他姜淑怡——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你是盛家的女儿,没有我会有你吗?!” “我要是能选,你以为我会想当你的女儿吗,我一想到你是我父亲,我都恨不得去死!” 盛嫄嘴上的唇膏花了,她也不在乎,抬起手背用力抹掉,让它彻底乱到底—— “你算父亲吗?现在跟我讲我是盛家的女儿?你逼着我结婚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是我父亲?我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是我父亲?我只是想要离婚...你却从中作梗,没有一家律师敢接这个案子,让我的婚姻官司被拖了十年....” “十年...”盛嫄哭了,她被掐住脖子的时候没有哭,被打了也没有哭...她现在哭了“一个女人,能有几个十年?盛怀安..我被你毁了...我再也找不回我的十年...” 盛怀安没有心,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甚至连一丝难过都没有—— “不是我毁的你,是你自己毁的你自己,当初你如果不离婚,现在也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没有。” “我才是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出你这样一个怪胎来,你是女人吗?你没有家庭,没有丈夫,没有孩子,你太可怜了,你太悲惨了...你会一无所有..会一个人孤独到死,你死的时候..连一个能埋你的人都没有,你会发臭发烂!” 盛嫄浑身抖着,盛怀安忽然面色一转,暴怒的态度缓和下来,变出另外一张虚伪的面孔—— “我就是太疼爱你了,才让你为所欲为...你小时候多乖啊,都是被你那个妈教坏的,我不该让她留在家里,我应该把她关起来...这样你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凄惨...” “老太太的事,我不追究了,两人女人能怎么样呢?她们再想念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只要那个女人不嫌她就好,不嫌弃她和我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夜晚,不嫌弃她给我生了那多孩子,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在乎?残花败柳而已,不就是骨灰嘛...她拿去好了。” 盛怀安太知道怎么杀死一个女人的自尊,用造谣的方式,把她们变成荡/妇。 “至于你...我不能不管,你是我的女儿,你身上留着我的血...” “盛嫄,你不是要我偿还你的十年吗?我现在就还给你...” “我替你找好了一个好人家,你也见过的,就是上次酒会上和你说话的王家老大。” 盛嫄不可置信的看着盛怀安。 那个人她知道,他的年纪和盛怀安一样大。 “嫌人家年纪大?可你年纪也不小,四十岁的女人你还想找什么样的?他现在生意做得很好,你嫁给她,盛家的这堆烂摊子也有人收拾了...” “不愿意?不愿意你也得愿意,这一次没有人能再帮你了。” “他很喜欢你,我也很满意这门亲事,等会儿我就给他打电话,你们先领证,办不办看他的意思。” “你不能这么对我....” “是你先这么对我的!” “你会有报应的。” “是吗?恐怕你的报应比我先到。” 盛嫄把眼泪擦干,什么都没再说,她挺起头,大步离开了盛家。 只是临出门时回看的那一眼,却像一把利斧。 盛明辉被这眼神惊了下—— “爸...她会嫁吗?” 盛怀安扭头看他—— “你最好祈祷她嫁,她要是不嫁,那就把你女儿嫁过去。” “那怎么行!爸..您别开玩笑了...” 见盛怀安没有回答,瘫在轮椅上的盛明辉突然嚷嚷起来,他失禁了。 盛明辉被佣人推去卫生间整理,刚一到,他就把佣人赶了出去,拿出手机手指头颤颤巍巍的打去电话。 ... 这会儿,沈秋澜正在姜淑怡的小院里侍弄绿植—— “老话讲花草养人,反过来也是这个道理,无论什么都得好好对待,认真对待,花是这样,人更是这样..你说是不是?“” 盛宁在旁边陪着她,一听这话就笑了,“您这是话里有话呢,点我呢?” 沈秋澜知道她聪明,说话不用说全,就能明白意思—— “也不算点你,主要是你这性子太闷,斯斯呢..又活泼,你呀..有什么话一定得跟人家说出来,千万不要自己闷在心里,两个人相处就是要说话,要交流,这样才能长久。” “您说的是。”盛宁把花盆抱起来往边上挪了挪,又说:“妈..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您跟我去趟京北吧,我...我想和斯斯结婚。” 沈秋澜眼睛顿时就亮了,盛宁被她看的不好意思。 “心急了?” “是。” “行,就算你不提我也得提,妈比你还急呢,我跟你小姑早就商量了你们的事,就等你们这两个当事人自己提呢,都说好了的..到时候你小姑也去。” 母女俩站在小院里闲聊了会儿,盛宁低头又看了眼时间—— “我小姑还没回来啊?” “可不是,我打电话也不接,不过她今天打扮的倒是挺漂亮。” 忽然,盛宁的手指尖猛地一疼,被桌沿上的一根木刺扎了下。 “没事吧?” “没事,被刺扎了下。” 盛宁把刺拔出来,盯着那个渗出的血点皱了皱眉,她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妈,我再给小姑打个电话吧。” 话音还没落下,沈秋澜的手机却响了—— “准是你小姑。” 可拿出来一看,沈秋澜又愣住。 “是谁?” “你爸。” 盛宁不愿意听到关于盛明辉的任何事情,“你接吧,我回屋子里。” 说完,转身就往屋子走。 刚走到一半,就听沈秋澜喊她—— “盛宁!” “怎么了?!” “你小姑刚去了盛家。” !!! ... 太阳依旧暴晒,热雨的腥气依旧没有散去。 盛嫄把车开回了自己的公寓,重新洗了澡,化了妆,穿她喜欢的衣服,她像在举行一场郑重的仪式,来告别人生的最后一站。 姜淑怡的去世,婚姻的不幸,父亲残暴,让盛嫄的心千疮百孔,她的心破了很多的洞...好像怎么填都填不满。 所有的污名都灌在她的头上,所有的不幸都莅临她的生活,所有的脏水都泼在她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活到现在究竟获得了什么? 就像是一场笑话。 现在还要被盛怀安继续操控,盛嫄可以和他斗,只是这样的纠缠让她太累了。 盛嫄坐在书桌前,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 “我很羡慕我的母亲,虽然她没能和爱人在活的时候相守,可她的心里却一直都有爱的存在,我也曾将她当做我人生的救命稻草,可她离去的太突然,这样的离去对我来说太过沉痛,可能从她走的那一刻...我就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到现在。” “蹉跎半生,我...” “我....” 盛嫄忽然就哭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能留下的东西,关于她的一切...似乎只有不幸。 被逼嫁人,被家暴,唯一护着她的妈妈也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她了。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伊甸园,有一个牵挂的人,有一片可以心安的田亩,它回忆起来该是绿树成荫,繁花茂盛,铺满我们的心尖...只有在那样的地方,那样充满爱的地方,我们才会想要长生不老。” “我太累了...我不想长生不老,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 没有人杀死我,是我自己杀死了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我想妈妈了,想去找妈妈了...或许能治愈我的,只有我的母亲。” 盛嫄把信平展在桌面上,随即便起身离开公寓。 她坐电梯上到顶楼,照旧和来往的人打着招呼,照旧像平常一样的走进走出。 既没有撕心裂肺的哭,也没有泪流满脸的啜泣,盛嫄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站在顶楼的时刻,热风再度像她吹来,望着云卷云舒—— 跳吧..跳进这云海里。 再也不会累了。 就在盛嫄纵深一跃的那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唐瑾,此刻也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盛嫄坠地、唐瑾呼吸停止、姜淑怡游荡的灵魂,在此刻,她们终于都自由了。 没有一种飞翔是不负重。 安岛有哭声,京北也有哭声。 ... 在那个太阳暴晒,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潮湿腥味的午后,盛宁把车开的飞快,窗外的树丛倒退成流影,她坐在开着冷气的车里...汗流浃背。 她把车开到盛嫄的公寓,疯狂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听。 盛宁下了车,看见楼下围满了人,她挤进人群,看见被警戒线拉起来的地方中间有一滩人形的血迹。 旁边有人说话—— “是跳楼,我看着她跳下来的,我就住在对面...” 盛宁手在发抖,但她心里也有侥幸,应该不是.... 她还在继续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就在电话挂断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警察局打来的。 盛宁把手机放在耳边,她听不清警察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像地震一样裂开又合上,周围的世界都开始摇摇欲坠,不停往下沦陷,像要把她吞噬。 她想到了靠近赤道的时刻,想到京北刺骨的二月寒风,想到盛嫄的那句‘会好的’。 极致的热和极致的冷在她的体内互相抗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的身体,将她粉碎。 许久之后,盛宁去到了医院,一个人独自走进太平间。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和她脑子里的盛嫄完全对不上。 盛嫄的神情、目光和样貌,依旧记忆犹新,盛宁至今还记着她把自己抱进怀里,紧紧地捂住自己耳朵保护自己的样子。 她说:“别怕...有小姑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宁拿出手机给沈秋澜打了电话—— “妈...” “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她从公寓顶楼跳下来了。” 挂断电话,盛宁失声痛哭。 若是能避免人间的痛苦,死亡就不会来自找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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