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乐华这里,劝药的口吻冷硬不说,就连吹药都是敷衍的,尝温度更是没有,也不知江晚璃究竟练习的是哪一环节,难不成是送药匙的角度与速度? “笑甚?” 闻声,江晚璃搁下药碗,侧目睨了乌瑞一眼:“可是太闲了?过来照顾乐华。” “是。” 乌瑞三步并两步窜到了床头,特别情愿地端起了药碗,还朝乐华挤了挤眼。 她可心疼死倒霉的头儿了,受了伤还得忍着上司无意间的磋磨,可怜。 乐华回了她一抹稍纵即逝的苦笑。 江晚璃无暇顾及俩下属间挤眉弄眼的交流,自顾自踱去窗前,虚望着淅沥无休的雨帘,状似随口发问:“乐华,你还有多少银两傍身?” 问询过耳,乐华险些被刚入口的药汤呛到,她捂着唇缓了几息才应道: “医馆账上还有三四十两,除此外,再无其它。” “三四十两?” 江晚璃诧异重复了一遍,只剩这般少了么?那她想留在此查杀手的计划怕是要泡汤呀! 乐华猜出了眼下大家伙的窘迫困境,主动坦陈:“您授意我们无视太后谕令后,我们无人再敢联络禁军上峰。财路断了许久,我们都是靠生意和做工进账在维系开销。” “知道了,歇着吧。” 江晚璃扶额长叹一声,拂袖下了楼,想寻林烟湄商讨下日后计划。 “养家”的千钧重担,到底还是落在了她的肩头。 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快的来钱法子,便是去有和正钱庄的州府,从她的私账中支取些银两。而离渤海府最近的和正钱庄,恰座落于与之毗邻的朔方节度使治所。 “湄儿,在看什么?头好些了?” 江晚璃行至大堂,就见林烟湄正端坐在临时清出的矮榻上,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你瞧,这本书的内容主攻先天弱症,部分陈述与阿姊相符。” 林烟湄大方地展开书卷与她分享:“我想学学,以后阿姊再生病,我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先不急钻研这些。” 江晚璃抽走了书放在一边,正色问她:“可否聊聊?” 林烟湄好奇托腮:“聊什么?” “你我的去向,日后的打算。” 江晚璃不觉得一定能将林烟湄带走,说话时的底气算不得殷实:“我打算近日动身,回朔方。你可肯与我同去?” 闻言,林烟湄惊座而起:“朔方?阿姊要回家吗?!” “你别慌。”江晚璃连忙起身将她摁回了矮榻,缓缓吐露思量: “我无法保证会否被迫在使君府耽搁,毕竟你师傅通风报信了,我有被带回的可能,届时需设法抽身。但我确需回去,有些棘手事要料理。路遥百里,你若不愿跟我走,我也不…” “我跟!” 林烟湄不忍见江晚璃露出神伤之态,毫不犹豫地道出了决断: “十几年来,除了婆婆和师傅一家,再无人同我多亲多近。可…我不知婆婆和师傅怎会变得如此蛮横无法沟通,还要用强。我想不通,一时也无法面对她们,想给自己求段独处、静心的时光。师傅师娘与婆婆关系匪浅,能照顾好她,我倒是放心,所以,我跟你走。” “当真想清楚了?” 江晚璃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太清楚慧娘在林烟湄心中的分量了,生怕今时一个冲动拐走了人,小鬼日后会后悔,会埋怨她。 “想清楚了。与其成日怀着恨意僵持,不如让我与她们留些距离,各自冷静一阵。”林烟湄眸光笃定,话音亦然:“而且…我也离不开阿姊啊。若说牵挂,也只有州府未放出的榜。” “这不打紧。” 江晚璃难掩欢喜,连呼吸都显得轻快:“我在此留人,将张榜后的结果传信给你。若得了功名也无需心急,明年方有秋闱,你有足够的时间温书。” “好,便依阿姊的安排。几时动身,我帮你收拾行囊。” “何须劳动你?” 江晚璃哂笑着,余光瞥见端着托盘下楼的乌瑞,便示意林烟湄去看: “喏,我有随从的,你只管养好身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莫因渐行渐远,思乡哭鼻子即可。” “嗯?”听得这话,林烟湄抬眸凝视着江晚璃,略显懊恼地反问:“怎么,还不许我闹情绪了?若我真忧思落泪,阿姊不哄么?我还不能借阿姊的衣襟拭泪了?” “噗…咳咳咳!” 途经二人身侧的乌瑞偷听了一耳朵,又没憋住笑,为免再被主子发难,她赶紧弯着腰假模假样咳了半晌。 彼时,江晚璃已偏开头整理着耳畔碎发,逃避起林烟湄幽怨意味满点的眼神了,她不禁腹诽,林烟湄撒起娇来,她真真吃不消呀!
第31章 小林偷笑:拿捏了~耶! “阿楚,这套道袍给你。伙计,剩下的乞丐服分下去,让大伙抓紧换上,跟我去踩点。” 乌瑞麻利地分发了从外头弄来的衣服后,随手拎了件破烂乞丐服就往身上套。 “且慢。” 楚岚拦了她的动作,反手递回她那套整洁的道袍,压着嗓音商讨:“我身手尚可,跟你换换差事,你从旁护卫姑娘,我带人外围放风罢。” 乌瑞忙摆手回绝:“诶呀别磨叽,你好歹是个千金,扮乞丐也不像样。” 楚岚骤然拧眉,赶紧拿手指向楼下,提醒乌瑞:“给我换个称呼,莫再提千金之类的调侃,毕竟在林姑娘眼里,主子才是楚岚。” “是要换的。” 在旁小坐的江晚璃闻言,端着茶盏思忖须臾,问着楚岚:“你可有字?” “家母为在下取了小字‘云清’”。 “好,日后我们皆唤你云清。” 江晚璃替人拿了主意:“以你的字相称,你熟悉,方不至于反应不过来,出了差池。乌瑞,叮嘱好手下,称她清娘,任何人不得口误。” “是。” 乌瑞瞥了眼窗外的天色,黎明已至,太阳将升,再不动身恐要误了良机。她回身朝江晚璃拱手:“属下等需依计划前往城门了。” 江晚璃颔首应允:“路上小心,有异样即刻传信,莫要冒险。” “属下明白。” 乌瑞领命,扬手招呼了三人随行:“走!” 待人走后,江晚璃下了楼,行至大堂的榻前,拍了拍睡眼惺忪的林烟湄的肩,而后拎过床头叠放的一套天青色道袍,抖散后举着,等人伸胳膊: “准备走了,起来更衣。” “怎这么突然?昨晚不还没定好哪天动身吗?乐姐姐伤都没好全,能走吗?” 一脸茫然的林烟湄稀里糊涂把胳膊插进了袖管,瞥见衣服宽大的式样,诧异拧了眉: “道袍?阿姊在闹什么?” “快穿。” 江晚璃提溜起小鬼,手法娴熟地将袍子裹在了林烟湄身上:“自己系裙带。” “哦。” 林烟湄蔫巴巴地攥紧腰间布条打了个结,踱去铜镜前将白兔小簪插进了发髻中。 与此同时,江晚璃将另一套一模一样的道袍套上了身,这才得空与人解释: “昨半夜你睡熟后,乌瑞探听到一个要紧消息,说是渤海郡夫人今早卯正会携女及三十余名随侍出城,往城西五十里外的宝应观清修。其行程与我们顺路,我们借机混进队伍离开。” 林烟湄觉得江晚璃有点小题大做:“至于如此麻烦吗?卯正城门初开没什么人,我们面生,扮作人家的侍从,会不会露馅惹麻烦?而且乐姐姐怕是走不远。” “寸娘子寻你不得,已报了官。” 闻言,楚岚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布告,铺陈给林烟湄看: “现各街巷皆有寻你的告示,且行刺的杀手目的不明,或许也在寻我们,还是小心些。郡夫人的随侍皆为头戴幕离的女冠,兵士不敢冒犯查验,咱只需替掉队尾几人,混出城即可。” 林烟湄听罢,盯那寻人告示半晌,一言未发。 “云清会指挥人在合适的巷口截留队尾随侍,你我机灵些,悄悄快速并入队伍即可。” 江晚璃以为她在担忧计划不周全,又温声补充:“乐华伤着,先不走,待痊愈再追来。她走前会给慧娘传个话,让她们知晓你安好,但不会告知你的具体去向。” 安排入耳,林烟湄发觉江晚璃时时刻刻都有尽心为她着想,掂量须臾,便爽快应下: “也好。” 楚岚见二人已收拾妥帖,走到窗前逡巡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因连日落雨湿潮,外间起了浓重的雾气,倒是很方便她们推进计划: “姑娘,算时辰乌姐姐应已抵达城门,既无示警,现下时机正好,咱动身?” “走吧。” 江晚璃柔柔望向林烟湄,身侧低垂的宽大衣袖下,露出了几根修长的手指。 林烟湄瞥见她勾手的小动作,一溜烟贴来她身边,握牢冰凉的指尖,想给人捂暖。 楚岚觉得没眼看,抓起俩人遗落的幕离,三步并两步冲到前头引路去了。 辰时将至之际,朝阳破开晨雾,光华洒遍了绿草如茵的旷野。 郡夫人出城的队伍已行至渤海城外十五里的官道,江晚璃一行人早已无声无息地离开,改换了山间乡路。 漫山的鸟雀啁啾不休,狭窄小径被各色野花野草环绕着,间或还有蜜蜂和蝴蝶翩跹周游,林烟湄游走其中,不由感慨: “这里让我想起了萧岭的盛夏,也是这番草木蓬勃的景象。” 江晚璃莞尔笑笑,因顺利出了城,她心中的包袱得以卸下,也乐得与人闲聊: “萧岭偏寒,此时只怕还是冷的。” “阿姊说的是…” 林烟湄眼底闪过须臾落寞,方遭遇了亲故的威逼背叛,她不愿自己沉溺往事,便主动岔开话题:“朔方的气候可好些?有何新奇风物吗?阿姊给我讲讲你的故乡?” “嗯…”江晚璃缓了脚步,思量少顷才道:“气候尚可,我从前性子寡淡,不喜出门,觉得无甚新鲜。我的侍女云清倒是时常出府,不若由她讲给你听?” 说罢,江晚璃给楚岚递了个接话的眼色。 她去岁是平生第一次出京,到朔方去是为治水患,彼时她被水灾愁得焦头烂额,哪有心力理会什么民间风物呢? 楚岚心道,幸好江晚璃没再多言,单凭“气候尚可”四字,她这本地人已觉出大问题了! 朔方春、秋多沙暴,风又凛又疾;寒冬雪飘千里,冰冻三尺,绝不比萧岭暖和几分;至于夏日,非旱即涝,少有风调雨顺之年,此地自古就是军事要地,完全称不上宜居。 但她清楚江晚璃希望她与林烟湄聊这些的用意,无非是想让林烟湄对未到过的地方怀揣好奇与期待,是以这劣势是不能说的: “提及新奇风物,家乡的马必须榜上有名,我大楚军中战马多出自朔方;此外,治下多古城和边防故地,年年有文人墨客登临查访这些见证边塞风云的古迹。不过和咱生活相关的,要属鲜嫩的羊肉最有名,林姑娘吃一次就知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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