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江晚璃面上狐疑骤增,下意识回瞪乌瑞一眼。 凌厉的视线仿佛能喷火。 乌瑞身子瑟缩了下,垂头不敢言。 “可不?午后热得很,我当时正和隔壁摊讨凉茶喝,她火急火燎非要买蜜饯,我记得清楚的。” 小贩随口应了声,推着板车走远了。 江晚璃默然消化着这番话,捏着荷包的骨节泛起青白,恨不能将蜜饯捏成糖渣子。 乌瑞余光瞥见,悄然后退两步,生怕江晚璃想捏碎的,是她。 “去—找——!” 自知无力乱跑的江晚璃再没看下属一眼,咬牙切齿地吩咐过人后,一屁股坐在小贩留下的石凳上,兀自生起闷气。 乌瑞和小厮对视一眼,谁也没敢耽搁,兵分两路冲进了夜市的人群。 街边人来人往。 江晚璃起初还坐得住,但总不见人回,她急得起身来回踱步;再后来,她索性站到十字路口中间,踮脚不住的朝四周张望。 因挡了大伙的路,还被路过人翻了好多嫌弃的白眼。 “姑娘,没找见!” 大抵过了半个时辰,夜市人渐少,乌瑞和小厮才拖着累垮的身子折返:“茶楼酒肆脚店也寻了,没有。” “怎会?” 听得这话,江晚璃顿觉心悸,身子忽而软绵绵向后仰去,多亏乌瑞眼尖,一把扶住了她: “姑娘别急,林姑娘许是和我们走岔,回家了。” “不,不会,我一直守在这…” 江晚璃频频吸气,试图维持冷静,她蓦地联想起绣娘午后出走的事儿,心头猛然一紧,忙推搡着乌瑞:“报官!快去报官!” “报官?可您和她用的…都是假身份啊!” “报!那也要报!” 江晚璃快丧失理智了,她终于明白早先在客栈,林烟湄病着那次,午睡后醒来找不到她,心中是怎样绝望惊恐的滋味了。 “…是。” 乌瑞不免认为江晚璃有些小题大做,但主子忧心太甚,她也不好反驳。 “驾驾!让开!都让让!别挡路!” 她拔腿欲走的一刹,身后忽而传出疾驰的马声,惊得她反手将道中央怔忡的江晚璃拽去了街边。 一队官兵呼啸而过。 领头的,瞧着服制,是县衙武官。 过路的百姓议论纷纷:“发生啥事了?衙门里的差役都出动了?” “是啊,都快宵禁了,拿刀带剑的,去抓谁?” “咱跟着,去看看热闹。” … 乌瑞失落道:“姑娘,听这口风,咱报官怕也没衙役管了。” “跟上去。” 江晚璃的脸渐渐变得惨白,小城不大,能出什么乱子?她情难自控地,把这些官差的出现与林烟湄或绣娘联系到了一处。理智告诉她不该乱想,可感性又促使她往坏处深究。 乌瑞只得搀着路都走不稳的江晚璃,跟着人群挪动。 直到,亮白剑芒与冲天火光交错的街角浮现眼前。 打杀声刺耳,看热闹的百姓不敢近前,纷纷在路口驻足。 江晚璃被迫止步,随意抓了个身边人问:“走水的是何处?” “好似是个绣坊吧?”那人也不太笃定,又转头问别人:“是不是?” “这不柒婆婆家的小别院嘛!养了一群老弱病残,怎还动刀了呢?” “什么…!” 交谈声飘进江晚璃的耳朵,她眼前一黑,险些瘫倒在地。 “姑娘!” 乌瑞和小厮左右架着她,神色也不复沉稳:“您别倒下!林姑娘不会在里面的。” 江晚璃深吸几口混着烟雾的浊气,挪到墙角滑下身子,无力的手指向小院:“别管我,去帮忙。” 不放心的乌瑞踌躇不前。 “去—!” 江晚璃声嘶力竭地吼了声,眼尾飘出了泪花。 以她对林烟湄的了解,这固执的小鬼主意特别正,和绣娘前后脚消失,八成是擅自撺掇了什么鬼主意,自以为是的出来单干了! 而精明的乐华和楚岚,平日皆非喜欢出门乱逛的性子,估计是怕林烟湄出事,借故带走下属上街寻人的! 如今竟惊动了官府,绣坊起火,院内刀兵不断,形势只怕比她们料想的,严峻许多。 想到这,江晚璃悔得肠穿肚烂,自责地捂脸呜咽半晌。 她怨自己病得不是时候,怨自己睡得太沉,怨自己装傻没回应林烟湄的质问…甚至于怨自己,怎就非要好奇一个找上门的老妇有何猫腻,还非要派林烟湄去探! 她少管些闲事,林烟湄就不会以身犯险了吧…
第50章 林仰天长啸:这下玩完啦——! “娘,北边的火怎么越烧越大?会不会死人啊?让家丁去救火好不好?” 城南高阁之上,一小姑娘被滔天火光惊得不肯入眠,倚在窗棱前直勾勾盯着那瘆人的烈烈红焰。 “囡囡乖,不看了。你小姨得了传讯,已匆匆赶去处置,囡囡该信小姨的本事,对不对?” 屋中妇人搁下手中缝制一半的青色官袍,来窗前抱起小丫头: “亥时将至,你该睡了。不然明早赖床误了功课,要被师傅训哦。” “好吧。” 小孩趴在母亲肩头,很不情愿地闷闷应了,嘴上还不忘告状:“这儿的师傅不好,我想回京要施婆婆教。我们还要待在这多久,小姨为何不能回京?” “这孩子,说你多少回了,要称施尚书,乱叫没礼貌。” 年轻妇人低叹一声,将女儿稳放于刚铺好的软衾上,扬手松了她头顶的双丫髻:“小姨奉命来此,是有要务,不能想走就走。教书师傅你若实在不喜,改日娘给你物色个新的。” “嗯嗯,换一个换一个!” 小孩拍手叫好,心愿得偿后美滋滋躺倒安歇。 那妇人哄孩子入梦时,视线不时扫向城北骇人的火浪,思及胞妹在那,免不得阵阵心忧。 待女儿沉沉睡下,她招手唤来侍从,自己抓起外衫匆匆出了门。 彼时,浓烟滚滚的城北街头飞灰弥漫,围观群众自发提水加入救火阵营,忙得一团乱。 “铛铛—!明府至!大伙让个路!” “吁~!” 鸣锣声后紧跟着一声急迫的勒马呼唤。 夹道的百姓仓促避让出一条容马儿经过的通道。 揪心半晌的江晚璃循声望去,一身形高挑的女子正翻身下马,满面焦灼地直扑走水庭院,因走得太急,官靴与膝盖相交处,依稀能瞧见腿肉。 分明是顾不得更衣,寝衣外罩个外衫就跑了来,连官袍都没换。 看样子或是个好官。 江晚璃没看清这位知县的面容,这人就已挤进火场,瞧不见了。 但那挺拔背影停留于脑海的刹那,江晚璃只觉莫名熟悉,仿佛在何处见过一般。 按理说,她久居禁中,应无甚机会见七品小官,除非…此人曾入殿试且高中三元,赴过陛下的赐宴? “这小娘子,还愣什么?火这样大,邻舍都被烧了,你就算拿个瓢帮忙也好啊!” 在她怔忡之际,一大娘愤愤撞上她的肩,对着她叽里咕噜一通指责。 抹不开颜面的江晚璃怔愣须臾,当真四下寻觅起家伙什,拎起街角的破木筐加入了汲水队伍。只可惜,她又怕又慌,人还病着,汲了半筐水都提不动,脚步踉跄,还没挪到屋舍前,就快栽倒了。 “给我吧!” 混乱中伸来只手,夺走她的水筐,一股脑浇进火焰。 “谢…” 她的道谢未及出口,好心人又匆匆折返。 与此同时,巷口刚灭了火的废墟中,冲出几个抬着尸首的小黑人,扬声唤着墙角下与百姓一道汲水的知县:“谢明府!贼首自戕了!如何处置?” “其余贼人何在?伤亡多少?” 知县闻声,抬袖抹一把脸上沾染的飞灰,大步流星过来探查。 “多亏好心侠客帮忙,院中守卫皆已伏诛,香铺潜逃的已在追捕。所押绣娘因有个别老弱被打残,行动迟缓,吸太多浓烟,未能救下,伤亡仍在算。” “何人帮忙?” 知县俯身验看焦黑且插着匕首的尸体时,眼底疑窦深沉。 “那些人击杀贼寇后,跟着追逃犯去了,对了,报官的正是她们。” 一旁的江晚璃竖着耳朵听到这些,身上突然攒了一股子力气,提裙猛冲进那片废墟:“湄儿!” “欸!危险,不能进!” “起开!” 门口衙役扬手拦她,她竟蛮力闯开了,踩着余温灼人的灰烬,逆行于逃生的人群,挨个辨认。 “咳咳!咳咳咳!” 被搀出的绣娘皆弯腰呛咳不止,脸上脏污一片,根本无法辨识。 江晚璃像个无头苍蝇般胡乱扒拉着擦肩而过的人,没一个是她熟悉的身影。 直到院中活着的走了个干净,她杵在焦炭中,眼尾不受控飙出的清泪,被无情的晚风生生刮走了。 如今她眼前,只剩地上躺着的、头部已被盖了布的…尸首。 因余火尽灭,门口,知县已告知百姓:“若家有失踪女子的,准允入院辨认尸首。” 良久,几个颤巍巍的老妇人被衙役扶着入了院中。 江晚璃瞥了眼,依旧站定原地,不肯上前去瞧。 一衙役留意到失魂落魄的她,朝她大喊: “小娘子可是找人?要来认认吗?你找的人多大年岁?” 江晚璃不答,只拼命摇头。 她不信林烟湄这么笨! “不找人就出去,别妨碍公差!” “我家的,我们这就走!” 赶巧,衙役来赶人时,打杂半晌的乌瑞总算腾出空来,上前拽着发呆的江晚璃,直奔院子后门小路。 “嗖…” 又一阵疾风,裹挟着灰烬飞纵长空,漫天飘零的尘埃簌簌落下,仿佛上苍为逝者唱的挽歌。 飞灰垂落在江晚璃头顶。 她拂袖去抹,手却摸到了些坚硬触感。 奇怪,什么东西没被烧透? 江晚璃下意识将那片残灰取下,搁掌心瞧了眼。 “啊…!” 是块未烧尽的残破布头,江晚璃垂眸一刹,登时低呼出声,双腿颤抖着瘫坐在地:“不…不!” “姑娘怎么了?” 乌瑞俯身想拽她起来:“您别慌,我救火时隐约瞧见头儿了,头儿既在这,林姑娘定然无恙。” “你看见湄儿不曾?” 江晚璃揪着她的衣袖,眼底泪汪汪的。 乌瑞摇头。 “这…两颗珠,”江晚璃捏着那布片,泣不成声:“是湄儿衣服上坠的…彩蝶的眼睛…” “…不一定吧?” 乌瑞闻言也是一惊,一时不知如何安慰:“点缀碧玉珠的成衣不少,不见得是林姑娘的。” 江晚璃抹着涕泪,未予回应。 绣坊的绣娘若是柒婆婆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骗来的,绝无可能穿得起绫罗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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