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烟湄分明感受到臂弯与她较劲的力道松懈不少。 看来是嘴硬。 “生气啦?” 小鬼最不吃冷暴力那套,屋门近在咫尺,她反而蹦开一步,退去了阶下,欠欠儿道: “那我不扰阿姊病体,找个凉快地呆着去咯?” 江晚璃:… “阿姊这是默许?那我走了…” 林烟湄嘟嘟嘴,故作失落的放低音量,迈着小小碎步往外走。 忽而,肩膀搭了个冰凉的爪子。 林烟湄脚步顿住。 继而,那爪子用力收拢,林烟湄肩头扎扎的有点刺痛… 好啊,坏女人居然拿指甲抠她肉! “回来。” 江晚璃的手没什么力道,但指甲还算锋利,陷入林烟湄的衣袖间把人揪进了屋。 “嘶…疼,撒手。” 林烟湄揉着肩,进屋一刹,急不可耐地拽掉江晚璃的魔爪,哀怨地斜瞪她: “凶巴巴,我辛辛苦苦出门给你买糖,你居然掐我。” “不曾,莫诬我。” 江晚璃大言不惭地说瞎话,手却实诚地拎走纸包,坐榻前慢条斯理拆包装,还给自己斟了杯茶。 林烟湄看着看着,杏眼眯成一条缝。 这是要吃茶点了? 她一个箭步上前,抢回了吃食:“阿姊吃药没?” 江晚璃愣了愣。 显然没料到小鬼敢从她眼皮底下夺吃的,好没礼貌。 看样子,小鬼买这些,是为哄她服药的。 可她本也没啥胃口,与其说刚刚是对吃食生出兴趣,还不如说是对小鬼的关心萌发了兴致。 眼下这么一闹,她明知小鬼不达目的不罢休,也就懒得尝试了,悻悻举杯饮了茶,又要躺倒。 “嘿!” 林烟湄始料未及,江晚璃怎是个无所谓的态度啊? 威胁无效,她要怎么劝人服药…… 屋内出奇地安静。 阖眸侧卧的江晚璃特意将呼吸声压低了些,竖着耳朵探听小鬼的动静。 依她对小鬼的了解,林烟湄合该不至于这么快选择妥协,偃旗息鼓必有猫腻。 半盏茶的光景转瞬,假寐的江晚璃即将神游之际,床边突然有了窸窣的响动。 是很轻微的衣料摩擦的沙沙声和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声音太轻了,江晚璃辨识不出朝向。 “吱呀—” 正在她纳闷的当口,门扉响起一前一后的开闭声。 江晚璃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讷讷环视着已空无一人的屋子,眼底顷刻涌满落寞。 林烟湄就这般无声无息地走了? 连带着顺走了买给她的糖果? 平日黏人的小鬼今儿几次三番弃她出走,不过问她是否难受,也不劝她服药? 反常,太反常了! 脑子里一头雾水的江晚璃百思不解,敏感的情绪被病体折磨得愈发脆弱,她盯着门口,心底期待被时光寸寸消磨,最后怄着气将自己摔进了软枕。 因高热整晚,又未用早饭,江晚璃的身体已近虚脱,她气着气着,不知不觉竟睡沉了。 于是,一刻后,端着苦药汤折返的林烟湄,瞧见的只是一背身而卧的寡淡背影,额头抵墙,脸颊埋进被中,让人看不清面容。 她拿手指戳了戳江晚璃的腰窝:“转过来。” 她清楚记得,昨夜胡闹时,她的食指曾无意间抚过那处,江晚璃瞬间瑟缩身子逃避,软着嗓音嗔笑个尾音绵绵的“痒”字,激得她心神荡漾,情难自抑还多碰了好几下。 腰间的低坳,算得上是江晚璃的死穴罢。 一指下去,江晚璃没动。 林烟湄送出第二指,还蜷起指尖挠了挠痒:“阿姊别躲,药早晚得吃的。” 回应她的,是被窝里骤然后踹的一脚,伴随着一声怨气满点的哼唧。 力道不大,但吓人。 大腿根挨了一脚的林烟湄微微怔住,直到含混哼唧入耳,她恍然惊觉,江晚璃方才真睡熟了… 而她,搅了人的好梦。 奈何,为时已晚。 江晚璃幽怨的眼刀已朝她杀过来了,凌厉劲儿是对望一刹就会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剜得林烟湄倒吸凉气。 说时迟,那时快。林烟湄心发慌时的反应尤其快,她的身体快过脑子,捧起药碗咕咚就是一大口,浓郁的草药味直冲鼻腔,呛得她眼尾顷刻甩成八字。 脑子还迷糊着的江晚璃瞪圆了眼瞅她,宛如在审视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好端端的,小鬼喝她的苦药作甚?还喝了那么实诚的一大口… 便是此时,林烟湄顿悟了江晚璃抗拒服药的因由,她无法忍受药汤在嘴里停留哪怕毫厘光景,再耽搁,她保准自己会因药味太难吃而哭出声。 如是想着,林烟湄飞速俯下身。 平躺的江晚璃只觉眼前扑来一道黑影,不待她躲,这黑影带着重力已彻底将她吞没。 连带着,鼻息间翻涌起难言的苦楚。 “唔唔!” 当她揣测到小鬼的用意,双腿蹬床想要挣扎时,不曾抿紧的唇缝早已贴来熟悉的温软触感,随即温热的苦涩阵阵传入口腔… 那一瞬,江晚璃想哭。 太太太苦了! 她躲闪无能又不愿下咽,越纠结苦涩余味越绵长,难以容忍的怪味肆无忌惮地蔓延… 要命。 绝望的人拼尽全力拍打着林烟湄的后背。 林烟湄浅垂着眼,自是看得见江晚璃那双旖旎凤眼里逐渐涔起的清泪,但她既硬着头皮做了这莽撞决断,事情不成绝不松口。 她贝齿轻合,将两瓣软糯唇缘含在一处,轻咬几息,待江晚璃揪她衣服的手松了力道,这才舍得起身。 她自知霸道欺负了人,颇为自觉地坐在榻前,一言不发,只掏出丝帕小心拭干了江晚璃唇角渗出的些微汤药。 床上那位也不出声。 江晚璃被苦的脸颊抽搐,恨不能拔了自己的舌头,即便心中有万千控诉,此刻也张不开嘴。 便是此时,林烟湄掐准时机,从油纸里扒拉出一块裹满糖霜的蜜梅子,抵上江晚璃的唇。 江晚璃毫不犹豫地张嘴吞了,动作快得离谱,险些将林烟湄的指头一起卷进嘴里。 咕哝咕哝的腮帮映进了林烟湄的余光。 小鬼心觉好笑,也择一蜜饯含入口中,伸手又去端药:“阿姊不爱喝药,这一碗,我只好这般喂你。那一口太苦,这次我含颗糖再饮,你大抵就能接受了。” 话音未落,她眼底残影一闪,掌心倏尔空了。 林烟湄错愕回眸,只见江晚璃双手捧着碗,咕咚咕咚一口气闷了苦药,还挑衅似的,故意把碗倒扣过来,愣是一滴汤也没剩。 “这…”林烟湄目瞪口呆。 “拿来!” 江晚璃反手将小银碗撇出三丈远,金属滚地的骨碌碌声格外清脆。 林烟湄被她的举动弄迷糊了:“什么?” 快苦炸了的江晚璃等不急跟小鬼重复要求,她自顾自越过林烟湄的大腿,夺了油纸包,仰头一股脑将糖全数投进口中,而后无比满足的,叹出长长一口气。 徒留空空的油纸,塞回了小鬼掌心。 “都吃了?” 林烟湄拿手指一点点蘸起散落的糖渣渣,放到唇边抿了抿,好不惋惜道:“我买的是三日的量,你睡前服药可没得吃了。” “小气鬼。” 江晚璃看不惯她抓着糖渣不放的可怜样,盘膝坐稳后,故意拿膝盖顶了下小鬼的肘弯,眼见油纸飘落地上,她才得意地扬起眉梢,发发牢骚:“还不是怪你?居然耍强喂的把戏,从哪学来的?” “你管我。” 林烟湄象征性白她一眼,嘴角却含着笑意:“甭管什么法子,管用就是好的。阿姊只管耍性子,我的鬼点子多的是,奉陪到底。” 江晚璃低垂的眸子眯了眯,稍偏头乜她一眼,又回身悠哉悠哉望向了窗外。 面上神色颇有几分不屑。 看得林烟湄好胜心蹭蹭上涌,下床挪来她身前,叉腰道:“阿姊不服?” 江晚璃的目光紧盯着外间开得正艳的紫薇,淡淡应了声:“幼稚。” 小鬼磨了磨牙。 “我身子乏,坐不住,劳你关下窗,我再睡会。” 江晚璃直觉不妙,手抓上被衾,试图支开小鬼,缩回床里。 怎料,林烟湄默默听完,并不遵照她的差遣,反俯身凑近她,眼底精光乍现: “阿姊吃了许多糖,想必是甜滋滋的。不巧,湄儿最嗜甜香,可又没捞到蜜糖,只能…” 她说着说着,不安分的一双手已搭于江晚璃的肩头,缓缓将人摁回软枕:“尝尝阿姊的滋味,解解馋咯。” “你…唔!” 体力不支的江晚璃惹不起也斗不过小祖宗,索性垂了眉眼,任小鬼啄啄这里,咬咬那里。 她怀疑林烟湄是故意逮着她虚弱的机会,可劲欺负! 良久,她感觉整个脸同脖颈皆被小鬼照拂过三遍后,江晚璃终于忍不住讨饶: “贪吃的小狗,胃口还没饱呢?” “阿姊这话,我不爱听。” 林烟湄稍移开唇,瘪起小嘴直勾勾盯着江晚璃:“不开心的话,胃口会变大。” “你…” 江晚璃默念一声忍。 小鬼学会蹬鼻子上脸了还? 她弯起眉眼,嫣然浅笑:“阿姊不甜了,湄儿去寻奶糕尝尝鲜?” 闻言,林烟湄若有所思:“也好。阿姊可馋奶糕?” “尝尝也可。” 江晚璃稍一思量,她有日子没用过这般精细的糕点了,确实有点怀念。 “那想是饿了。可是,阿姊既有胃口,怎不馋湄儿?” 说这话时,林烟湄长长的睫毛频频忽闪,眼尾虚泛起红晕,瞧着好不委屈。 江晚璃:……! 这是什么虎狼之辞? 她绞尽脑汁,半晌才道:“也…也是馋的。只因病着,恐消化不好,这才…” “噗…” 林烟湄听到这,骤然失笑。 江晚璃也没脸再胡诌下去。 屋内猝然安静下来。 直到身下的江晚璃被盯到视线闪烁,林烟湄方舍得起身去寻奶糕,她将糕点切成一口大小,摆进盘中,饶有兴致地捏起一小块,举在半空观瞧。 饥肠辘辘的江晚璃等得着急,伸手想取点心:“不吃么?” “阿姊,我忽而想起件事。” 吧嗒一声,林烟湄居然松手任由奶糕落回小碟,还将身子挪远了些。 “何事?” 江晚璃心道,她再不垫些吃食,这过载胡闹的身子怕要虚透了! 林烟湄捡一块糕入口,缓缓咀嚼着,脸上流露几许满足: “阿姊近来,没有好消息同我讲么?你是否忘了什么事?嗯…好吃的。” 偏没有分享食物的想法。 “好消息?”江晚璃愁眉紧锁,一副被人为难的模样:“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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