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蝴蝶骨上的朱砂痣,你可看见了?” “啊…” 林烟湄猝然捂住了嘴。 一颗桃心样的小红痣,赤裸裸闯入她的眼帘,刺得她目瞪口呆,无所适从。 “你也有的,不是么?” 观主随手裹回外衫,幽幽转回视线。此番,她瞧着底气十足,坦然地对上了林烟湄的视线。 “怎么会?” 林烟湄的脑子已经懵了。 她的手摸上右肩,凭着记忆摁了摁痣的大致方位,十分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嗡…” 忽而,耳中似乎断了弦似的嗡嗡作响,而恰在此刻,林烟湄蓦地想起,遇上贼人当日,她的右肩衣料曾被划破过… “呲拉—” 裂帛声突兀破空。 受惊不轻的怜虹慌张地捂着前胸,眸光怔怔:“你干什么!” 此时,二话不说扯人衣服的林烟湄正垂着头,专心致志地拿指甲刮观主背后的红痣。 保不齐就是个假的。 哪有人把痣长在一个位置,连形状都一模一样的! “嘶…疼!” 怜虹吃不消指甲的锐利,因疼得太狠,她蛮力抽出衣服,快步躲开了突然发狂的林烟湄。 后背渗出一滴殷红。 道袍染了脏污。 林烟湄愣在当场,窘迫到视线四下闪躲。 流血了? 是真的… 袖间泛起钻心的痒意,不知所措的小人无意间伸手抓了两下。 轻柔的布料下,隐约传出些凹凸不平的触感。 刹那间,林烟湄呆滞的双眼中,瞳孔猛然发散。她脚下不稳,“咚”地一声,将自己砸在了板凳上。 因慧娘懂些医术,她小时候曾听说过,一家人可能会有同样的忌口、同样不可触碰的植物啊、染料什么的,轻则红疹发热、重则窒息身亡… 怜虹自知她二人耽搁了太长时间,为了晚些还能见人,便也顾不得许多,只管拎着药找个角落,给后背伤口涂抹止血药。 也得亏这间房就是她的居所,衣柜里外衫颇多,没至于害她狼狈太久。 房中陷入诡谲的寂静。 良久,屏风后早已衣衫周正的人才缓缓踱步而出,却在桌前三步的位置,默默顿住了脚步。 “所以…” 林烟湄不知几时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她虚望着月色,几乎微不可闻的话音无比怅然: “我,是你生的吗?”
第75章 小林:去看日出吧! 浓云蔽月。 风穿树冠,沙沙声成片。 隔壁等候的江晚璃透过窗前辗转无定的月色,留意到了天色变化,径自推门迈入连廊中,眺望飘摇的厚重云层。 “姑娘。” 不远处,把门的俩侍从瞥见她出门,主动凑过来提醒:“方才,林姑娘掏了个枇杷回屋了,您看?” 她们记得观主午后的阻拦,但又没胆子拦阻林烟湄,碰见江晚璃出来,巴不得赶紧请人知悉内情,拿个主意。 闻声,江晚璃回眸瞥向隔壁昏黑的窗户,眉梢缓缓蹙起:“烛火几时熄的?不是在问诊么?” “也就刚刚吧?” 侍从挠着脑袋犯嘀咕。 显然,她们之前的心思没放这上面,廊道内灯火通明,屋内光线明暗确实不易被察觉。 这语焉不详的回应,江晚璃十分不满意。 她抿抿嘴,抬脚走了过去。 “咚咚。” 象征性轻叩门扉后,江晚璃推门而入:“打搅了。” 映入眼帘的,是背对着门口端坐的林烟湄,和正要提药箱离开桌前的观主。 奇怪的是,她没听到二人交谈,而观主身上的衣衫,竟不知几时由紫袍换作了蓝衫。 看诊还需更衣的? 而且,她礼貌的寒暄脱口,屋内俩人皆未回应。搁以往,林烟湄听见她的嗓音,定然忍不住不转头瞧的。 江晚璃压着狐疑,往前又走两步,面向观主笑问:“您这是诊好了?湄儿如何?” 观主已将药箱斜背在了肩头,眉目微垂向地板,颔首低应:“好了。这位小友无大碍,我给她开个安神的方子,服两副药即可,你们坐在这歇歇罢,贫道先离开。” “这怎好意思?” 江晚璃说着,忙伸出靠近林烟湄的左手,去扒拉呆坐的小人,想拽着人起身:“此间是观主您的房间,既问诊结束,我带小妹去后院,侍从已将房屋归置妥当了。” 说罢,江晚璃格外尴尬地苦笑着,视线有点飘。 都怪林烟湄,她的手抓了半晌,只捏到一缕衣料,任凭她如何用力,林烟湄都稳坐凳上,纹丝不动的。 “湄儿,走了。” 江晚璃不得已,明言催促。 几乎与她的话音同时,林烟湄悄然抬袖,抹了抹脸颊。 旋即,观主怅然叹了口气。 她的余光捕捉到了林烟湄的小动作,然而,碍于江晚璃一直盯着她瞧,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唯有腿脚勤快地奔向门口,头也不回: “我正好去药房吩咐徒儿们煎药,稍后小友在此服药即可,不打搅,歇在这罢。” 话音未落,人影已被紧掩的门遮住了。 仓促到江晚璃没来得及道声谢。 外间风声渐紧,窗纱被吹的蓬蓬的,在内间恣意的飘摇。本就暗沉的房内,因云彩腾挪,月光时有时无,光线也是断断续续的。 免不得有些瘆人。 借着朦胧月影,江晚璃隐约瞧见,桌沿旁残留着枇杷的果核。 于是,她缓步靠近无声无息的林烟湄,自身后揽住小人的肩头,微俯下身询问: “湄儿怎不言语?在想事情还是不舒服?是吃过枇杷了么?” 鸦羽般的睫毛频频轻颤着,遮盖了杏眼的神韵。江晚璃即便垂头打量,也看不清林烟湄的神情。 但她的直觉已然在示警,小鬼今日安静沉稳到反常的地步了。 屋内静悄悄的,能听见二人交错的呼吸。 等了须臾,江晚璃不得回应,干脆拉个小凳,坐在了林烟湄身侧。她落座一刹,林烟湄倏地朝反方向偏开了脑袋。 江晚璃愈发诧异,手下意识攀上烛台:“太黑了,掌灯可好?” “别。” 声音小小的。 林烟湄扬手,精准摁住了江晚璃想够火折子的指尖,低声问:“就陪我这样坐一会?” 话音仍是萎靡的。 “你怎么了?” 江晚璃心口有些慌,匆匆起身换了个方向,誓要看清小鬼的表情。 哪知,林烟湄迅捷地抬袖捂脸,把五官挡得一点缝隙也无,闷闷来了句: “没事儿,心乱,黑着舒服,不可以?” “好吧…” 江晚璃腹诽,这点要求哪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她还能回绝咋地? 林烟湄说心乱,她完全能理解。若观主医术过人,开解心事并不难,方聊过心中忌惮多日的可怖遭遇,情绪失控在所难免,平复的确需要安静的氛围。 思及此,她柔声关切,十分体贴道:“若是想单独静静,我去门外等你?” “不要…” 林烟湄破天荒的,发出了一声嘤唧唧、软绵绵、婉转柔弱的挽留。 江晚璃心里大呼一声:娘啊! 小鬼这是在撒娇?奶气的嗓音听得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的心软成了一汪清泉:“想我陪你?那是要我随意聊聊,还是沉默作陪?” 林烟湄捂着脸的袖子动了动。 而后—— 一颗大脑袋向身侧歪倒,栽入了江晚璃的肩头,一声满足的轻浅嘤咛紧随其后:“就这样。” 江晚璃悄然觑眸。 林烟湄有点乖觉过头了,不太对劲。 小鬼并非喜欢频繁示弱的性情,情绪也过于低迷了些,语气总是淡淡的,微弱的嗓音也消沉太甚。 但林烟湄不与她吐露心声,她也不好深问,激起小鬼的抵触心理,是最要不得的。 江晚璃任由她靠着,绞尽脑汁合计半晌,最后,展开双臂,慢慢地将身前的人拢入臂弯。 她本为试探,然而林烟湄并未逃避躲闪,就这般由着她抱了。 看来,是需要安慰的。 “枇杷好吃么?”江晚璃试图寻些突破口。 “没吃。” 出乎意料的,江晚璃没指望得到回应,但林烟湄的话匣子反而打开了,还撩开衣袖,给人展现了那片起疙瘩的红晕:“它克我,你看,起疹子了。” 密密麻麻的丘疹过眼,江晚璃顿觉心疼,一双手不受控的,握住了林烟湄的小臂,想给人吹吹,又怕牵起痒意,纠结半晌,到底没有动作: “晚些找观主求个药膏。” 此刻,她已经猜到了那颗枇杷的用途,暗道观主心细,帮她规避了一种林烟湄不宜的吃食,脑中惦记着要谢谢人家。 林烟湄抖抖袖子,甩出一小瓷罐装着的伤药:“有的。” 江晚璃看清这药瓶,伸手拿过就要给小鬼抹药:“既得了药,怎不涂上?” “不。” 林烟湄突兀扯回小臂,手紧揪着袖口,又恢复了耷拉脑袋呆坐的模样。 江晚璃蹙起眉,面露不解:“抗拒用药?” “不用她的药。” 林烟湄自言自语般嘟囔,好似怄着气。 江晚璃正拧眉咂摸着奇怪的语调时,只听小鬼又补充一句:“阿姊,我改主意了,咱今夜不住这儿了。你歇好没?歇好咱就走?” “不住了?” 江晚璃愣在当场,夜色渐深,天气在变差,不住这里她们又能去哪? 她搁下药罐,心急掰着小鬼的肩头,将人扭向直面自己的方向,首次看清了小鬼蔫巴巴的神色: “你说实话,刚才我不在时,你和观主,是闹了什么不愉快吗?从我进来,你的状态就不对,莫瞒着我?” 林烟湄扑棱着脑袋反对,半点迟疑的时间都没有。 否认的格外干脆。 “那为何改了主意?你不是想留宿的?”江晚璃一头雾水。 “因为…” 林烟湄垂眸,若有所思道:“先前没遇上郎中,心病作祟,喜欢这里人气香火旺盛的安全感。可现在…心结得解,反而想去别处了。” “心结解了?” 江晚璃意外不已,甚至有些雀跃地追问:“当真?湄儿和观主吐露埋藏心底的恐惧了?这是说完就不怕了么?” “算是吧。”林烟湄却提不起兴致。 但她不敢告诉江晚璃实情。 更何况,她的问题脱口,观主只是长叹不止,沉默着取出药膏给她,沉默着把另一枚骨簪插上她的头顶,却没正面回应她什么。 掳掠她的贼人是观主的心腹,观主无比恳切的告诉她,此人不会伤害她分毫。在这等前提下,林烟湄乐意相信这番承诺,担惊受怕的心结确实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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