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湄拗不过,只得揣回怀里,走了一路都没敢告诉江晚璃,她背着人收下了一份无比贵重的礼物。 自打白衣女一股脑抖搂出内情,让她知晓怜虹并非自己的生母后,林烟湄对这人的恨意悄然消散了。久久不得亲人关怀的孤寂心田里,还情不自禁地对怜虹生出了几分别扭的好感。 是当面不敢表露,暗地里在心中为其开辟出一席之地的那种怪异情愫。 也因此,林烟湄记住了临走前怜虹的叮嘱: “不要漂泊无定地乱跑,西蜀南蜀皆是边陲,并不安生。做出决定后,给观里来封信。” 她头疼的,正是这后半句。 决定,她是不敢轻易拿主意的。毕竟怜虹和白衣女同她商议的,是足以让她和至亲的小命全都悬在裤腰带上的、顶顶危险的事。而她此刻最希望的,是打道回家,找慧娘问清楚自己的身世。 但这小心思,江晚璃八成不乐意。 “怎么在发呆?点心不香?” 江晚璃等不到林烟湄的回应,无奈,只好把小二刚端上来的一碟酥脆的核桃酥递到了小鬼鼻子底下,还拿手掌扇了扇香气。 饿惨的林烟湄果真吸吸鼻子,顺手抓一块就往嘴里塞。 一点客套也无。 江晚璃也不计较,继续倚着椅背儿,惬意欣赏起林烟湄腮帮一鼓一鼓的模样,嘴角不知不觉间上翘出迷人的温婉弧度。 就这样,林烟湄安静地干掉了一块、一块、又一块… 碟中最后一块点心也没逃过小鬼的魔爪。 江晚璃见状,在最后一块桃酥即将入口的刹那,她一把就给拽掉了:“别吃了。” “为啥?” 林烟湄好不委屈地瘪了嘴。 “后面还有好多种,怎能靠一份就吃饱?” 江晚璃实在没憋住笑,将点心扔回了碟子,还不忘环视下偷摸捡乐子的下属们:“你瞧,这许多人呢,你也不说给大伙尝尝?” “我们不吃!姑娘,我们吃菜就行。” 话音未落,识相的大家赶紧异口同声表态。 谁不知道,江晚璃是给她自己挑理呢?怪的是林烟湄没给她让让吃食。 “就四块而已…” 林烟湄更委屈地嘟囔了声,心说,这也没法分啊! 她心烦意乱,多吃两口怎么了! 说话间,小二又端了三碟各色各样的点心进来。这回,林烟湄巴巴地给点心们相面半晌,都没伸手。 江晚璃纳闷:“不喜欢?” “你也没说让我吃啊!”林烟湄气鼓鼓地白瞪她。 “吃,快吃,小祖宗。” 江晚璃一愣,随即讪笑着,把三个碗碟都塞去了林烟湄嘴边:“敞开吃。” 赦令脱口,林烟湄搓搓手,贼认真地闷头大快朵颐起来,小嘴一刻不得闲,闲聊是甭想咯。 江晚璃不知道小鬼的牙累不累,反正她这个欣赏的,眼睛已经发酸了。 她只好揉揉太阳穴,耐着性子等小鬼的风卷残云行动彻底结束,这才追问: “去府城、看白熊,可有异议?” 林烟湄刚抬袖擦掉嘴边最后一粒点心渣,就听到了江晚璃的催促。 她不由得皱起眉梢,怀疑江晚璃是在玩心眼,赌她吃人嘴短,不好回绝。 于是,林烟湄抿抿唇,选择妥协:“行吧。只不过,我有个要求,可否提前讲了?” “说来听听?” 江晚璃暗道新奇,多日颓废的林烟湄有主意了? “在府城歇几日,咱就北归?” 林烟湄一本正经地跟她商量。 “北归?” 江晚璃诧异拧眉:“为何?你不喜欢这里?” 若搁置查刺客一事不谈,单独让江晚璃选择周游的居所,她更愿意留在富饶温暖又湿润的南方,绝不选贫瘠萧索的北境。 “我…” 见过怜虹后,为身世犯愁的林烟湄哪里还有玩心? 可她感受到江晚璃的抗拒,暗怪自己横生枝节背弃了陪人远走的初衷,与人商讨返程的底气骤减,惭愧垂头支吾道: “我想婆婆了。现在是盛夏,等我们玩够了,慢悠悠赶回萧岭,估计就中秋了。婆婆年事已高,只怕也没几个团圆节能陪我共度了…” 闻言,江晚璃语塞当场,下意识侧目乜了眼蹲坐在林烟湄脚边的豆饼。 她险些忘了这茬儿。
第80章 哭包 自二层雅间爬上三层客房的一路,安静到只剩一行人踏碰楼梯的吱呀声。 江晚璃几乎没动筷子,一餐饭食不知味,直到躺上床,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林烟湄刚好转,她又得了心病。 林烟湄顾念老人,是个不容回绝的理由,江晚璃没立场拦阻,可她就是不乐意放人北归。 一旦林烟湄回了家,态度坚决的慧娘估计会把小鬼看得严严实实,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与人重逢… 而且,此刻她得了闲工夫,总算回想起豆饼前阵子现身陵原县宅门前的蹊跷。当初因谢砚青持续不休的发难,她都没寻到机会派人去查。 如今再思量,江晚璃怀疑,豆饼入宅那日,她和林烟湄的行踪,就已被萧岭的乡亲或是寸瑶等人察觉了。 送来的豆饼,或许是个警告。 可惜她们走得突然,江晚璃没能知晓后续,不但错失顺藤摸瓜的良机,也无法自查纰漏出在了何处。 “阿姊。” 坐镜前梳头的林烟湄突然打破了屋内诡谲的静谧:“你能来一下吗?” “怎么了?” 江晚璃撑着床,支起懒洋洋的身子骨。 “我头发好似乱成团了,梳不开,想你帮我。” 请求过耳,江晚璃赶紧蹬鞋下榻,近前握住梳子,小心翼翼、一缕缕地帮林烟湄摘混乱的发团。 估计是林烟湄脾气太急,越梳越乱,她接手时,那坨头顶下的乱发已有拳头般大了。可江晚璃记得清楚,方才吃饭时,小鬼的头发还很柔顺呢,绝没有如此狼狈。 “下次别心急,慢慢来。” 江晚璃梳理半刻,也没能拆散发团,忍不住讲了句。 “嗯。”林烟湄乖巧应和着,眸光透过镜子找寻江晚璃的视线:“阿姊,你在乎门第出身吗?” 江晚璃揪头发的手突兀顿住,视线下意识回望镜中:“怎突然问这个?” “闲聊嘛。”林烟湄无所谓地笑笑。 身后,停滞的指尖沿着发缝滑落,江晚璃又扬手梳起发丝,但这次特意避开了那团闹心的乱发,专挑顺手的地方打理: “我只在乎湄儿,天下有几个湄儿?” “阿姊油嘴滑舌!” 林烟湄哼了声,暗诽江晚璃心眼子太多,这回应算怎么回事?讨好她? 可这不是她想听的啊。 林烟湄不甘心,硬着头皮再问:“阿姊,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了孤单,想…想真正和你成为家人,有契约为凭的那种…你说,你娘亲可会成全?” 江晚璃低垂的眸光倏地怔住了。 反常…林烟湄今夜实在反常,素来腼腆的人怎么突然心急到问起了婚书的事? 先问她对出身的看法,再问她家人的态度,小鬼在顾虑什么? “阿姊怎么不说话?” 心急的人,连片刻迟疑都等不起,巴巴转了眸子来瞧。 江晚璃一把将人的脑袋重新掰正,对着镜子左右瞧了通: “我去借剪刀,发团在后面不碍事,拆不开,剪掉罢。” 眼下,江晚璃隐约猜到了,这发团是林烟湄故意弄乱的,为的就是创造一个打破安静,与她谈天的机会。 江晚璃自问,她是真心认准了林烟湄的,越是如此,她便越无法轻易给人承诺。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终身大事要经太后、陛下、甚或是朝堂议过,才能有结论。 她早在心里默默筹谋好了:待查实林烟湄的身份,她会捧着人得个官身,为之量身定做一个妥帖的身世,再带人回京,办一场盛世昌平下独一无二、羡煞旁人的婚仪。 然而,千算万算,她都没算到,林烟湄会有比她更心急的一日。 “不必。” 林烟湄定定凝视着江晚璃转身欲走的背景,眉峰一凛,扬起胳膊攥住那坨头发,一把就给揪断了。 动作干净利落,若不是吃痛后一声加紧的呼吸暴露了她的难受,江晚璃都不至于回头来瞧。 “你…” 凌乱发团飘落在地,江晚璃怔忡不已地蹙起眉:“不疼么?” 林烟湄垂下眼睑,嘴巴张了张,终究又闭上了,默默起身走向床榻,还把蜡烛熄了: “早些睡吧。” 低沉的话音里,隐约带着哭腔。 江晚璃忽觉不妙,连忙在桌前一通摸索,抓到火折子直奔烛台。 “嘶”的轻响过后,房间又是一片通明。 江晚璃甩掉火折子,三步并两步坐去床边,俯身扒拉面朝墙扎在里侧的小鬼: “哭了?你先转回来,听我解释好不好?” “…” 林烟湄沉默着,将被子蒙过头顶。 夏被轻薄,完全压不下她隐忍的啜泣。 哭声越是微弱,江晚璃听得越揪心。她全未料到,自己的一番犹豫,竟会转瞬寒了林烟湄的心: “湄儿别误会,我心悦你,也仅仅心悦你,早已把你视同家人…不,是远比家人重要的存在,我能撇下家人远走,可…当我听到你想回去见慧娘时,我慌得难受,我舍不得跟你分开。” “…” 依旧没有回应。 江晚璃心下惴惴,便也顾不得林烟湄的反应,只管一通倾诉: “你不要自卑,我不介意门第出身的,从不介意。你很好,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我见一面就觉得心安开怀,乐意信任的人。我认定共度余生的,也只有你一人。” 被子动了动。 江晚璃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没再贸然开口。 约莫僵持了半刻,林烟湄缓缓揭开被子,露出了泪痕满面的萎靡容色,仰头望着房顶幽幽质问: “那你为何迟疑?又为什么急于找借口出门?” 江晚璃又被问住了,指尖不自觉抓上床褥。 她早已发现自己的短板:对待感情问题,很难保持冷静清醒,永远不能驾轻就熟地回应或是搪塞,显得无比笨拙。 “我…我只是…意外于这问题…” “为难就别说了。” 林烟湄冷漠地打断江晚璃的支吾:“阿姊平日沉着有条理,从不是今夜这样的。我哭,也只是宣泄自己的情绪,没有怪你什么。大不了,我爱而不得,哭一哭也就过去了,不算事。” “什么爱而不得?” 江晚璃的面容瞬间没了血色,诧异到眼底也闪烁起泪光:“不要再乱讲!我不答应。” “我没有乱讲。”相较于江晚璃的忐忑,已经哭过的林烟湄反而显得淡然好些,她靠着床头坐直,怅然低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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