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须请父亲与陛下细细商议。 思及明昙日后步步艰辛的登基之路,她在心中微叹口气,抿了抿唇,伸手拨开白狐后腿上的长毛,果然看到了一条还在渗血的伤口。 “伤虽不重,但不可轻忽,还是尽快回营地包扎一下为妙,”林漱容抚了抚白狐的脊背,感受到小家伙一阵阵的颤抖,抬眸对明昙道,“若殿下没有别的想猎,我们不妨现在便启程回去?” 明昙方才狩猎秋羚时已然尽兴,此时自然无有不可,点头道:“好啊,那就先回营地吧。” 她懒洋洋地抻了抻手臂,走回方才被自己留在一旁的黑马身边,却见其正在不安地交替叩动前蹄,双耳向后,尾巴烦躁地前后摇摆着,就连口中的牙齿都隐约龇露了出来。 ……有点不对劲? 虽然不通驯养之道,但明昙也明显能看出马儿正十分躁动。她皱起眉,伸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坐骑的脖颈,拽住缰绳,将它牵引着向旁边走了一点。 “嗯?” 黑马刚刚移开步子,明昙便眼尖地发现了地上的一个黑布包袱。她停下步子,捡起来打开看了看,却见这包似乎是被人暴力撕扯过,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散乱地装着一些杂草,倒像是被人弃置在这里的。 这是什么? 莫非是喂马的牧草? 明昙茫然地打量了一阵,只觉这草十分鲜嫩碧绿,像是新摘下来的一般,似乎还有种淡淡的异香,却到底没看出什么其他的所以然来。 “殿下?” 不远处,林漱容已经坐上了马鞍,一手抱着白狐,一手握着缰绳,奇怪地朝她问:“您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 明昙应答一声后,又抖了抖那黑布包袱。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多半是有人扔在这里的破烂,但直觉上又实在有些心存疑窦……于是,明昙干脆从中取了几根杂草,迅速放进腰间的荷包后,终于翻身上马。 黑马仍有些暴躁,却比方才稍缓了许多。它在刚从马房里出来时就显得脾气不好,因此明昙也没多想,只把缰绳握得松了松,调转马头,向着等候在一旁的林家姐弟走去。 “走,回营地吧。” …… 白狐受了伤,林漱容怕它禁不住颠簸,于是并未策马,而是任由其慢慢向林外走去。 他们先前已经来到了林场的中心地带,本就离营地很远,这会儿速度再一慢下来,耗费的时间当然就会更长。 不知不觉,两炷香的时间便已过去,三人终于能遥遥窥见营地里旌旗的一角。 那白狐受了惊吓,又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奔逃太耗体力,现在已经温顺地蜷在林漱容怀里睡起了觉。后者小心翼翼地搂着它,控制马匹,尽量不让任何动静惊扰到白狐,简直温柔得无微不至。 明昙往旁边瞅了两眼,正欲打趣时,所骑的黑马却忽然嘶鸣一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蓦地高高扬起前蹄—— 接着,它便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猛的向前狂奔而去! “啊!” 事发如此突然,明昙下意识惊呼一声,差点没能抓住缰绳,半个身子都瞬间滑下了马鞍。 幸亏她机警,反应也是极快,立刻靠着脚踝的力量死死勾住了脚蹬……不然,恐怕早就会跌落马背,当场摔断脖子了! “殿下!” 目睹了此景的林漱容倒抽一口冷气,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回身将狐狸丢进了仍在怔愣的林珣怀里,一抖缰绳,即刻朝着迅速远去的黑马疾冲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在她前方,明昙咬着牙,左边身子已然完全悬空,仅靠右边脚蹬与手上缠着的缰绳借力。 这马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根本不顾笼头上传来的力道,只一味癫狂地向前奔跑。有好几次还抖擞身躯,直立而起,试图把明昙完全甩下自己的脊背! 明昙的手腕被缰绳不断摩擦,甚至已经见了血,尖锐的痛感不断传来,疼得她频频皱眉,手臂颤抖,却依旧不敢放松半分—— 若是此时摔下马去,只怕轻则断腿骨折,重则当场毙命! 黑马的动作癫狂,有好几次都险些让她跌落马背,直叫后面的林漱容看得心惊肉跳。但无奈,后者的坐骑并不是明昙那样的良驹,即使已经尽力奔跑,却仍旧无法缩短双方的距离…… 林漱容紧咬牙关,伸出手去,一把从头上扯下一支细长的银簪,倒握于掌心,露出闪着寒光的尖头。 她定了定神,眼珠仍紧盯着明昙不放,手臂却往后撇去,使簪尖对准自己的白马,毫无犹豫地狠狠向下一砸! “咴——” 剧烈的疼痛霎时传来,让白马凄厉地嘶鸣了一声。它的臀腰之处被银簪深深扎入,催使其立即撒开蹄子,用比之前更快几倍的速度,直直朝前方的黑马追去。
两马一前一后,在林中极速狂奔着,卷起的气流将林中落叶都吹飞到了半空。 林漱容深吸一口气,抓紧缰绳,竟是忽的站了起来,高抬左腿绕过马背,悬在身后,整个人都单足立在了白马的身侧! 这个姿势十分危险,几乎是仅凭手臂的力气挂在马鞍上……若稍有不慎,只怕也会被甩至半空,倒比明昙的处境好不了多少。 ——与此同时,就在林漱容刚刚站稳的那一刻,前方的道路上忽然出现一块巨石,恰巧挡住了黑马的奔驰路径。 黑马长嘶一声,并没有选择停下或者绕路,而是陡然加快速度,四蹄蹬地,借着这股反冲力高高向上跃起,眨眼便跳到了半空! 于是,因为这一跳,明昙苦苦支撑的右脚也霎时滑落,整个人都仿佛一串藤萝般垂吊下来。而在黑马落地的那一刻,她又被狠狠甩颠,缰绳随之被震得脱手,跌下马去,眼看便要仰面摔落在地上—— “锵!” 千钧一发之际,后方的白马终于并驾赶上。林漱容想都不想,直接使劲踩了一下脚蹬,凭力跃出,好似飞燕滑翔般,伸手一把将明昙拽进怀里,环着她的腰肢,在半空牢牢拥住了对方! 紧接着,两人便借着这股冲劲,共同摔在了树根旁边厚实的落叶堆中。 “咳……咳咳……” 这个姿势将明昙保护得很好,几乎全由林漱容承受了摔在地上的重击。 她咳嗽几声,只觉得眼前发晕,浑身筋骨都像是被活生生打折了那样,即使一动不动,也仍然泛起难以忽视的剧痛。 “卿卿!” 明昙被林漱容不要命的行为吓得面无血色,三魂七魄都险些散尽,急忙从她怀里挣扎出来,跪在旁边,指尖颤抖地抚上对方的脸颊,急声问:“你怎么样?身上哪里在痛?卿卿……你别吓我……” “咳……咳咳……我无碍的。” 林漱容咬了咬舌尖,忍住浑身上下的疼痛,勉力朝明昙露出一个微笑,语气仍带着安抚的意味,“殿下莫怕……” 幸好。 我没有让您出事。 林漱容抬起手来,覆上颊侧抖个不停的指尖,正欲再继续说些什么时,却忽觉脑中猛然一个晕眩,意识便瞬间模糊下来,驱使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白祥”有参考: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49238732523742009&wfr=spider&for=pc&searchword=白狐祥瑞&ivk_sa=1024320u
第56章 “阿容, 阿容……” “姐姐!你醒醒啊!” “陛下……臣恳请、恳请您救救小女……” “爱卿何须如此,快快请起!郭院判,你方才不是施过针了么?林大小姐为何还没醒来?” “禀陛下, 丞相大人, 林大小姐吉人天相, 未曾伤及头颅, 想来一会儿便会苏醒的……” “公主,可听到了?大小姐定会安然无事,您快些起来吧——” ……好多人在说话。 林漱容昏昏沉沉, 意识就如同飘在半空的团絮,糅杂着拥挤在一处,堵塞她的感官,让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周围的声音。 眼前一片黑暗, 让林漱容想安眠而不得, 想苏醒却又无法睁眼。正在两相为难之际, 嘈杂声却不知何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唯有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 握住了自己的指尖,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那样,竟连半分力气都不敢用。 “卿卿……” 呼唤的声音里掺了啜泣与哽咽, 听得林漱容心中一阵发紧。她能感觉得到,对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几乎快要握不稳自己的指节。 “我好害怕……” 这个声音的主人语带哭腔, 无助地呢喃,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带着眼泪。 她为什么会害怕呢?是自己把她弄哭了吗? 林漱容喉间发苦,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攫住,正在一下又一下地绞痛起来。 她明明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我怎么可以让她感到不安呢? 心底有个声音正在一遍遍地质问着自己, 让林漱容愈加头痛起来,难受地蹙紧眉头,就连呼吸都仿佛要因此停滞。 然而,就在此刻,指尖上传来的力道却微微加重。冰凉的温度仿佛渗进骨髓,那个带着眼泪的声音再次传来,恳求似的说道—— “卿卿……你醒一醒,好不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漱容心底登时一跳。 一个“不能让她伤心”的念头凭空出现,顿时充斥于胸腔,衍生出一把滚烫的火焰,将脑海中的团絮烧得干干净净。 下一秒,她的意识便瞬间清明起来,同时也感受到了全身上下的疼痛与疲惫。 “……” 林漱容的睫羽轻颤一下,终于摆脱了那潭泥沼似的黑暗,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是营帐的洁白布顶,和用于支撑的骨架长杆。周围一片静悄悄的,原先说话的许多人都已经尽数离去,唯余鼻端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药香。 林漱容刚刚醒来,还尚有些懵然时,手上却陡然传来一股力量。她听到身边那人狠狠抽了口气,几乎是想都没想,便猛的扑到了自己枕边。 “卿卿——” 明昙面上尤带着泪痕,身上那套沾了泥草的骑装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下。 此时,见林漱容终于醒来,她纵然激动,却仍旧顾及着对方的伤势,一边尽量把动作放到了最轻,一边口中则连珠炮似的急急道:“你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要不要喝些水?” 林漱容张了张唇,还没答话,明昙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万分重要的事情一样,睁大眼睛,紧张地望着对方的面容,十分严肃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你还记得我吗?” ——以前那些天雷狗血电视剧小说里不是讲了吗!摔到脑袋必会失忆已经成了定律啊! 林漱容:“……” 林漱容实在没忍住,抬起泛着阵阵酸疼的手臂,非常无语地捏了捏眉心。 她叹息一声,显然是搞不懂明昙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于是只能露出个无奈的微笑,把嗓音放得又轻又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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