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相互看不顺眼的人,一个床上,一个床边,相互对峙,都持着一张臭脸,虎视耽耽。 “我明日大概就可以离开。”祁沧寒道。内伤复员了大半,要走不成问题。他并未打算一直赖在这里。“但,见到夜幽我才会走。” “小姐很忙,没口见你。” “我去找她”他不多说,径自掀被起床。 “我家小姐在见客!”红苕气急败坏地要拦,却被他一指点中穴道,木在当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走远。 ☆ ☆ ☆ “我好像不认识你。”夜幽打量着眼前笑得像个花痴的俊朗男人。非亲非故,笑得这么开心,哼,一定非奸即盗,不是好东西! “在下萧骥驰。” “哦。”没听过。她在椅子上扭了扭腰,等下文。 “我是来向姑娘打听一个人的。祁沧寒,听说过没有?” 祁沧寒?谁呀? 夜幽眼缓缓打了个哈欠,翻个白眼,“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方府的别院,无言琴斋。”萧骥驰楞了一下,随即回答。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眼神这样怪? “既然知道,还跑到这里来找人?那个祁啥啥的没事怎么跑到这里来?还是你跑到这里来骗茶喝?”她的目光在他面前的茶碗上打了个转。——这才是她最介意的事情!这个男人没事跑来骗茶喝!现在的茶叶可是很贵的!而且丫鬟放那么多茶叶做什么?对付这种人,用雪水就可以打发了嘛! 萧骥驰差点没厥过去,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装扮。潇洒又得体,那里像占小便宜的小混混?深呼吸,重新挂上招牌笑容,有意无意凑近她,打算色诱她说出真话。 “真的没见过祁沧寒?”他的气息柔柔地落在她的颊上。 “……”有一刹那,她被他狂放的眼眸摄住,忘记作答。 “萧骥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下一刻,夜幽已被抱起,藏到比较安全的地方。 “清楚,你果然在这里。”他得意地笑看这个好久不见的对头。 他就是祁沧寒?夜幽从他身后探出头,打量了他一下,又打量了萧骥驰一下,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很微妙哦。 “警告你别来找夜幽的麻烦。”祁沧寒略皱了下眉。若他刚才没记错,这个姓萧的似乎在勾引他的女人。 萧骥驰看了看被藏在祁沧寒身后的东方夜幽。有一点点不相信。千年寒冰也会有心动的时候?明知这样会对自身造成困扰和各种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她会成为他的弱点。像他那样的人,是不能有弱点的,不是吗? 不过,这也未尝不好,这只“无缝蛋”终于有弱点了。对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吗? 看一眼如临大敌的祁沧寒,他再次为自己的好运气笑出声。“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知道你在这里,我就安心了。为了她,你还是好好保重呵。” “你不和他一起走吗?”望着萧骥驰的背影,夜幽怯怯地提醒身边脸色铁青的男人。那个家伙不是来认领祁沧寒的吗?怎么不带他走? “不是一条道上的。”他冷冷道。目光忽然落到她身上,为什么这个女人看上去似乎迫不及待地要赶他走? “呵呵,”被冰到的夜幽干笑两声,解释到:“我很穷。” 这个男人要吃要喝,她哪里供得起?以她现在的情况,最好是把后院的仆人削减一半,没办法,穷嘛。 “穷?”他皱眉。她似乎是这座大宅子的主人,明明是个“富婆”,怎么会穷? “这个宅子有一半是隔了墙对外开放的,收点观赏费补贴家用。后院除了住佣人,还要种菜养禽。荷花池里养的是鲤鱼,自给之外可以拿出去买。这里只有奉琴丫鬟绿漪和我的贴身丫鬟红苕。平时我不招她们,就只有我一个人。” 她带他看她的宅子,希望老天开眼他能知道,她有多穷。 看看,现在一片茫茫白雪,蔬菜都封住了,荷花池也冻住了,树上只剩下白色枝杆,百姓也不来游她的园子,宁愿呆在家里发呆。 天啊,地啊!没有银子入袋,她可怎么活呀! 祁沧寒却没有留意到她紧皱的眉头,径直在一间房舍前停下脚步——无言琴斋?京城只有一间无言琴斋,是吏部尚书之女东方夜幽所有。难道说,那个“东方夜幽”和眼前的是同一人? 轻轻推开门踏入,只见一名绿衣丫鬟正在拭琴。 “绿漪。”夜幽挥挥手,遣她出去。 绿漪美丽的脸上没有表情——琴是不需要表情的,它的心就是弹奏者的心。所以奉琴丫鬟也是不需要表情,她只需要一张琴,即使这张琴不属于她。 “这张,就是名震天下的‘天下第一琴’,九凤清吟。”雪白的指轻轻拨动琴弦。“很多人为它流血送命,但它却静静躺在这里。”美丽的嘴角盈盈上扬,却笑得有些冷,“他们要的,不是九凤清吟,而是‘天下第一琴’。他们不配动它。这张琴只能是我的。” 祁沧寒静静地听她说,凝视眼前这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丽,却也更陌生的脸孔,然后突然问:“你是‘琴绝’?——四天前,我行刺了你爹吏部尚书。”
夜幽蓦地楞住,瞪着他。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杀人从来都没有原因。因为,我天生就是个杀手。” 夜幽忽然笑了,懒洋洋的笑容挂在嘴角,似一只慵懒的猫。“我爹的脑袋很有吸引力吗?总是引来许多刺客。” “你不怕?”他挑眉。 “我只怕没银子堵我老爹那张口——至于你,不过是我家的一个娱乐而已。”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想必此时,她那两个冥顽不灵的兄长正因为再度击退一名刺客而躲在被子里偷笑哩。不过,他实在不必牺牲自己来娱乐东方家的人的,太伟大也是件辛苦的事。 祁沧寒看着她清灵的笑容,伸手将她搂到怀里。她瘦弱的身躯在他怀中竟异常契合。 “喂,”夜幽不甚娇羞地推开他,给他一点起码的常识,“祁沧寒,我和你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熟。你不过是我碰上的负担,很快就要走。那天晚上……也不过是意外而已。所以,对你的救命恩人规矩点。我知道你没有银子,无以为报,我只希望你别再继续破坏我的名节。否则红苕也不会放过你……”未完的话,吞没在他的唇里。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吻她的男人,仿佛被雷劈中。未及挣扎便已沦陷的心不知荡漾何处,只是深深沉醉。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不是意外。”他似是意尤未尽地舔了下唇。“你是我要的人。我会给你一点时间来接受,但不会很久。”他不是个要定不定的犹豫人士。他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故总能在瞬间做下决定,然后付于实践。当然,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决定爱上什么人,定谁为新娘。“另外,”他忽然坏坏地说,“我希望你能在下一次接吻时闭上眼睛。” 她面红耳赤,掩面呜咽,“我为什么不在你昏迷时扼死你……天呐,谁来杀了我吧!” 第三章 天阶夜色凉如水,冬日的夜里更是寒气刺骨。这样的夜里纵然没有莹罗小扇扑流萤的仕女,只怕也没人会有卧看牛郎织女星的闲情雅致。 只有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琴声静谧在空气中,消散在耳际。 这些许纷乱的音,不是西风肆虐的雪花,而是她的心——凌乱细腻,欲迎还拒。 她知道那个叫做“祁沧寒”的男人很危险。因为他理智,故而永远爱自己超过爱任何人,所以极易令人伤心。而他,确实很吸引人,诱惑着她。令她不可自拔的迷茫。一但沦陷,只会在他的强势下迷失自我。 不论她如何豁达,她终究还是红尘俗人,无法完全摒弃门户之见。做那一行的男人,可以为了她,跳出他前半生的生活状态吗?没有血腥,没有杀戮,陪她过小人物的生活,为一两二两银争破头。 有太多压力…… 夜幽缓缓叹口气,拨动弦的手指终于停下。 答案太明显。 蓦地,头上响起悠悠箫声。抬头,只见祁沧寒不知何时来了,坐在梁上吹一枝紫竹箫——这枝箫本该挂在她房中。 洋洋洒洒,略带悲沧的箫声籍风传得很远。不知名的曲,莫名地伤痛,似一枚藏在棉中的针,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刺人一下,是隐隐的痛。 只一遍,她已记住十之八九,拨动琴弦,轻轻地和。 箫声在片刻间蒙上层银色轻纱,更添梦幻凄楚,似长了翅膀,不必再籍风而行,可以随心所欲。 如痴如醉,原来心境契合,吹奏的乐浑然天成。 然而,箫声乍然而止。“叮——”,收势不及,琴弦应声而断。 祁沧寒听到马蹄声和铁链摩擦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她也听到了,长年研习音律,耳朵极致灵敏。 不及思虑,只见红苕慌忙跑来:“小姐,是衙门里的捕快!说要捉行刺老爷的刺客。” 他从梁上下来,说:“是找我的。” “他们知道你在这里,我也就护不住了。” “一定是萧骥驰!”祁沧寒就是用小脚趾来想,都知道是谁去告的密了。几次交锋,他还不清楚那个“笑面虎”?! “如果可以逃的话……” “不逃。”祁沧寒截断她的话,回答。若在过去,他早已杀开一条血路。可现在不行。他不应该将危险转嫁到她的头上。他不能。“你不必出去。我会和他们走。” 她要留,却抓不住他,只得眼睁睁地看他推门而出。 “小姐,他行刺了老爷?”红苕目瞪口呆。这个家伙果然是坏人! “红苕。”她却无心理会丫鬟的惊诧,淡淡道:“……咱们准备探监去。” ☆ ☆ ☆ 东方府 静谧诡异的空气里,两名年轻公子很火大地瞪着坐在太师椅上,悠悠然晃着两条腿的夜幽,然后很有默契地一起开吼:“你说你要去天牢?!” “去探那个祁沧寒。”夜幽好心地提出重要的补充内容。 “天牢是什么地方,你说去就去?而且,那个祁沧寒还是行刺咱们爹的刺客。” “天牢是我不能随便去的地方,但是,”从椅子上跃下,走近拍了拍两人的肩,“大哥、二哥,你们却可以带我进去。况且,祁沧寒曾经娱乐过你们。帮他的忙也是应该的。” “话是没错。”天性纯良的二哥东方夜明想了想,揉揉脑袋,“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呀。 东方夜擎翻了翻白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小弟推到一边。唉,这个笨笨的小弟迟早有一天要被人骗去卖了。“他不是娱乐咱们,而是行刺咱们的爹。”祁沧寒的功夫是不错,险些就让他得手了。虽然说很久没遇到这样的高手,很过瘾,但这个男人太危险了,现在关入天牢,正好省了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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