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这么多年不见,他们变了许多,”元风继续打消她们的疑虑,“我想抽空回去看看了,到时候你们可得照顾好夫人,尤其是晚间……” 玳双打断她:“说这话是看不起谁呢!” 元风一唠叨起来就没完,什么要关好窗户,嘱咐夫人多加衣服,别让小意儿吃太多东西,做针线活儿别做到太晚,对眼睛不好,看医书也是…… “怎么像在交代后事似的?” 元风怔愣片刻,忽然轻笑:“好吧,是我话太多……” “不多。”念云忽然道。 “嗯?” 苏令意也走过来,抱住元风:“念云姐说的对,不多,我们都喜欢听你唠叨。” 元风看向玳双,玳双冷哼一声,极不情愿的点点头。元风笑了,抬手将众人都揽住,闭上眼睛,低声说了些什么。 苏令意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有些奇怪,但她强行让自己不要去想,沉溺于此刻的平静。 晚间大家罕见的坐在一块儿吃了顿暖锅。天起已经回暖,原是不应该吃暖锅了,但为了给元风“冲喜”,大家都没有异议。 又在兴头上,阿远提议喝点儿酒,元风一开始没有拦着她,却在她喝了三本杯之后,挡住了她倒酒的手。 阿远已经许久没喝过酒了,酒量大降,脸颊微微发红,脑袋昏昏沉沉,吵着还要。元风拗不过,允许她再喝一杯。阿远闻言,傻傻一笑,拿起酒壶就往口中倒,众人急忙扑过去,酒洒了一身,酒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大家都笑了。 苏令意不喜欢喝酒,整场下来,就属她与元风喝得最少。 氤氲水汽间,她看见喝得东倒西歪的几个人,看见元风通红的双眼,看见她牵着阿远的手久久不曾放开…… 困意袭来,她努力的睁开双眼,想问问元风怎么了,却听见一个温柔飘渺的声音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明天再问也来得及,苏令意遵从内心的召唤,缓缓闭上眼睛…… 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 醒来时全身干爽,头脑清醒,全无宿醉的不适。 空着的床上多出来一叠新衣服,苏令意没有多想,随手拿过来,噼里啪啦掉出一些首饰,好在掉在被子上,没有摔坏。 展开衣服,是元风最近正在给她做的那件,绣工精美,衣料不凡。再看那些首饰,五颜六色,什么材质都有,琳琅满目,正适合苏令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其中一对黄翡耳坠引起了苏令意的注意,它有两部分组成,上半部分是镂空飞蛾,通过金线连接,下半部分是镂空叶子,从枯黄一点点过度成冰透的玉绿色,看上去充满秋日的气氛。 苏令意第一眼看见就喜欢极了,可元风自己也十分喜欢,舍不得带,给别说给苏令意碰一碰了。 但是今日,它出现在苏令意房间。 苏令意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忙跑出去,还没走进,就听见阿远在唤元风,一声比一声急。 苏令意冲进去。 阿远光着脚、穿着雪白的中衣站在外间,脸上一片凄怆。元风的床整洁干净,一如往常,可衣柜梳妆台却空荡荡的,彷佛没有人用过。 看见苏令意,阿远仿佛看见了救星,她抓住苏令意的手:“元风呢?看见元风了吗?” 苏令意摇摇头。 “我们去找她,去找她!她不能回去,他们会打死她的!”阿远越来越激动,手攥的苏令意生疼。 就在此时,听见动静的玳双、元风也赶来了,看见现在的情况,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玳双不敢相信的后退了几步:“昨天不是说没事儿、不走吗?”又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手中还抱着元风给她留下的东西,像抱紧了救命稻草。 苏令意看了一圈,发现元风仅带走了一些日常衣物,贵重的首饰、攒下的月例都留给了在场的几人。 念云有片刻失神:“她不带走这些,回去以后该如何生活?” 她话音刚落,阿远就飞快跑出房门,冲着院门跑去。 院外已经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安排了几名家将守在门口。阿远一个弱女子哪能冲破他们的防守?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阿远被推到在地,院门在她眼前重重的关上。 她没有放弃,反而飞扑上去,用尽全力捶打院门,却只是徒劳,院门纹丝不动。 阿远跪倒在地上,赶上的玳双念云急忙扶起她,边哭边安抚道: “夫人别着急……等过几日……过几日可以出去,我就去把元风找回来。” “是是,过几日就去找她!就算找不到,咱们二爷也要回来了,让二爷帮忙去找,总会找到的……” 提到周砚,阿远的情绪平复的几分,她握住玳双的手,婆娑的双眼里满是期望:“一定要找她回来……” 玳双重重地点点头。 总算将她哄回房间。 也顾不得脏,玳双让阿远坐在床上,然后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她,念云去打热水,准备给阿远洗澡。 洗完后又换了床单被套,才让阿远躺下。 即便已经如此小心,临近下午,阿远还是昏昏沉沉地发起烧来。 这一病小半个月过去了。东小院也从元风刚离开的鸡飞狗跳、手忙脚乱,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失去元风的唠叨,院子中静悄悄的,连路过停歇的鸟儿也不愿多叫几声。 原是说要去找元风,可院子中竟没一个人知道元风丈夫家在哪。 元风是阿远在归京路途中遇见的,且那时元风浑身是伤,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必定走不了多远。按理说她们遇见的地方,应该就在元风家附近。 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阿远又深居简出,遇见的地方早忘了个干净,只记得那儿有一间破庙。 阿远陷入了自责,玳双急中生智:“二爷当时也在,兴许他还能记住那个地方!” 她的话如春日惊雷,让阿远暮气沉沉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对周砚的盼望再添一重。 不仅是她,念云、玳双,甚至苏令意,都在盼望周砚回来。 她们都知道希望渺茫,但人生总是得有盼望的,不然人靠什么活下去呢?
第25章 回朝 景初十五年七月,大军班师回朝。进城那日,沿途有百姓携香花彩锦,夹道欢迎。 苏令意与林疏渺在阁楼上,凭栏远眺,李淮与李璟坐在她们身后。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不知谁大喊一声“来啦”,彻底拉开欢迎的序幕,锣鼓喧天中,欢呼声、叫好声响彻云霄。 苏令意微微探出头去,首先看见的就是骑马走在前端的三个人。大将军江迟走在正中,两侧是周砚与楚尽。 三人虽气质迥异,但身形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走在一起令人目不暇接,视线都不知道应该落在谁身上。 有心的少女们清早就摘来大堆花瓣,各色各样混在一起,装在竹篮中。眼看军队来了,也分不清谁是谁,一股脑全扔出去,漫天飞舞,仿佛下了一场花瓣雨。 身上的血腥被洗去,揉合了脸上的风霜,冰封的眼神开始瓦解,坚强了那么久,好似在这一刻完全放松,耳畔的喧嚣隐去,脑海中只剩下四个字——我还活着!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体会强烈的生命气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深深包围着军队。 他们打了胜仗,他们活着回来了! 除了花瓣,也有一部分少女扔自己的手帕。 这比花瓣要讲究许多,断不可胡乱扔去,非心仪的人不可。 这其中,以楚尽最受手帕的亲睐。 少女将手帕揉成团,找准目标狠狠抛去。手帕在空中散开,一如飞鸟,承载着少女的情思。 运气好的落在楚尽的身上、马上,运气不好的落在楚尽眼前。 少女娇羞的用团扇遮住大半的脸,唯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却又生怕楚尽看过来,眼光闪躲。 不曾想,楚尽轻轻抚开身上的手帕,目不斜视。 丝制手帕落在地上,马蹄踏上去,揉碎在泥沙中。 踏的仿佛不是手帕,而是少女的心。 苏令意攥紧手中的帕子。这是元风给她绣的,图样儿是念云画的一枝梨花,这要是扔下去被马蹄踩坏,她可舍不得。 林疏渺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应该有所动作。 苏令意摇摇头,将手帕护在胸口,道:“她们的手帕不值钱随便扔,我的可不行!” 接着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林疏渺一把抓住她,按住她的脑袋就往外推,边推还边挥手大喊:“楚尽!楚尽!看这边!看这边!!” 长乐郡主瞧着矮小可爱,声音却极具威力,一口气穿破千层浪,冲过层层阻碍,吸引了周围少女敌视的目光,也一举传达到楚尽耳畔。 楚尽耳朵一动,在纷扰杂乱中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遂往那个方向看去。 与苏令意四目相对。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移开目光,继续前进。 与苏令意同在一个方向、不明真相的少女们顿时心都化了,好似有细雨轻轻滴落在她们心房,一点一点侵蚀她们的内心。 紫衣少女捧住脸蛋儿,一脸陶醉的说:“真好看。”身边的人没搭理她,她用手肘捅了捅左侧同样花痴的绿裙少女,“他在对我笑!” 绿裙少女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看得明明是我!” “分明是我!上次宴会上,我与楚尽少爷有一面之缘!我的发簪落在地上,还是楚尽少爷帮我拾起来的!”紫衣少女不甘示弱。 绿裙少女并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捡个发簪罢了,那是楚尽少爷人好,这也值得说?不知道还以为你与他私定终身了呢!” 紫衣少女闻言,推了她一下,她加大力气,狠狠的推回去…… 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一块儿,还是同来的人看不过,急忙将她们拉开。 眼看她们还有再争的趋势,另一个黄衣少女道:“我看啊,他看的是梁姐姐,谁不知道梁姐姐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称?说到美貌与才气,今儿在座的各位,谁比得上梁姐姐?” …… 关于楚尽在看谁,这样的争论不止在这一处发生。苏令意淡定的看着这一切,内心里有种隐秘的优越感,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楚尽就是在看她,对她笑,这是毋庸置疑的! 苏令意穿越前很少在社交媒体上发表动态,唯一一条就是在中二时期跟风转过一条说说: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想来难免会觉得做作与矫情,但她仍然还是拥有与当时一样的心情。她渴望被区别对待,渴望独一无二的关注,这些在别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东西,能让她感觉自己也是特别的。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8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