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面医务室有段时间护士辞职了,新人没来前她去顶了两天,跟着厂医学了一些简单的外伤包扎。而且他们厂每年都会搞安全应急演练,其中一项就是多人受伤的情况下如何处理,他们厂是棉纺织厂,因操作机器不当出现大面积外伤的不是没有。 宁王的伤口长时间不好,因为天冷才没有引起大的感染,但时间长了很容易败血症,要是有消炎抗菌的药就好了。 杨久重新给宁王缠上了绷带,手法竟然要比先前处理伤口的大夫还要好一些。 “王爷您是汉子,爷们!”杨久竖起了大拇指。 宁王全程仅是皱着眉头,气息都没有乱一下,杨久由衷地佩服。 宁王眼神复杂地看着杨久。 杨久眨眨眼,难道夸奖的力度还不够? 宁王,“松开我的衣服。” “哦哦。” 杨久松手。 白色的中衣半挂在宁王身上,袒露着一条胳臂和小半身体,“好身材”这三个字杨久已经说腻了。 宁王拉起中衣,看了眼杨久,杨久会意,凑过去给他系带子,极尽讨好之意,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跪坐的时间太长了,身体向前倾一下子保持不了平衡,整个人撞进了宁王的怀里。 杨久,“……” 社死现场。 宁王提剑能杀她一百多回。 清冽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有点儿像苦涩的松柏香气,杨久鼻尖是宁王的胸膛、手掌下是他的精瘦的腰,能够感觉到他瞬间紧绷的肌肉充满了力量。 杨久忙不迭退了出去,“对不起,没坐稳。” 她胆子特别小,男人沉默的不说话,她都要吓死了。 “呜呜,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什么反应,杨久悄悄地睁开眼睛向外看了一眼,发现宁王竟然躺下了。 这是发现她其实无害又善良,还挺有用的吗? 杨久踌躇了会儿,怯怯地说:“王爷,我就睡角落里,绝对、绝对不会打扰到您,我睡相挺好的。” 等了片刻。 “你不反对就是同意了,我也睡了,晚安。” 杨久悄悄摸到了角落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蜷缩成一团,睡的时候始终留着点心,不敢打扰到宁王。 活着。 活下去。 脸皮不要也要活下去。 能活一天是一天。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穿回去,就可以回家了。 杨久闭着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赵禛心思敏锐、内敛克制,表现出来就是内在敏感多疑、外在淡漠疏离,这样的人通常会思考的比较远、想的比较多,杨久不同寻常的举动足够他在心里面琢磨半天。没办法,他要是想少了,早就成了苦寒之地的枯骨。 一张大床上,两个人各怀心思。 儿臂粗的龙凤烛没有熄灭,仿佛要亮到地老天荒。
第4章 开荒第四天 呜呜呜—— 苍老雄浑的号角声响彻军营内外。 帐篷外,人声、马声混杂,纷乱中自成秩序。 没有睡踏实的杨久猛地坐了起来,发现床边站着人,同塌而眠的男人早就起床,中衣、外衣、护臂等等已经穿戴好。 男人脑后仿佛长着眼睛,“为我穿甲。” 杨久忙不迭点头,掀开被子下床,冷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顷刻间就钻进了衣服的边边角角,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但不敢有任何迟疑,扎紧了衣服就去拿铠甲。 刚才怎么给宁王脱的,她应该就能怎么给他穿回去。 护颈、护肩、山文甲。 护臂、抱肚、双扣皮带。 缚裤、胫甲、缺胯袍。 一套山文甲穿戴起来极为复杂,就杨久来说已经复杂到忘记什么应该在什么之上、什么应该缠上什么……宁王嫌弃她速度慢,几次催促,最后索性自己动手。杨久咬着牙跟上速度,不断记着这些东西应该怎么穿。 她还惦记着宁王肩上有伤,顾惜着他的身体,但宁王自己丝毫不在乎,任由沉甸甸的铠甲压在肩头,杨久心中恍惚一瞬,长此以往,难怪伤口难以愈合。 铠甲沉重,她给宁王提上靴子后,两条胳膊隐隐颤抖,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宁王看了眼气喘吁吁的杨久,眼底的嫌弃淡去、疑惑渐浓,皇帝弄来的人比想象的要能耐许多。 他忽然抬起手,捏住杨久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猝不及防地被捏住下巴,这是第二次! 杨久狼狈地看向宁王,清亮的杏眼里染上一层薄怒,触及到男人思索、清冷的眼神,杏眼立刻低垂,再抬起来时已经蒙上了一层讨好,怯生生地看着宁王。 变脸的速速之快,让阔别宫廷近十年的赵禛愣了愣。 男人轻叹,清沉的嗓音问:“名字。” 杨久装傻,“杨九郎。” “别让我问第二遍。”男人的手上改捏为抬,他的视线落在了精致小巧的下巴上,他明明没有怎么用力,但那里已经出现了红红的指印。 他发现她唇下正中处有粒小小的黑痣,在黯淡烛光映照下仿佛气得在抖。 男人你问啥我就要说啥,你捏着抬着我都要服从吗?杨久清凌凌的眼睛里愠怒的情绪在恐惧中一闪而过,她老实巴交地说:“杨久。” “何字?” “久远的久。” 宁王深邃的眉眼里好像带上了浅浅的笑,脸上微倦的神色淡去,他说:“最好不要对我说谎。” 杨久:“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下巴终于被松开,杨久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看到男人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她捂着下巴跟上。没料到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她没有防备,重重地撞在了男人的背上。 铠甲上覆盖着鳞片,冷硬的金属不会因为有人穿了就染上暖意,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事越发森寒。杨久的鼻子撞在铠甲上,顿时眼冒金星、鼻梁酸楚,鼻梁骨仿佛要断了! 杨久捂着鼻子嘶嘶,眼泪水控制不住地向下掉。 “杨大学士没有单字的儿子。”赵禛头也不回地说。 杨久如遭电击,顾不上疼的看了过去,宁王已经走了出去,帐门掀开,冷寒的风无遮无拦地吹了进来,她遍体生寒,恐惧由心而起,瑟瑟发抖。 眼中含着的泪没来得及擦干净她就冲了出去,帐外黑压压的都是人,火把在猎风中明明灭灭,映照出一张又一张严肃的面孔。 他们骑着马、穿着甲,手拿武器、列阵在此。 杨久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视线下意识地回避垂下,随即她站直昂首,眼神坚定地扫过自己能看到的战士,保家卫国,他们是值得尊敬的人。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宁王的身上,他已经翻身上马,骏马通体乌黑,眼睛明朗有神,神骏异常,马上的人脸上没有倦怠、没有疲惫、没有胆怯、更没有退缩,他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按在腰间佩剑上,蓄势待发。 镇定平静到极致应该就是这般,犹如深潭静水,黝黑深邃,看不到底、揣摩不透。 明明穿铠甲的时候,左手还没法自如地抬起。 明明因为受伤眉宇间时常带着郁色。 明明…… 此时此刻,他是兵马中发号施令的主将,是勇猛坚定的领头人。 身体内心脏砰砰砰在跳,搏动的声音响在耳边,杨久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对穿越的畏惧和对回家的期盼交织下有浴血奋战沙场的荡气回肠从中突破而出。 指尖触及到一抹冰冷坚硬,她反应过来,大步向前走着靠近宁王。 近卫看到她走近,剑已经悄然抽了出来。 杨久顿了顿,感觉头皮发麻,可是没有停止下脚步,她继续向前走。 狰狞可怖的面具下,宁王冷峻的目光注视着杨久,杨久鬓发凌乱,发丝在风中飞舞,脸色被冻得青白,嘴唇控制不住地微微哆嗦着,眼睛却坚决地看着自己,那种目光宁王觉得很陌生,心中泛起异样……他挥手,示意近卫将剑收起。 杨久戒备地盯着近卫们按在长剑的手,被风吹得跌跌撞撞地走到近前,她举起双手将手上的东西送上,是那个狰狞的面具。 宁王伸手去接。 马高而壮,宁王身高腿长,她又踮了踮脚,距离宁王的手指还是有些距离。 杨久忍不住喊了一声,“王爷。” 在众将环视下,赵禛弯腰接住了面具。待要去看王爷的表情,那张青面獠牙、怒目圆瞪的面具已经盖住了一切。 杨久发自肺腑,大喊着:“王爷凯旋!” 保家卫国、身先士卒,永远是最可爱的人,她钦佩、崇敬! 宁王看了眼杨久,点头朗声说:“出发。” 呜呜呜—— 宛若来自古老战场的号角声响起,骑兵如离弦之箭般整装出发,马蹄轰鸣,兵器发出铿锵声。 没有激情豪迈的动员。 没有震撼人心的鼓舞。 没有慰藉暖人的问候。 只有平淡到近乎冷酷的“出发”。 他们出发了! 飞沙扬尘,狂风呼啸,杨久在风中乱了心肠,古代比想象的还要残酷。 “吓死爹了。” 瑟缩在角落的小甲小乙探出头时恰好听到这么一句,小乙哼了下,小甲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杨久踮起脚眺看远方,黑暗如幕,覆盖四野,将刚才还在这儿的兵马没入其中,看不见了。 她转过身,看到从帐篷里探出头的小甲小乙,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脸上尤带稚嫩,他们和她一样都是被迫的可怜人。 “现在几点了?” 小甲茫然了下,小乙脑子活,“公子可是问现在的时辰?” 杨久抬起手拍拍头,说话应该多注意些,“嗯,现在什么时辰了?” “估摸着丑时。” 杨久在心里面换算了下,大概是夜里一点到三点,这个时候大军悄悄出发,应该是夜袭! 她所想不错,就是夜袭。 今岁入冬后旱情加剧,草原日子越发艰难,为了活下去胡人铤而走险,不是兵强马壮的时候劫掠北境。骑兵流动性强,从不恋战,抢完就撤,宁王大军疲于奔命,始终处于被动状态。 赵禛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谋划筹算多日终于挑选了今夜转守为攻,杀胡人以措手不及。 顶风冒雪的夜袭,困难重重。 赵禛回营后来到杨久这里,只是合眼躺躺,丝毫没睡。 杨久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最后看了眼夜色就进了帐篷。 进了帐篷才觉得自己又是个人。 冷,只有体会过才知道什么叫做刻骨铭心。 “太、太冷了。”杨久哆嗦地搓搓手。“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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