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慈青笑笑:“发卖么……” 苏知乐愣了:“什么?” 周慈青摇头,笑着夸他:“你做的很好。” 苏知乐哼了两声,心里头又不免为之窃喜。 二人说笑间,马车一摇一晃便来到了县城内。 封陵县城,最大的酒楼之上。 二楼包间里坐了不少人,对彼此来意心知肚明。这些人又不免腹诽,那苏家人不知打着什么主意,亦或是小辈不懂规矩,竟将他们这些死对头邀一块了。 不过做生意么,不拘小节。无论心里头怎么嘀咕,面上仍是挂着笑容,同人举杯换盏,觥筹交错起来。 哪怕是面前坐着的是恨不能咬下一块血肉的对头,都得堆起笑脸相迎,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外面脚步声传来,听那声儿想是不止一人,就不知是多来一位同他们竞争之人,还是那位苏家公子总算姗姗来迟了。 待小二将这门一推,他们心中便有了分晓—— “诸位叔伯,小子来迟了,便在这儿同诸位告罪。” 苏知乐虽是常被他爹训斥,但也是知礼的人,生得也风流倜傥,到了外边也能拿得出手。 “哪里哪里,苏公子也真是一表人才。” “你比之你爹更胜一筹,可谓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啊。” “这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苏知乐听着这些恭维的话可乐不起来,他心里头也是直打鼓呢。 来前他因周慈青在他身侧,心里正得意呢。可周慈青问了他爹是何打算,如何不来此地镇着,免得叫这些老狐狸们占了便宜去。 他便一一告知周慈青他爹的打算。 前日他去寻了周慈青,问清了他那些主意时,心里拿不定主意,便去问了他爹。 哪知他爹越听越喜,直言周慈青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行商天才,若是这时不扒着他的大腿,往后再无乘风之上九万里的机会了。 这样一来二去,苏知乐他爹便全权交于他们手中,万事皆有他兜底,放手去做便是。 周慈青听了这话后,心中也有了定数。 不知他如何考量的,竟是叫他去当这主事人。 苏知乐心里惶恐,口中吃了一大把黄连,好似有人扒了他身上的衣物将他推入菜市口,慌得不行。 他这心还跟油煎似的,同众人寒暄几句后,便坐了下来。 所幸周慈青一直在他身旁不曾离去,他这才稳了不少。 他又同这些做惯了生意们的老狐狸介绍周慈青,说是他们家中最紧要的掌柜。不论信与不信,反正苏知乐话是撂这儿了。 周慈青应酬时可比他炉火纯青,就像那鱼儿滑入了水里,三言两语便能得旁人青眼。 这不,便立马有个和他同姓的周员外跟他拉近了关系,还说他们说不准往前走个百年会是本家呢。 也是当着苏知乐的面儿不好挖人,免得生意做不成,不然早也勾搭上了。 周慈青心中也有不耐,同这些人打交道无非利益二字。面上挂张假笑,你方唱罢我登台,还不如同苏知乐这个天真公子哥儿说话。 更是不如他家长庚哥痛快。 生意人么,满肚子里的弯弯绕,心眼儿少说也有八百个。 吃喝间,这话也就入了正题。 苏知乐搁下了筷子,人都有眼色,也都放下了筷。 周慈青却闷头吃着,活像看不见似的。反正老狐狸们都不去注意他,何苦饿着自个。 苏知乐差点就失态了。 好在周慈青也不是第一回这般糟蹋他了,他哪里有什么慌得呢。 苏知乐深吸一口气,道:“各位叔伯也知,做生意讲究的便是诚信痛快,不可做那反复无常之人,我也不瞒大家,绝不扭扭捏捏藏着掖着。那些东西如今就只有我们苏家才弄得有,便是想仿制也难,且仿出来的也终究不如原版。”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变幻莫测,却点头应是。 周慈青心中失笑,苏知乐这般作态,倒是有还几分唬人。 苏知乐紧跟着说:“我也不是那般为难人的小人,家父也在来前殷切叮嘱我,叫我好生听各位叔伯的话,不可莽撞。可那货量实在不多,又不可将方子叫出,我便想着,只能叫诸位一同在场,价高者得。且我们苏家只在封陵县贩卖,至多送送人,绝不卖出县外。至于得了这货源的叔伯要如何贩卖,去哪贩卖,作价几何,我们是一概不干涉的。”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话,便闭上了嘴,叫这群老狐狸们自个思忖去了。 有人便问:“你们家能供应多少?” 苏知乐比了个数。 “底价如何呢?” “这便看叔伯们怎么买了,总归是起自原价的。” 在场的人都不由皱紧了眉,既舍不得到嘴边的肥肉,又觉着花钱实在肉痛。 左看右瞅,又不免防着其他人。 真真叫人苦不堪言,好个滑不溜秋的小子,也不知是他的主意还是别人出的,倒是伶俐极了。
第19章 这一手段在周慈青曾经的世界被称为竞标, 可如今这时代,倒是同拍卖无异。 他们特地没在这之前放出消息,便是不让商人们串通好,以免自己倒落了下乘。 苏知乐说了那话后, 众人倒是静了下去, 一片寂然, 全都默不作声。 可周慈青观他们眉眼官司倒是不少, 种种考量, 皆在心底。 苏知乐掌心都冒了汗,他是不像周慈青这般稳得住,生怕他们闹起来, 他又如何压得住这些人。 出头鸟总是有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便有人起身问道:“起价后加二, 如何?” 这话一出,又另有人笑道:“这般低,怕是小看了苏公子给咱们的优待。” 周慈青抬眼看去,亦是名中年男子,穿得锦衣富贵。 苏知乐凑他耳边低声道:“此乃府州有名的石员外, 家财万贯, 还是名皇商呢。” 周慈青心里有了数,还道:“是件好事儿。” 苏知乐也高兴。 皇商不单只是名儿好听,做生意自是更顺畅, 跟官府、县令也常打交道,钱财于他们而言更似数字。 然则有染指更多钱财的机会, 不拘是谁都不会推辞。 果真,有了这位石员外带头, 价格一下拔高一倍不止,可比苏知乐开头所想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况且,如此一来便用不着担心推辞了这个,又得罪那个。 他们苏家可是让大家一起堂堂正正竞争,又不是瞧不上谁,便是没选上再恼怒也没个责怪主事人的理。 思量到这儿,他不免侧过眼去瞄周慈青,想出这个法子的少年满面淡然。他似是不在意这些有名有姓之富商争吵得面红耳赤之景,亦或是觉着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苏知乐不由想到临走之前他爹同他说,往后他跟周慈青还有的学。那时他还隐有少年人的不服气,觉着他爹太瞧不上他。如今一看,倒是果真如此。 那丝不服也烟消云散,眉目也沉静了不少。 换在那些老狐狸眼中,便是苏知乐更加胸有成竹。 尽管他们同苏知乐也称得上是竞争对手,却依然会叹苏家是后继有人。 也有几个明智的,一眼便瞧出了苏知乐和周慈青之中主事的究竟是谁。不过既然他二人没开口辩解,他们也不至于做个讨嫌的争论个是非对错来。 石员外便是其中之一,他在得了想要的结果后,更是举起酒杯,敬这些有能耐的后辈们一杯。 周慈青和苏知乐也非傲慢之辈,连忙举起酒杯回敬一二。 如此,这场谈判便定下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老狐狸们得了想要的,周慈青这次也迈入如今商界一步,只后面再慢慢扎根于此。 他确实为应酬的好手,半点都不得罪人,那张嘴能把死的说成说的,黑的说成白的。 便是那些白走一趟的,周慈青也没叫他们败兴而归,还说日后总有合作机会,又送了礼,总归是做得面面俱到。 伸手不打笑脸人,且做人做事留一线,多数来此的商人皆是接纳了周慈青的好意,春风满面离去。 苏知乐在旁瞧得啧啧称奇:“我观这一遭,后面还真是有的学!” 周慈青但笑不语。 幸得这酒不醉人,便是连饮了几壶周慈青也未曾醉倒。只他双腮镀上了红,眼中也有些氤氲,呼出来的热气也是微醺。 苏知乐提议:“不若找家客栈躺一躺,再饮些醒酒汤。” 周慈青婉言谢绝,他又奇道:“你家中竟未在县城里置办个宅子么?” 苏知乐颇有些不自在,还是解释:“本是打算今岁在县城里买上一套三进的大宅子,可那钱被我给打了水漂。一来二去的,此事便暂且搁置了。” 况且他们乡下那宅子又大又奢华,且富丽堂皇的,比县里太爷们都住得好,又何苦非去挤那县城里的小屋子,委屈了自家呢。 若是想来县城,骑上马,或是坐了马车,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左右都便宜,也就不再麻烦。 周慈青颔首:“再去巡视一下店中,瞧瞧坊里如何。” 苏知乐看他还有精力忙来忙去,面上讶然,心内佩服,连忙道:“好嘞,您请。” 周慈青懒得理他那活宝样。 这般巡视了一个时辰,倒是没发现什么坏事。 他又道:“去造纸那个工坊瞧瞧,如今入了春,营造应是早该开始了。” 苏知乐也并非对造纸的工艺一知半解,他心里亦是门清,晓得就该趁刚入了春酒忙活,免得耽搁了事。 周慈青跟着他一同去了造纸工坊。 自打苏家将所有人、财还有物皆投入在脂粉店铺里,他们这造纸工坊便萧条了许多。 人手亦是如此,都去脂粉坊忙活了。 脂粉坊可是吞金巨兽,人手是稀缺的,苏家还在县城里贴了告示,找来不少帮工去。 可苏家却也不是要将造纸坊弃之不顾,造纸匠人仍在忙碌,只是瞧着有几分凄凉。 见到苏知乐这位东家,他也道了声问好,只那眉眼间都透着散不去的悲愁。 周慈青站了出来,对这位年纪尚在而立的匠人道:“大郎君,想不想让你造出的纸传遍大江南北?” 那匠人顾不得哀愁,用吃惊的目光瞧他:“公子这话乃是何意?” 若不是周慈青乃苏知乐带来的人,且他穿着打扮,通身气度皆非寻常人,只怕匠人要将他误认做事哪里来的癫狂之辈! 周慈青道:“那脂粉坊便是我一手提点出来的,说来也不为狂妄,只想叫你心里有个数。你且照着我说的办,日后封陵县定也有你这造纸发的一席之地。” 苏知乐在旁颔首:“我苏家如今名满封陵,皆是因你面前这位公子。” 这位匠人睁大了眼,语气也姿态也有了变化,他连忙躬身拱手行礼,道:“还请公子不吝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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