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庚说:“可那钱你要拿来买宅子的,我们要攒着。” 他劝道:“你身子要好生养着,自是缺不了那些珍贵药材吃。钱要先拿去买药材,你的身子更要紧,再来便是买宅子。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便把那宅子分我一间屋住着,当是我出了钱。” 周慈青立刻说:“本就该如此的。” 可他在这上面是争不过吴长庚的,又不敢在大太阳下跟吴长庚争论不休,免得害他更累,便一步三回头归家:“好么,我回去做了午食给你送来。若是累着了,就在大树底下歇凉。” 昨日吴长庚打的那两只鸡都能派上用场,一只煎了,一只炖着给他养生。 他回去路上还琢磨着能吃点什么给吴长庚补补身子,这干了重活若是没点荤腥,身子如何撑得住呢。 回屋路上便瞧见同村里几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路乐乐呵呵走来,勾肩搭背的,手上都提着木桶,晃晃悠悠的,水也在往外溅。 听那迸溅水声,还有股子鱼腥气味卷着,周慈青便晓得他们这是在河里边抓来了鱼吃。 他连忙叫住:“各位小郎君等等,鱼能卖我一条么?” 周慈青向来笑脸待人,又生得唇红齿白,这张好皮相叫这些乡间小子们瞅一眼便红了脸,更别说他主动叫住了。 有大方的,便说:“这鱼要不了什么钱,送与你便是了。” 周慈青摇头:“你抓鱼也辛苦,我如何能占你的便宜呢。这鱼本是荤腥之物,若是拿去县城里卖,想是也能卖个几十一百个铜板的,这钱我自是要给的。” 他笑着说:“不过我还没带钱,且等一下,我去院子里拿钱。” 那位提了一桶鱼,说着送他一条的少年说:“何必这般麻烦,我知道你家在哪,我就给你送过去吧。” 周慈青同意了:“如此也好。” 那少年便同自己几个好朋友分别,几人挤眉弄眼的,又努努嘴。少年人的神采飞扬,鲜活气息倒是十足。 周慈青看得心下感慨,他可没这般灵动劲儿。 那少年是个话不多的,周慈青问他才吭声,远没有小伙伴们在时快活自在。 他名为吴小虎,读过几年书,不是那块料之后便专心跟在父母后头伺弄田地农活,照顾屁股后边的弟弟妹妹们。 农家小子大都如此。 不过周慈青没料到吴小虎还说:“我今后也想像长庚大哥这样,成为一名猎户,好叫家里人日日都能吃上荤腥。” 周慈青微讶,方笑道:“那你可得练好体魄才行。” 吴小虎红了脸,看他两眼,放下两条鱼后,接过钱便跑了。 趴在院里的大黑还冲着人吠了几句,若不是周慈青拉着,怕是还要撵上去狂吠。
第21章 周慈青只把方才那事当个趣闻, 并未放在心上。 他赶忙着来做菜,山鸡是昨个儿吴长庚料理好了的,内脏都给掏出,只剩孤零零的白斩鸡。 鱼却是完整的两条, 有他小臂长。份量着是不小, 拿来后一条清蒸, 一条红烧, 倒也合适。 周慈青还是头回做鱼吃, 把那鱼往菜板子上一搁,尾鳍还在上下乱拨,稀里哗啦溅了他一身的水。 他得拿了两只手去捧才能摁住这只鱼, 且这鱼生命力极其顽强,失了水尚且还能活蹦乱跳, 鱼嘴也在翕张, 透明的鱼鳍仍是上下滑动。 大黑不知何时蹲在了木桶边,伸出一只狗爪去掏另外一条肥鱼。 却见那鱼从水中飞跃而起,拿尾鳍恶狠狠地扇了大黑一巴掌,直把这狗生生扇懵过去。 瞧它那黑白分明双眼中的不可置信,周慈青没忍住乐出了声。 周慈青索性将这两条鱼都给捞出, 放在砧板上, 拿了刀背给它们拍晕过去。 折腾老半天,滑不溜秋的鱼还几番从他手中脱落下去。 实在无法,周慈青只得抓起鱼, 又用水给它们洗了又洗。如今鱼终是昏过去,他便慢慢吞吞地刮起了鱼鳞, 剖开鱼腹掏了内脏。 他做得不急,待彻底清干净了, 才拿了葱姜放那鱼腹内,再慢蒸。 蒸熟后便佐以葱姜蒜,茱萸油,又放酱油。如此一道清蒸鱼便做好了。 另外一道他是做的小煎鸡,鸡块切好后,便以大火,热油爆炒至焦黄,再放盐。最后便是姜丝、茱萸增添辣味。再放酱油,芝麻。 周慈青还琢磨着今个儿去县城里买些香菇、虾糠和江瑶柱回来,再拿另外一只鸡做那鸡精。 这般忙活了大中午,他便只做了两菜一汤。三样皆是色样味俱全,白米饭看着粒粒分明,闻起来格外诱人。 他拿手中帕子擦着手,思量着如何给吴长庚送过去时,后者便风尘仆仆归家了。 “我心里头还念着你呢,你倒是回来得及时。” 周慈青笑着打趣他。 吴长庚轻一笑出声:“这便是赶巧了。我在外边儿就闻见了香味,你手艺倒是真好。” 他没说的是,那些个本在地里头耕作的人,闻了这不知谁家的饭菜香,皆是饿得饥肠辘辘。众人忙停下了手中的活,三三两两回去填肚子了,只嘴里还说着羡艳的话。 吴长庚瞧他把头发都用簪子给扎起来,弄成了个道士丸子头,却松松散散的,蹦跶两下便垮了,几缕碎发也给翘了出来。 散漫,洒脱,抬起脸来,两只眼睛又尤为明亮,倒真像是从哪下山的灵动小道士了。 吴长庚去洗了手,倒是不急着吃饭,同周慈青说:“我给你扎头发。” 周慈青乐滋滋地过去了,还说:“我没扎过头发,果真是挽得一团乱。好在有长庚哥你在,不然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吴长庚顿了下,他那手关节大,往周慈青手边那么一比划,竟是大上一个号。 可他动作却出人意料的灵活,一挽一扎,半点都不含糊。 他似是不经意间说起:“让你做饭倒是委屈了,往日里在家没干过这些粗活吧。” 周慈青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味儿,他摆手道:“委屈什么呢?我又不累,还挺喜欢做些饭食的。瞧你吃着香,我心里也乐意。再说了,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少爷,连做个饭都不成。” 吴长庚抿着嘴,不吭声。半天,他才说:“若是你觉着苦,便拿点钱雇个人来帮衬你,免得累着了。” 周慈青眼儿都睁圆了,吴长庚也把他那满头乌发给扎上,他便立马回了头,赶紧去瞅他脸上。 端详半天,也不像是被人夺了舍去。 吴长庚摸着自个的脸,不自在地说:“怎么了,我的脸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瞧你一副不对劲的模样。” 周慈青笑道:“你这脸没出什么事儿,还俊着呢。” 吴长庚听他揶揄,本是该面色严肃的,却还是翘了嘴角,又勉勉强强给压下去。 “别贫嘴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吴长庚道。 周慈青说:“真真奇了。长庚哥,你不是叫我把着钱攒着,要先买药买房么,如何这钱就费在这上面了。” 他拉着人起身:“莫要急着回我,边吃边说也成,免得菜都冷了去。” 他们可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一问一答自是常态,晚间上了床榻都得说会儿悄悄话再各自睡下。 周慈青先是各自舀了碗奶白鱼汤暖暖胃,慢些吃饭,养生之道在细在微。 各自饮了汤,便去舀上白米饭。 吴长庚便搭话说:“我瞧你一个人有些辛苦,哪能让这些活都累着你呢。若是能请个人来分担一二,也是不碍事的。” 周慈青噘嘴便道:“我还觉着长庚哥你过着苦呢,你每日还要去地里头耕作,可曾同我抱怨过一句?你既然都不觉着苦,我又怎么能懒怠享乐呢?” 他这一连两问,倒是叫吴长庚不好作答。 待饭放在了桌上,吴长庚夹了一筷子的鱼肉,方说:“你我不一样。” 周慈青数着饭粒在吃呢,咽下后,叫他给气笑了:“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儿的人。你我还同是男子呢,你能分担的活,我怎么不能做了。你瞧我一开始连灶膛都不会使,可如今却能做出一桌子好菜来,我有什么不行的呢?” 吴长庚笑说:“那是你聪慧。” 周慈青哼了声:“你自个有数便是。要说该请人,那也是请来帮你忙活地里耕种的事。我晓得你心疼我,可我就不忧心你么?你在那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晒得满身热汗,我一颗心就跟油煎似的,那也是你的身子更紧要。” “你倒是说说,有哪个猎户过得跟你一般苦,还不是多了我这个吃白食的。我心头难受得紧呢,你还不叫我做些事打发时间么。我成日你想着你,该难受死了。” 他那黑漆漆的亮眼睛里都是忧色,不掺半点假,如怨如慕。 这般同友人说来的交心之语,在他口中倒像是情人互诉衷肠一般。 吴长庚霎时心乱如麻,他像是舌头一时被人拔了去,说不出一言,只闷头吃着饭。 周慈青也觉着方才的话过分亲昵了些,好似在剖白情谊一般。 有哪个古人会这般直白放肆地说出这些话来,长庚哥想是被他唬了一跳呢。 他也埋下了头,正儿八经地吃起饭来。 吴长庚一碗饭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见了底,去添饭时,他问周慈青:“如今你攒的钱有多少了?” 不去提及方才之事,便是叫它掀篇了。 想是除非那钱能在县城里买套宅子,否则定是不能轻易花出去的。 周慈青也不再深想,兴冲冲地同吴长庚说起来:“可算是问我了,憋了好久都不能说给你,倒是郁闷得紧——我如今攒了十两黄金啦。” 他原是想掰着手指细算,吴长庚给他夹了一块鸡肉,便只得吃了再道:“这钱还是头半月的呢,往后只会更多些。” 吴长庚瞧他满脸的喜色,心里也跟着欢喜。 周慈青又皱眉深思:“不过这钱算得上是提早拨给我,苏家余下的钱财还要生产更多的脂粉,还有我之前提及的纸呢。” 他又松了眉,说:“我就好像那空手套白狼,出人出力都是苏家的事,我则是个甩手掌柜。” 吴长庚摇头:“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你的主意,他们如何能赚到那些钱?且你费心又费力,这便是你应该得的。” 周慈青笑道:“苏员外是个厚道人,我才信任他的,现在看真是没选错,也是长庚哥你看人准呢。” 他这张嘴是被人盖了章的抹了蜜,好听的话不要钱地砸来。 吴长庚便是同他相识已久,却也难免为他的话而心喜。 他吃着鱼汤里的酸菜,忽地道:“这鱼是你买的吗?” 周慈青笑道:“半天不问,我还当你不在意呢。回来时,我瞧见村里几个小子们在河里边儿捞了鱼回来,便在他们那买了两条。”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9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