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席浅洲终于开口了。他看着佩妮,目光平静,带着一点极难用言语表述明确的冷淡疏离,仿佛在那须臾的思索中,他已经看到了问题的答案。 “或许我关不住他。”席浅洲道。他不是在对佩妮说,他是在自己告诉自己。“或许他真的会走,没有人能关住他。” 话音落下,他挥挥手,转身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而佩妮也在办公室门合拢的一瞬间眨眨眼,迷茫地四处张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跑到了走廊里,还站了这么久。 打了个哈欠。她把这点小问题抛之脑后,回到了休息的隔间。 …… 洛茨在一片昏沉中醒来,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听到了脚踝处传来的清脆响声。 ……什么东西。 蜷缩在毛毯中,昨夜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带来一阵头痛,洛茨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如今是何处境。 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痛苦地睁开眼睛,洛茨翻身,果不其然又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银色锁链篆刻符文,长长一条,就这么卡在了他的左脚脚踝上,符文压制住他体内的能量,锁链又限制了他的活动距离,顺当齐整地把洛茨锁进了主卧房间。 “……” 起身下床,洛茨绕着主卧转了一圈,很好奇席浅洲究竟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难不成昨天晚上一边哭一边收拾行李的时候,心里还动了把他关起来的念头? 用力拽拽锁链,洛茨很庆幸席浅洲还给他留出了进厕所的距离。 盘腿坐在马桶盖上,盯着眼前亮到碍眼的银色锁链,洛茨陷入沉思。 他不看色情片,可即使他不看,也知道眼前这条链子已经超出了情趣道具的使用范畴,席浅洲没跟他开玩笑,他是真想把洛茨留下,关起来。 结婚近十年,老公突然想跟你玩强制爱,请问应该怎么应对? 又晃了晃手上的镣铐,洛茨心想这可不是小夫妻玩情趣的问题。 洛茨跳下马桶,洗脸刷牙,检查了一下口腔——他记得昨夜昏迷前,他还在席浅洲脖子上咬了一口,好像已经见血了。 见血也是活该,有话不能好好说,非整变态的! 离开盥洗室,洛茨光着脚在卧室里晃来晃去。推开阳台以后朝下看,发现花园还是昨天的那个花园,鲜花盛开,绿叶茂盛,并没有因为主人家的争执出现任何变化。 第一次见到系统的那丛花,仿佛被风雨摧残,如今已经凋零,洛茨想起昨夜席浅洲在耳边的呢喃。 “你很喜欢小白球吗?那是可以带你离开的东西……”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没关系。” 摸摸睡衣口袋,里面当然没有一个圆鼓鼓的白球,回忆起席浅洲说把系统打碎时的轻松随意,洛茨很担心自己昏迷以后他又干了一次。 在这几天的相处里,洛茨已经明白了,小白球是个娇气的小东西,一点儿疼都受不住,更别提打碎,非得再哭几个小时才行。 想到这里,洛茨连忙拖着锁链在主卧转来转去,生怕晚几秒钟会收获一团哭得颤抖的小东西。 最后他来到衣柜门前,打开以后在原本睡袍的口袋里,找到了被缠成粉色扭蛋的小白球。 席浅洲没有打碎它,相反。他很仔细地用粉色缎带,把小白球包装成了一种类似于圣诞礼物的小玩意。 洛茨把它捧在手里,解带子的时候,还看到了挂在后面的小吊牌。 小牌子上没有文字,席浅洲只用墨水笔在上面画了一个简陋的笑脸。 :) 笔触流畅,只在笑容结束的那个弧上有一点点颤抖,让整个笑脸都显得心虚。 洛茨面无表情地扯下吊牌,随手扔在一边,没再看一眼。 解开全部绸带以后,系统才得以恢复自由,马上报复性窜高,蹲到洛茨脑袋上。 [亲爱的洛茨主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您身上,我衷心祝福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它饱含屈辱委屈地念道:[如果您对午餐有任何想法,都请直接说出来,作为您最忠诚的仆人,我一定会不予余力地满足您的要求。] 一夜完成从娇生惯养的孩子到衷心奴仆的蜕变,蹲在洛茨脑袋上不肯下来,是系统最后的倔强。 洛茨:…… 他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你被打了?] 系统闻言抽噎一声:[没有!] [真的?] [作为您忠心的奴仆,我绝不敢对您说谎!]系统大声说,[只不过席先生对我进行了一些培训和、和教导,并没有动手打我!] 洛茨:[……哦。] 没有动手,但是威胁了。看把孩子吓的。 有点心疼,洛茨往上伸手。把小圆球抓在手里,捧到面前摸了摸脑袋。 如果系统能流泪的话,恐怕这时候洛茨已经满手是水了。把小东西哄好以后放进口袋,正好听到门口有东西在敲门。 打开门,是已经设置好程序的家政机器人。它带来了洛茨的早饭。 一手接过餐盘,一手拦住送完东西就想走的机器人。 洛茨蹲下身,无视机器人的劝告,在面板上戳来戳去,发现能用的功能全部上锁,程序固定化,如今的机器人在洛茨面前就是个能跑的摆设。 “给你主人发消息,”洛茨戳他,“让他赶紧给我滚回来!” 机器人被戳得转了半圈,面板上出现一个绿色的闪电符号。 [信息发送中。] [信息发送成功。] 发完消息以后,机器人又专门转回来让洛茨看面板,仿佛这样洛茨就能放它离开。 然而洛茨赶在它移动前关上了房门。 “我还没说完。”洛茨盘腿坐在地毯上,“你再跟他说,他今天晚上要是不滚回来,这辈子都别想让我再跟他说话。我是认真的。” 机器人照做。 确认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洛斯才满意地打开门,放它出去。 早餐准备的是三明治和橙汁,洛茨走到床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又放回去,只把橙汁喝完,就当吃完了早餐。 往床上一躺,洛茨闭上眼睛。 系统从他口袋里慢吞吞地挪出来,飞到枕头边,给自己窝了个小窝。 [你要睡了吗,洛洛?]它小声问。 洛茨“嗯”了一声:[头疼。] [为什么头疼?] 洛茨睁开眼,想不出该怎么解释自己面临的困境。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不能这么爱人。] 他说得语焉不详,系统懵懵懂懂,听不明白。洛茨拍拍它的脑袋:[没事,睡吧,大人的事小孩不用管。] 说完,他用毛毯盖住他们两个,尽力无视脚踝上的异物感,闭眼开始睡觉。 …… 再次睁眼,窗外已经黑了。 洛茨揉揉眼睛,看到席浅洲坐在床尾。 “脚疼不疼?”他问道,掀开毛毯,把洛茨的脚踝握在手里。 夜色下,银光粼粼。
第210章 须臾之境 “不疼。”洛茨说。注视着他的眼神像是在辨别。 席浅洲微微偏头, 夜色让光暗界限模糊:“怎么了?” 洛茨撑起身。 “你的脖子,”他缓缓道,“愈合了。” 昏迷前的血腥味还如梦魇一般充斥在他口腔里, 洛茨甚至能闻到冷香和血气混在一起的刺鼻味道, 伤害绝不是假的,可维持时间却只有他能记得的短暂几秒。 “怎么回事?”他问。 在他的问题下, 本就藏在阴影中的席浅洲,脸上更是浮现出了回避的神色。 洛茨相当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锁链哗啦作响。 “听到了吗?”他用力拽拽锁链,恨不得把这玩意缠到席浅洲脖子上, 但那样就更像情趣play, “你都有胆子把我锁起来了,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席浅洲的目光,随着洛茨的动作滑到银白色的锁链上, 每一个锁扣的转角处都刻着禁锢符文,在夜晚微弱的月光下几不可见。 洛茨没说错, 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任何隐瞒都显得多余, 除了让洛茨更生气以外,毫无用处。 而席浅洲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气到连话都不肯和他说的洛茨。 他坦然道:“……除非我想让它保持, 否则一切都会很快不见。” 说着, 他松开洛茨的脚踝,膝行着爬到洛茨身边, 向他露出一片完好光洁的脖颈。 席浅洲问:“你想看吗?” 洛茨不言, 于是席浅洲把这当成肯定——一层熟悉至极的黑雾,从他的皮肤内里涌出, 血腥味缓慢浮动,好像倒带回放,愈合的皮肤开始渗出鲜血,没一会儿,一个鲜血淋漓的齿痕重新盘踞在他的脖子上。 “……” 洛茨倏地伸手,在伤口处用力按了一下,鲜血染红指腹,席浅洲闷哼一声,没有躲开。 “怎么做到的?”他问。 席浅洲不回答,就这么晾着脖子上还在淌血的伤口,往前一扑,双臂环住洛茨的肩膀,把他压回枕头上。 柔软温热的被褥上还带着他们俩身上的气味,好像随意一个深夜醒来的迷糊拥抱,没有交谈也不需要争执,洛茨本能地往席浅洲怀里钻,而早在他滚过来之前,席浅洲已经张开了怀抱。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席浅洲抱着他,血气被香味遮盖,细密安抚的亲吻让更多回忆卷土重来,洛茨几乎被淹没,可死死圈住脚踝的冷硬触感,却像利刃一般敲碎梦境。 夜晚朦胧亲密的回忆被无限拉长,在洛兹眼前迅速流转,数年的爱欲缠绵在这一刻仿佛贴上一层虚假廉价的滤镜,充斥着怀疑和迷茫。 他们真的已经相爱这么久了吗?洛茨仰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止不住地想。 为什么爱人忽然变得陌生?是他从未发觉过,还是直到最近,他才真正睁开了眼? “我不可能一直被你关着。”任由席浅洲埋在他的颈肩,洛茨忽然道,“我是高位神职者,神庙不可能允许我一直休息在家,他们迟早会来问个明白,你瞒不住。” “他们不会来问的。”席浅洲说。 “你什么意思?” “没有人会来找你的,”席浅洲说,他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落在洛茨肩头,“他们不会想起来找你。” “你做了什么?” “只是一些调整,”席浅洲道,“这里只有我们是真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妈妈。” “把人锁起来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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