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那双蓝色的眼睛也在阴影的附着下,变成一种接近于黑的深色。 “你是在为他担忧吗?”轻柔的疑问传进耳中,像是羽毛搔刮耳垂,洛茨不适应地偏过头去,仿佛要躲过来自爱人的询问。 余光中,席浅洲离他近了一些,洛茨摇头:“不是。” 说真的,艾德死不死,洛茨真的完全不在意,说不定他死了更好,毕竟有些人活着就已经是对社会的极大负担了,死了虽然还会浪费一些钱,但好歹永绝后患。 艾德是席浅洲的表弟,更详细点说,他母亲是嘉佩丝的妹妹,姐妹两人关系一般,但自从嘉佩丝嫁给席家家主,她俩的关系不自觉的就发生了变化,从不冷不淡到妹妹主动。 血缘毕竟是血缘,嘉佩丝从没真正拒绝过妹妹的亲近,艾德也正是在这一契机下走进洛茨和席浅洲的视线,并且给他俩添了不少麻烦。 “那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席浅洲继续问。 他左手抓住洛茨的脚踝,貌似无意地按揉两下后放开手,站身朝他走近。 更多更重的阴影铺下,相伴而来的还有席浅洲身上的香气,洛茨半坐在桌上,不自觉地向后仰身,微微抬头与他对视。 “关注是因为事情不对劲,而不是因为他好色贪财还草菅人命,”洛茨干脆利索地抬手,把人推远一些,席浅洲离得太近,他容易色迷心窍,失去判断力。 “别在这儿转移话题,说得好像我多稀罕他似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 席浅洲顺着他的力道往后倒退两步,但在洛茨抽手的时候却突然攥住他的手指,不肯让他离开。 “那你什么意思?” 洛茨象征性地挣动两下,见他不肯送,就由他拉着。 “你不觉得他就不应该存在吗?”席浅洲问。 洛茨呼吸一停,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他不在会更好,你来见我的时候不会被他拦住,平常休息的时候也不会突然想起他,然后被恶心到……他不在,你会更开心。” “不想让他拦住我,其实有别的解决方法。”洛茨慢慢地说,“你可以让他滚,别在这里工作。” “但他还活着,活着容易出现意外。” “这我倒不否认,”洛茨点点头,随后话音一转,很冷漠,“但是不行。” 席浅洲眸色一动,不说话。 洛茨仔细瞅着他的表情,感到不可置信。 “你刚才是在失望吗?!”他提高声音,拽着席浅洲的衣领,让他凑近过来。 “就因为我不让你——按照你的话说——清理掉他?!不许委屈!” 席浅洲:“……我没有委屈。” 洛茨冷笑:“对,你就这么骗你自己吧。” “我希望你开心。” “我现在就很开心。”洛茨拍拍他的脑门,感觉自己在拍某种脑子呆呆的大型犬,“所以真不是你动的手吗?” “不是。”席浅洲任由他拍,“他还活着。” 狗屁不通的解释,但洛茨听明白了——艾德还活着,所以不是席浅洲的手笔,因为一旦他出手,艾德连层灰都不会留下。 松开衣领让人站起身,洛茨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为这种在夫妻之间也难得一见的默契和了解高兴。 他将席浅洲衣领上的褶皱抚平,有些无奈地说:“我觉得我现在应该为你的态度感到生气。” 席浅洲弯腰注视着洛茨的动作,在这个角度下,他的眼睛仍然像是黑色,饱含侵略。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他低声问,温热的吐息纠缠在洛茨指尖,像一个轻而密切的亲吻。 洛茨不太适应这样的席浅洲,不光是眼睛颜色的改变,还有他说话的语气,他面对某些事实的处理手段,包括他整个人的思维方式。 人还是这个人,只是被抽离走了某些柔软温暖的内在,冰冷坚硬的外壳里填充进更黑暗的内涵。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他不耐烦地开口,“满意了吗?没尖叫着喊人把你抓起来,你就偷着乐吧!” “你从来不尖叫。”席浅洲说。 洛茨瞪他:“别转移话题!” 很难说刚才转移话题的人是谁,席浅洲按照他的意思正经了一点。 洛茨在他的目光中平静下来,一段时间过去,他伸出手,摸了摸席浅洲的侧脸。 “怎么了?”席浅洲侧过脸去。 “我心疼你。”洛茨说,“好可怜的小鸟。”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称席浅洲为小鸟,但这个词如此自然地从他嘴里流淌出来,好像它一直藏在某个地方,只等待洛茨将它拾起。 “我哪里可怜?”席浅洲问他。 “你有事瞒着我,而且是很大的事。”洛茨说,“我每天在你身边,对你笑,亲你抱你,你一边高兴,一边又害怕,怕我发现,不要你了。” “……” “但没关系,”洛茨又说,“小鸟都是傻的,傻乎乎做错事,可以原谅。” 他整个人被席浅洲围在怀里,本来个子身材都很优越,但在席浅洲面前,洛茨就像小小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揽入怀中,弱小的,脆弱的。 可他又是如此真切地掌控着面前的人。 “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吗?”洛茨问他。 席浅洲摇头。 “那你以后会做吗?” “永远不会。” 洛茨奇怪了:“那有什么是不敢对我说的?” 席浅洲不说话,留下一段漫长的沉默。 洛茨有点儿生气了,抬手要把他推开。席浅洲感知到了他的意图,在洛茨动手前直接把洛茨拉进怀里,脑袋埋在人家颈肩,死活不肯动。 “你都快把我给气笑了。”洛茨声音闷闷的。他真的很想动手打人,可只有最没用的男人才会拿家里人出气。 “我爱你。” “我知道,但这个不是重点。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我说了,你会离开我的。”席浅洲说,声音很委屈。 他居然敢委屈。 洛茨语气平平:“我会离开任何一个有事瞒着我的人。” “不包括我。” “……” 洛茨一把把他推开,脸色非常难看。 他跳下桌子,一脸阴沉地伸手点点席浅洲,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等席浅洲的办公室落后他们十几米的距离,小白球才一脸虚脱地从洛茨的口袋里飘出来,晃悠悠地差点撞上窗户。 洛茨好心,伸手拦了一下,小白球好奇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是生气了吗?] [有点,]洛茨没觉得这事不能说,便直截了当地开口,[主要是他说对了。] [什么对了?] [我会离开任何一个有事瞒着我的人,但不包括他。] 绕下一段楼梯,洛茨又道:[可是既然他明白我不会离开,那他为什么怕成那样?]他真心实意地疑惑。 洛茨如今的情形,说好听点是处在一团迷雾中,等待解密,说难听点就是被软禁了,前后左右全是死胡同,唯一的钥匙在席浅洲手里,他不肯,洛茨就出不去。 太憋屈了。 不知怎的,洛茨忽然想起了如今住在伊珣院的嘉佩丝。 当他走进伊珣院,迈进那条悠长的走廊,被旧日光阴笼罩,洛茨想的是,嘉佩丝好像一条生活在玻璃瓶里的鱼,人造的阳光,人造的空气,人造的幸福。 生活在一片虚假朦胧的快乐中,不知今夕何夕。 这样的人真的只有她一个吗? 洛茨看向窗外。 光影柔和,绿荫环绕,永远的好天气。 印象中,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下过雨了。
第208章 须臾之境 洛茨离开席浅洲以后, 没有直接回家。 他心里是有些生气的,虽然不多,但要是吵完架直接回家, 显得好像他有多不在意这件事似的, 以后席浅洲肯定蹬鼻子上脸,绝对不行。 神庙的工作在主教的默许之下交由他人, 洛茨不需要回去,辗转之间,他又站在了伊珣院的门口。 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嘉佩丝的意外。 女人端坐在房间外格外开辟出的小露台上, 阳光徐徐洒下, 她托着一个小玻璃瓶,瓶中有水有草,两条浅红色的小鱼在水中游, 很俏皮的模样。 洛茨站在露台与房间的分隔线上,盯着玻璃瓶看了好久, 等到嘉佩丝终于有放手的意思,他才轻咳一声, 敲敲门框。 “来了就快进来,”嘉佩丝放下玻璃瓶,笑着招呼他, “怎么脸色这么差?生病了?” “没有。”洛茨坐到她对面, “可能是有点累。” “大主教竟然转脾气了,”嘉佩丝惊讶道, “他那么喜欢你, 居然舍得让你干活。” 洛茨:“……” 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洛茨实在不好意思说他是偷跑出来的。就好像上学的时候背着妈妈和同学出去胡吃海塞, 心里很高兴,但除非考试成绩足够好,否则绝对一个字都不敢提。 “我听说了一件事,”他别扭地转移话题,“有点心慌,所以就过来了。” “你从来不会因为心慌来找我,”嘉佩丝看着他,目光平静,好像什么都知晓,“到底怎么了?” “艾德死了,就是你妹妹的儿子,”洛茨缓缓开口,谨慎地观察着嘉佩丝的神情,“他出事了。” 嘉佩丝闻言眼神一变:“他死了?” “……这倒没有,”洛茨赶忙说,“还活着呢,就是不确定能活几天。” 话说完的那一秒钟,洛茨后背肌肉迅速绷紧,随时做好弹跳离开嘉佩丝攻击范围的准备。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嘉佩丝闻此噩耗只呆愣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好似已经全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你不难过?”洛茨小心翼翼地问。 艾德这人如狗屎一般,死了是社会的福报,但嘉佩丝还住在席家的时候,艾德和他母亲装得很好。他们是在得知嘉佩丝不会再离开伊珣院以后,才慢慢放肆起来的。 因此在嘉佩丝眼中,艾德应该还是那个听话温顺的小男孩儿。她的反应不在洛茨意料之中。 “有什么好难过的,死就死了,”嘉佩丝无所谓地说,又把玻璃瓶捧起来,对着阳光欣赏,“我丈夫儿子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儿媳,我不还是活的好好的?” 洛茨:“……” 你住的这个房子包括里面的所有装饰,都是你死了的儿子安排的,席浅洲虽然不太对劲,但也不至于被判死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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